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米特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此时的米特正捂着自己的脸陷入自疚中，虽说蒂特如今已经苏醒了，身体正在慢慢痊愈，但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自从回到家后，米特便开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蒂特。
她当时在医院面对昏迷不醒的蒂特居然想要放弃……
她怎么可以那么想呢。
好卑劣。
或许是夜晚的黑暗放大了内心的负面情绪，米特感觉整个人闷的快要呼吸不过来，她迫切的想要看一眼蒂特，她想要看看蒂特是否还安好。
米特放下覆在脸上的手，下意识咬唇，决定起身。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好，只要蒂特安全就好……
米特轻手轻脚来到小杰与蒂特的房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来到蒂特的床前，看着蒂特恬静的睡颜，伸手不自觉的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蒂特……”
我是否真的能当好一位“母亲”吗？这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
米特在心里不断的反问自己，自己是否太自以为是。
“米特阿姨。”
在米特出神之际，蒂特已经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面露……难过的米特，蒂特不自觉的握紧了被子中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米特阿姨也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而米特在蒂特的轻声呼唤下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急忙说道：
“蒂特，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和小杰有没有盖好被子……”
“米特阿姨我们出去好好聊一聊吧。”
“……”
两人来到房顶，皎洁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
四月份虽说冰雪早已消融，正处春末，但是夜晚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米特拢紧了身上披的外套，侧头看向蒂特。
女孩正注视着前方，虽有月光的照耀，可远方还是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彼此之间的沉默，让米特的心更受煎熬。
“蒂特我……”
“米特阿姨想看看我真正的模样吗。”
蒂特打断了米特阿姨的话，转头静静的看着她，虽是询问，但她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决定。
她不想再看见家人难过的表情了。
如果向米特阿姨坦白，她是不是就不会再露出那副表情了。
蒂特缓缓摘下左手上戴着的戒指，而米特在蒂特摘下戒指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不清。
随着眼前的模糊感渐渐消失，米特看清了眼前少女的模样。
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惨白的肤色，以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一丝光亮。
“米特阿姨，你可以叫我谢茜蒂特，也可以称我为‘3746号试验品’。”
“试验品……”
少女的声线与之前稚嫩的童音不同，沙哑的嗓音没有丝毫语调的起伏。
“我是通过基因编辑技术人为降生的第3746号试验品，也是‘兵器计划’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
米特看着眼前黑发黑眸的少女，好似旁观者一般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心脏抽痛。
在听到蒂特轻描淡写的诉说着自己是如何接受“训练”那刻，米特忍不住紧紧的将蒂特抱紧怀里。
本该是在家人陪伴下撒娇卖萌的年纪，却接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无法想象，蒂特是如何艰难的成长，而她却在蒂特重伤昏迷时想要放弃她……
她是多么的残忍啊。
蒂特在被米特抱住的那一刻便停止了诉说。
在恢复原本模样的蒂特，身量比抱着自己的米特还高出半个头，可在她的怀抱中蒂特却还是觉得自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般。
哪怕自己比米特阿姨还高，可米特阿姨依旧把她当成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蒂特……”
米特抱着蒂特低声哭了起来，语无伦次道。
“当时在医院，看见重伤昏迷的你，我居然想着要放弃，我不值得你这样……”
“不是的，米特阿姨你说过，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说抱歉的，你在我的心里就是我的家人。”
“蒂特，你不怪我吗？怪我居然想要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抛弃你。”
蒂特轻轻摇头，于她而言，无论米特阿姨做什么，她都会接受。
“米特阿姨是我的家人，我永远都不会责怪家人的，我会永远守护家人。”
听到蒂特的这一番话，一阵愣神，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蒂特。
漆黑的眼神中带着如有实质的偏执，幽深的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蒂特……”
