一个16岁的少女，是怎么能打出这样冷冰冰的三个字眼？
窦讣盯着输入框，好一会儿。
窦讣：你是认真的？
郑丘丘：你不知道？
后知后觉！
窦讣想了起来，开发商曾发给他一份进入游戏的需知书。
他没看。
他就只看了封面写的三个大字，需！知！书！
在心里，窦讣对着自己一顿咆哮。
一时间，他有一种男人箭在弦上发不出来的无力感。
窦讣：……
窦讣：我没看。
郑丘丘插上火把。
坑洞内又是只有他们二人。
火把，晕黄色的光圈，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一片暖黄之下……
你别说，你还真的别说，这游戏里的两日共处一洞，窦讣对她马赛克的外观，愣是看顺眼了。
郑丘丘：10年前，只要游戏里检测到玩家生命垂危，马上就会闪现出现专门负责这块的N P C，当即满血玩家。现在，我很久没见过NPC了……
很奇怪，窦讣看着框里的字，虽然知道马赛克外形的丫头，是无法有丰富表情动作的，也无法听到少女或高兴或悲哀的语气。
但！
他却又能从输入框里的字词表达，深切感受得出，丫头低落的情绪。
与一丝丝，物是人非的叹惋。
郑丘丘：需知书里提到过，因为是脑机接口进入的游戏。为了确保游戏的真实性，生命值和饥饿值有效。
郑丘丘：所以，存在三千万分之一的脑死亡概率。
郑丘丘：我们还是得小心一些咧～我可不想翘辫子。
相对比丫头能记住的这些点，窦讣更吃惊于她表达中，无形透出来的颇多经验。
窦讣：丫头，你玩这游戏多久了？
郑丘丘：不久耶，一周？
窦讣：你生命垂危过？
郑丘丘：对啊。
啧，现在的孩子真早熟，16岁，就那么惜命。
窦讣再是转念一想，心头猛地一撼。
丫头，都是那么过来的？
还比他早……啧！
陡然间，他看着郑丘丘马赛克的脸，千言万语哽在心口，思绪复杂。
郑丘丘照例，绕着他公转。
窦讣：你为什么喜欢转圈圈。
郑丘丘：我在绕着你转圈圈啊～
窦讣：对啊，为什么你要绕着我转圈圈？
郑丘丘：你没来之前，我自转，以自己为中心。你来了，我以你为中心，可以公转了呀～
所以……丫头到底想表达什么？
云里雾里，窦讣一头雾水。
窦讣：那，为什么有怪物的设定你知道吗？
正常逻辑中，作为一款死亡会存在三千万分之一脑死亡概率的游戏，还设定夜间怪物的模式，这不符合一款普通脑机接口的沙盒游戏。
结合他进来游戏，就出不去……这种种，不得不让窦讣带上阴谋论的视角。
他现在越来越后悔，在进来之前没跟开发商好好聊一聊。
转圈圈的丫头，顿住。
郑丘丘：人类只有共同的敌人，才会互帮互助，不会互相残杀，争夺资源吧？
盯着框里的字，窦讣陷入沉思。
他阴谋论就算了，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交流，一个16岁的少女，能上升到这个层次？
窦讣：你真的16岁？
郑丘丘：你真的29岁？
丫头，这是什么深意？窦讣心里愤愤，更多的是对自我发起的自我怀疑。
窦讣：你说话太成熟了。
郑丘丘：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怪物的设定，我不是开发商。你不是买下了这个游戏吗？为什么之前没问开发商呢？
问得好！
问得窦讣直接哑口无言。
还想自闭。
他倒是想现在立刻退了游戏，出去逼问开发商。
他出不去呀！
窦讣立马开始第N轮退出游戏。
失败！
游戏也毫不留情，红色的感叹号，噼里啪啦砸出来，震得他的屏幕微微颤抖。
窦讣：……
窦讣：我退不出去。
窦讣：……
窦讣：我不是一个阴谋论的人，但，我现在不得不细思极恐。为什么这10年里，他们打官司都没钱了，还要不计成本地运行着服务器。
郑丘丘：10年呀～
窦讣：对啊，你也觉得不正常对吧？
脑子还是放少了！窦讣痛骂一句自己。
郑丘丘：10年～
郑丘丘：那么久了呀～
郑丘丘：你说是，现实中的10年嘛？
窦讣：是啊！
郑丘丘：哦～
郑丘丘：我不知道耶～
郑丘丘：这10年他们做了什么？
窦讣想了一圈。
完蛋，他买得太快，对这个游戏公司，一无所知！
伴随着窦讣的沉默，郑丘丘绕着他，又开始公转，还是那种一蹦一跳，欢呼腾跃。
窦讣：你能别绕着我打转了吗？我看着晕。
郑丘丘停住。
视野恢复一时片刻的安静。
可这忽然的静谧，又让窦讣略略地不安。
他为了自己的清净，让丫头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
窦讣：丫头……
窦讣：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现在有点心烦意乱，还有点躁。
窦讣：哎，对不起。你绕着我打转没什么的，是我现在心态问题很大，我退不出游戏，我就产生了想报复社会的一丝丝想法。
