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是真的被奥吉尔气笑了。
这次实验室爆炸原因尚未查明，种种痕迹都指向操作失当。
可偏偏这个意外是发生在奥吉尔所在的实验室，一个最不可能出现操作失当的地方，更不用说严重到发生爆炸且范围不小的地步。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搞鬼。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的想打电话给对方，告诫对方别任性。
结果，对方再次把他拉黑了！！！
他现在是真觉得奥吉尔要是真被那群蠢货弄死了，也是他活该。
仗着Boss的宠爱就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性格软弱又天真，以他那个脾气，以他那张脸，要不是……
他眼神越发阴骛。
要不是有他护着，他早就跌了大跟头。既然不稀罕，那就干脆让他吃点苦头好了。
再不听话，性子再倔的鸟，饿两顿也知道该和谁亲近不是吗？
琴酒脸色黑的可怕，极低的气压让三个刺头都没有出来挑事。
在伏特加猜测大哥会不会拿着枪去指着奥吉尔的脑门……就像……上次他们闹翻那样，他捏了捏手心，汗涔涔的。
努力的思考该怎么拉架。
伏特加：救命，他俩打起来了，我该帮谁啊！
不帮奥吉尔拉着大哥，奥吉尔会被大哥弄死的，然后我也得跟着死。
帮奥吉尔拉着大哥，大哥直接连我一起打死！！
救救！！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时，多余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眼底只余一贯的冰冷与锐利。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格兰，带着其他人离开实验室。
想到琴酒讳莫如深的眼神，苏格兰直觉这个任务有坑，但是想到连琴酒在那人面前都只能吃哑巴亏。他又觉得风险和回报是成正比的。
三天的无所事事，连任务目标的影子都看不见。在他快要怀疑这是组织新型的软禁套路时，这个令人不知所云的任务有了新的进展。
他终于见到了奥吉尔本尊。
两人的僵持被来电声打破。
鹤见里予看着“美代穗”的来电，沉默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苏格兰目光触及对方湿漉漉的头发，心念一动，想到了美代穗的嘱咐，和至今仍没有打开包装的吹风机。他不动声色的离开厨房。
等他再度折返时，对方还在通话，眉头微蹙，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需要……”
注意到苏格兰的返回，鹤见里予声音小了点。
他背对着苏格兰，有点偷偷摸摸地告状地意味“我不想要他。”
听到这话，苏格兰有些哭笑不得，对方的反应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组织中心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α”药剂的研究者，不应该是个这样喜形于色的人。
是伪装吗？
美代穗似乎说了什么让他没法拒绝的话，他表情一木，答应了下来。
苏格兰微微一笑，指着手中的毛巾道“饭马上就好了，你先擦个头发？”
空气中香甜的气息不断地涌入鼻息，久违的饥饿感侵袭大脑。
几番斟酌后，他没管苏格兰递来的毛巾，甚至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离开了厨房。
擦身而过时，苏格兰注意到对方神色阴沉。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他追出厨房。
“奥吉尔！”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鹤见里予没有回头，良好的教养却无法让他对人置之不理。
他停下脚步，闷声闷气“什么事？”
看到他停下，苏格兰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他拿着毛巾，一步步上前，“琴酒让我照顾你的……”
话未说完，对方冷漠的打断他“我不需要！”
苏格兰在离他三步的地方站定，无辜道“但是琴酒说过……”
琴酒，琴酒，又是琴酒！
鹤见里予再也压不住心中不明的怒火，他猛地转身，冷声道“你是琴酒养的狗吗，这么听他的话？”
跟之前冷淡自持的态度不同，他反应有些过激。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连尾音都在发颤。
一种莫名的愤怒，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鹤见里予仿佛刺猬一般张开尖锐的刺保护自己。
猜对了。
苏格兰隐去眉眼的暗色。
奥吉尔与琴酒关系很不好。
他做下判断。
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他露出一个带着惊讶和受伤的表情。
“抱歉，我只是……”
【你在迁怒？】
系统的语气满是惊奇。
他笑出声【哼哼，你这么讨厌琴酒？】
苏格兰有些手足无措，他拿着毛巾，眼神黯淡，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最终只能勉强挤出微笑。
将一个遇到难缠甲方的无奈打工人的形象饰演得淋漓尽致。
在系统出声的那一刻，鹤见里予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
汹涌的情绪一点一点沉入心底，来不及探索，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鹤见里予就后悔了。
他抿着唇，面无表情，耳朵却红得几欲滴血，耳尖也不自在地抖动。
道歉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他有些懊恼。
从苏格兰的视角，能看清奥吉尔的脸庞。
大概是刚洗澡的缘故，雪白的脸上晕着一层浅浅的水红。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纯色淡淡的。
眼尾因为情绪激动泛着蔷薇的色泽。眼睫微垂，轻轻战栗，彰显内心的慌乱不安。