“米特阿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蒂特轻轻地挣开米特的怀抱，将戒指重新戴回手上，在米特的一阵眩晕后，眼前的蒂特又变回了那个绿发棕眸的女孩。
“天亮后我就会离开鲸鱼岛。”
原本蒂特是想要悄悄离开，却没有想到米特会深夜来到房间，而在看到米特那副模样，蒂特改变了主意。
如果自己不告而别，米特阿姨会难过的。
看着米特受伤的表情，蒂特就知道她误会了，但她却没有解释，只是轻声的不断重复着：
“我一定会保护大家的，一定。”
“……”
是和‘计划’有关的吗？
米特并没有问出口，蒂特刚刚那副表情给她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偏执又危险。
仅仅只是从她轻描淡写的口述，就已经让旁听的她胆战心惊，蒂特从小长大的世界与她们是不一样的，哪怕她很想挽留她，可是回想起蒂特拿双漆黑的眸子，米特突然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出口。
‘蒂特，忘记过去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吧。’
是这样吗？
‘蒂特，我希望你留下。’
还是这样？
为什么家人之间就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呢？
你们到底在追逐着什么呢？
明明都很珍视彼此，为什么都要离开呢？
你们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米特问不出口，如果说出口的话，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又被抛下了一样。
不过现在想想她一直就是这样，注视着别人的背影，而自己留在原地，如今的她也无法对蒂特说出挽留的话语。
“妈妈，米特阿姨在我心里就和妈妈一样。”
原本情绪低落胡思乱想的米特在听到蒂特的那一声“妈妈”，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能成为米特阿姨的孩子我真的很幸福。妈妈，所以请你不要再为我难过，相信我好吗？”
“蒂特……”
“相信我好吗，妈妈。”
她一定会打造一个绝对和平的“温室”，绝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哪怕付出生命也无所谓。
而在蒂特那声“妈妈”中回过神的米特，此时内心又酸又胀，眼眶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出。
原本心中的茫然像是被风吹散。
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啊？家人之间不就是要相互信赖吗。
在蒂特昏迷时的动摇一直折磨着她，她明明只需要相信蒂特就好了。
米特将眼泪拭去，俯下身在次抱住了蒂特。
“蒂特，我相信你，也请你原谅我之前的动摇，从今以后我会一直信任着你。”
……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米特再次注视着家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只需要相信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再多想。
米特看着手中那封蒂特临行前拜托她交给小杰的那封信，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米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呢。”
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身后想起，米特急忙把眼泪擦干。
“我才没有！”
米特皱眉看向身后的母亲，但是在母亲的微笑中败下阵来。
“妈妈，你都看见了吗？”
看着米特低落的神情，她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对于蒂特的离开她并不是很意外，她能感觉出那个孩子的不一样。
蒂特注定是不会在鲸鱼岛停留太久的。
她又何尝不是和米特一样呢，注视着别人离去的背影。
但谁说留在原地的就是被落下的呢，恰恰正是因为留在原地才有了家的样子不是吗。
“看见什么了？我只看到一个偷偷掉眼泪的人哦。”
“妈妈！”
……
在米特将信交给小杰时，小杰看完信后并没有如她预想般难过。
只是沉默的将信中的内容看完。
“小杰……”
米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蒂特在信中写了什么，但她并不希望小杰对于蒂特的不辞而别太过于难过。
“米特阿姨，蒂特她……果然是一个笨蛋吧！”
“欸？”
看着突然生气的小杰，米特很惊讶。
这与她想象中的反应差别太大了吧。
“蒂特居然在信里说她要出发去找什么海怪了！这明显就是骗小孩的玩笑好吧！”
米特一头雾水的听着小杰的话，接过了他手中递过来的信。
“小杰当你看到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前往寻找海怪——西莫斯特的路上了。
据说它是生活在大海中极为诡异的一种生物，会在趁着夜色将在海上航行的人类拖进深海，至今没有人见过它的模样。
我对西莫斯特深感好奇，我希望能亲眼目睹它的样子。但也请你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字迹，还有一个糊成一团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一条鱼的图画，米特忍不住轻笑出声。
蒂特的字果然还是那么的……特别。
不过蒂特居然会用这样的理由作为自己离开的原因也确实是让她没想到。
这样也好，无论是蒂特还是她，果然还是希望小杰能没有负担、快乐的生活。
第9章 深夜谈话x信任x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