郑丘丘：你知道10年前，他们的首批测试者都是身患绝症，或是时日不多的人吗？
瞳孔震缩。
窦讣：！！！
三个顿号，强烈地表达了窦讣对这件事的不知情。
郑丘丘：每一个签约的人，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得到一笔不错的报酬。
心头大大的一个顿号，已非言语能准确描述窦讣的震惊。
这种阴谋论，在一步步深入，逐渐接近最深处的时候，带来的肾上腺素让窦讣前所未有的心跳加速。
他微微激动，宛若人都鲜活了起来。
窦讣：你怎么知道？
郑丘丘：你真的29吗？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窦讣的鲜活，前一帧要绽放，后一帧卡住。
郑丘丘：似乎一点也不具备这个年龄该有的睿智呦～
窦讣：……我真的29。
和一个16岁的丫头，较真年龄本该有的睿智感，本身就没什么睿智可言啊！
窦讣心里叹气，同时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很多本该知道的信息？
窦讣：这的确是我的失误，但是你相信我，我其实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不辩解还好，一辩解……哎，他真的是一丁点儿睿智都不剩了。
窦讣的心里，长长叹了好一口气。
小小坑洞里，有头顶怪物出没的声音作为背景音。
他们二人挤在坑洞里，面对着插在土里的火把，显得既恐怖又温馨。
不等窦讣再说什么。
郑丘丘：没准等会儿你就能退出了。
窦讣盯着框里的字。
心态大起大落落落……现在的他，冷静又不得不平和。
窦讣：你呢？能顺利退出吗？
丫头显然就是闲不住的人，绕着他又开始公转蹦跶。
郑丘丘：等你能顺利退出，我再试试看啦～
郑丘丘：万一我先走了，留你一个人多孤单～
这丫头……
框里的字，越看眼越热。
等等，怎么眼角湿哒哒的？他出汗了？
好在这只是个游戏，马赛克外形的他，也让郑丘丘看不出他真实神态来。
窦讣：那个，那个，你没能顺利退出之前，我不会离开的，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缓缓在对话框里，浮出这一句话。
丫头又宛若退出了游戏，原地干干站着。
一分钟后，窦讣盯着那一行自己许诺出去的字，追悔不已。
NN D，他这是在说什么？
这就是一场游戏！游戏！
他这是在跟一个16岁的丫头，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就在窦讣满屏在找撤回功能时。
一分钟内都没有动静的丫头，又开始动了。
她一动，就是绕着窦讣公转。
郑丘丘：你人真好～
郑丘丘：哎嘿嘿～
窦讣松一口气，幸好丫头没想歪。
经此一事，窦讣在自己心里都决定，说一些话还是得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窦讣：那你现在能跟我说说，测试者的事情了吗？我是真心不知。
坦然错误，虚心求教，方能进步。
丫头再次停住公转。
紧接着，输入框出现了内容。
郑丘丘：我就知道当年招募了一批志愿者，要求就是身患绝症，时日无多。
郑丘丘：这批人都会拿到一笔钱钱～
郑丘丘：因为脑机接口并不成熟……那些接受测试的人，我也不知道最后咋样了。
郑丘丘：我觉得游戏公司还挺人道的。
窦讣不知道该如何评定。
这做法。
于法不合。
于理，却又透着人道。
不等他说点什么，输入框又频频冒出内容。
郑丘丘：很多家庭，那个时候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郑丘丘：很多身患绝症，明知自己时日不多的人，也能为爱自己的人，创造最后一点经济价值，各取所需，多好呀～
丫头好深沉。
窦讣：你真的只有16吗？
他把这句对年龄的质疑，还给了她。
没有贬义。
也不是在嘲弄，与鄙夷。
而是他，快要陷入对自我内心年龄的，深刻！反思啦！
窦讣：你让我有一种白长了岁数的茫然。
窦讣：你让我言辞空白，自愧不如。
郑丘丘却似乎非常欢乐，一圈又一圈，绕着他，蹦蹦跳跳。
郑丘丘：你没来之前，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待很久咧～
郑丘丘：我都自言自语好久好久啦～
窦讣一惊，心猛地一凉。
窦讣：你进来这一个多星期，都没退出成功？
这位客官，来了都来了，收藏了再走呀~
第3章 第三章 十年，为人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