灯光明亮，对方纤长笔直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像是振翅的蝶。
苏格兰忽然发现，他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随着睫毛颤抖的频率，阴影颤动，像极了一只蝴蝶在不断的轻吻。
这是一个长相美丽，爱憎分明，甚至有点孩子气的少年。
他主动给对方台阶下。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讨厌琴酒没关系，不是讨厌我就好了。”用着温和的语气说着不得了的话。“是你挑中我的，与琴酒无关。”
想到当时故意挤兑琴酒的气话，鹤见里予眼眸微微睁大。碧绿的眼睛如同被投石的湖水，不断地泛着涟漪。
看到对方伸出的手，他犹豫再三，还是搭了上去。
苏格兰十分自然的同他握了握，手指与手指间无意识的触碰、摩擦，如同被羽毛挠痒痒，激起生物电流。
他强忍着没有抽回手，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轻声道“……奥吉尔。”
他说出那个代号的时候，感觉有点羞耻。
握了几秒，见苏格兰还没有放手的意思，鹤见里予又有点不高兴了。
念及刚刚自己出言不逊，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但他实在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
“苏格兰，能放开了吗？”
察觉到对方情绪的起伏，苏格兰松开手。“抱歉。不过你的手很冷，还是赶紧吹干头发吧，别着凉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半长发钻进身体。
鹤见里予忽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打理半长发的经验。尤其是几次把头发卷进吹风机后，他更不喜欢吹头发了。
发尾的水渍冰冰凉凉，眼前的苏格兰笑意盈盈的。
【不把头发擦干，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直接睡觉，明天直接一病不起。】脑子里传来忠告。
在对方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微笑中，鹤见里予妥协了。
苏格兰拿着毛巾擦干水分，手指穿插在发间简单的梳理。
面前人的身体略带僵硬，像极了林中饮水的鹿，解渴时仍不放松警惕，耳朵竖起，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随时会迈着矫健的四肢逃跑。
不过按照这位奥吉尔的身体素质，估计连同类都跑不过。最终只能葬身猎手腹中吧。
苏格兰带点恶趣味的想。
暖风烘地鹤见里予头脑发昏，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给他吹头发。
是谁……
不对，他一直是短发，怎么会有把长发卷进吹风机的经历。
鹤见里予摸上自己的头发，比划了一下，即使是这种长度，也不会……
“好了。”
思绪被打断。
苏格兰收拾好吹风机，不经意间道“这个吹风机好像没用过呢。”
鹤见里予脱口而出“那是给琴酒的。”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愣住。
鹤见里予没有察觉道对方的不对劲，脑子里仿佛有什么零碎的画面喷薄欲出。
他神情恍惚，声音轻缓“那是赔给琴酒的。”
相关的记忆逐渐回笼。
那是两人关系还没这么恶劣的时候。
琴酒白天出任务，晚上则回到研究所。除开工作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那天琴酒晚归。
进门的时候，奥吉尔正坐在地毯上写写画画。
换鞋进门，他直接去浴室冲澡。
出来的时候，在客厅的家伙突然出声。
“你受伤了？”
奥吉尔嗅了嗅，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铁锈味。
琴酒刚给自己换了药，随便应了一声“嗯。”
行走间，领口敞开，露出一角纱布，越靠近内侧颜色越深。
他进厨房打开冰箱，跟他早上离开时别无二致。
琴酒皱眉，“你又没吃晚饭。”
他伸手去拿高层的牛奶，手臂上扬，动作微不可见的一顿。
伤口破裂，血液浸湿了纱布，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长发上冰凉的水滴滚过伤口，冰凉带着十足的痛感。
身后传来脚步声。
琴酒回头，那家伙正颇有兴致的观察着自己的伤口。
端详片刻，他笑了起来。
“琴酒，我来给你吹头发吧。”
他一手缩在身后，一手拿着吹风机。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却少见的挂着盈盈的笑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家伙的脸真的很有欺骗性。
琴酒冷哼，对方不加掩饰的视线落在被鲜血染红的绷带上。想也知道他是冲着自己的伤口来的。
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奥吉尔重复“我只是想给你吹头发。”见对方不为所动，他收敛了笑容。
背在身后的手伸出，递到琴酒面前。
红白两色的胶囊静静地躺在掌心。鲜艳的颜色更衬得他的肤色白皙，像是堆砌的云，又像是未融化的雪。
“那作为回报……”他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一遍慢吞吞道“帮我试药吧。”
那是APTX系列的一种试验品。
见他许久不言，以为没戏。
奥吉尔兴味阑珊地垂下手，脸上也懒得在做表情。
“你不答应就算……”
手腕被捏住。
触手是细腻柔滑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琴酒下意识的揉了揉。被他摩挲的地方很快就晕开一抹红。
还不等奥吉尔抽回手，他突然听到头顶的声音“不是要吹头发吗？”
苏格兰：看我演。
你以为我是一个在努力扮演好人的坏人，其实我是努力扮演坏人扮演好人的好人。
第8章 误入歧途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