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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姐

羽然在山上的第三天,姑姑忠信侯夫人派的一小队府兵就赶到了。

因为兵戈不入琅琊山的旧规矩,来人在八十里外扎营,遣主事递交文书。写的大约是一些皇宫和琅琊山之间的套话,说圣上已经知道了琅琊山出事,望老阁主多加安心,用词很是尊敬。

这封文书没能到老爷子桌前。

老人已经有些年不太理事,鸽房也都交给弟子在打理。大弟子无情在外办案,二弟子下山很早,老三又已经不在,文书便由下面递到了行四的徐有容手上。

这位徐家小姐,五岁就进了山门,是不世出的武道奇才。长到十四岁,一剑就击退了渝国的镇北将军,而当时这位将军的名字还赫然列在琅琊十大高手榜上。虽然有阁中弟子不入榜的规矩,但徐有容的名字从此为天下所知,因此又被尊称为圣女。

圣女虽然身在江湖,却出身世家,对付起这些场面话来,自然是十分得心应手。

她放下笔,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子,第一句问的是:“小八在哪?”

这是问萧平旌。

着素裙的女子正是琅琊阁这一辈的六弟子,闻言温柔答道:“他已经知道了,正准备送郡主下山。”

“宫里先做足了姿态,师尊既然不出面,我们做小辈的还是要给几分薄面。让小八去也好,他到底是长林王府的人。”徐有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进山的那位郡主,你可见过了?”

“还没有。不过听五师兄说,师尊倒是悄悄在远处见过,事后没说什么,想必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长林老王爷的眼光,想来也不会差。”徐有容点头,站起身来把窗推开,在这次短暂的交谈里又一次转了话题,“关于那件事,鸽房可有新消息了?”

她身后的素衣女子敛容道:“**不离十,是师尊想的那样了。鸽房传话,这些天已有好几队人马向奉天去了,主事的是忠信侯府,恐怕那位……的确是不太好。若是出事,也就在今年内——比预想得更快啊。”

“宗祠党的手倒快,脑子也够灵光。”

“是否给大师兄递个消息?人朝他们去了。”

“还是罢了。这群人去,也不会对白姑娘怎么样。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他们自己做。”圣女沉吟半晌,“看渝国高层的动向,近期边境约莫还有一场大战。长林军一旦出征,小八府上也会避开这次的事情。既然牵扯不到师兄师弟,朝中的事还是由这群人折腾去,琅琊不管。”

“知道了,师姐。”

徐有容不再说话。她看向窗外,一只白鸽正穿过千山万水向东边栈道飞去。西北角的天空有些阴沉,云从远处滚滚聚集过来,孕育着新的雷电。

要下雨了。

大约是这次女孩的行为过于出格,出于希望羽王府这个唯一的晚辈能够早日长大的心思,忠信侯夫人随后进了宫。两个时辰之后她带回一道圣旨,就此迅速地定下了两家的婚期——就在一月后。

勋贵人家的嫁妆聘礼都是从儿女出生就开始准备,羽然和萧平旌的婚约又是十几年前就约好的,仔细论一论倒也不算很仓促。成亲的日子正是春夏交际,天气和暖,繁花多草,羽然觉得还不错。

她开始被迫进入备嫁的生活,每天学学礼仪,做做女红。然而事实上谁都很清楚地晓得,嫁衣这么重要的东西是绝不可能由羽然自己胡乱缝的。

婚礼的另一个主角萧平旌则在十日后得到消息,从琅琊山赶回王府,为终身大事做准备。

两家亲王联姻,原本有既定的宫例可以走。依照长林王府一贯低调内敛的风格,也不可能翻出太大的风浪。然而冠着皇姓的萧庭生毕竟是朝野上下最得帝王信重的臣子,他的幼子成亲,自然是京都的大事。从圣旨下来的那天开始,宫里就开始流水般地往下赏赐,最终凑出了一个十里长街尽红妆的美名。

在这鲜花着锦的美名下,羽然郡主,终于嫁给了长林二公子。

有一半的京都闺秀都在这一天心死如灰。她们倒也很清楚自己并无什么机会代替圣旨里的另一个名字,但这些年来仍是怀着少女的春思看待京城里最明亮飞扬的少年郎。

如今这个少年郎到底还是被横行无忌的羽然辣手摘走了,呜呼哀哉。

无论是权势、财富、声名,还是看客的意难平程度,都让这场婚事十分备受瞩目。如果不出意外,这本该是京都百姓在几年内都乐于讨论的对象。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

只不过这对饱受瞩目的新婚夫妇,那时已经不在京都。

萧平旌的算盘打得极好。他和羽然都是不喜束缚的人,婚后在家呆了十来日,被络绎不绝的宾客闹得烦不胜烦。因此辞别父兄,借口要让老阁主看看徒媳,也带着羽然去给师父尽孝,就把一屋子世家贵族留给大哥大嫂,自己飘然上山去了。

反正谁也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这个借口萧平旌从小就用,特别顺手。

入夏的琅琊山青绿得如一块浸水的翡翠,又居高居远,正是避暑的好地方。摆脱了长辈和祖父的拘束,用不着晨昏定省,羽然的生活开始前所未有的轻松,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萧平旌倒是比她勤快很多,是亏了从小雷打不动的练功习惯。每天他晨起习剑,顶着越发炙热的太阳再回到院门口,就能隔着篱栏恰好看见临窗照镜的羽然。少女用一把雕花木梳慢慢地梳理着那头长发,在结好的乌辫里点缀辉光流转的珠翠。侧首抬眸,一眼就是漫山遍野的花开。

等羽然梳洗完了,两个人正好一起用午膳,下午和晚上就在山里随意乱晃。老阁主不出面,琅琊阁没人管得住这两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

这一眨眼,就是两三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羽然难得起得早,就意外地看见萧二公子没去练剑,正靠在窗边拆一封书信。羽然从屏风后提着裙子绕出来,准备从背后偷偷捂住少年的眼睛。

明明离目标还有好几步远,就听见萧平旌开口唤她:“别闹了,过来坐。是大嫂的信。”

“说什么?”女孩从善如流地凑过去看,假装自己先前并无什么企图,“哇……你要有小侄子了!”

“也是你的小侄子。”萧平旌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右手揽着小妻子的肩,重新凝神往下读。

蒙氏写信的风格一如她本人,温柔而有力。前半段略提了提府中的家常,后半段已经转笔到长林军在北境的情况。从朝中的情报网来看,似乎进展不是很好。

羽然有点疑惑:“北境什么时候开战的?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的脸色就沉下去:“……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琅琊阁不是有鸽房吗——哎,你去哪?”

萧平旌边往外走,边低声给她解释:“这么大的事,倘若我们还在京城,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但进了山,山下发生的所有事情就都要依赖鸽房传讯。阁内这一辈的弟子中,原本是三师姐在管鸽房,现下已经转由四师姐和六师姐执掌。这事瞒过你我,一定是四师姐点了头。我要去问一问她。”

小夫妻往这边走的时候,西山兰园外忽然起了风。

女子纤长的手指落花般停在琴上。第一个音响起时,一线清冷如雪的剑光也同时亮了。

执剑者是一名白衣的年轻人,宽大的袍子灌进山风,更显得他极其消瘦。人虽然有些孱弱,剑势却超乎想象的凌厉。他出手的时候极尽优雅,回势又相当流畅。前挑、反撩、突刺、下劈,动静皆在琴声之中。剑随形走,心随音动,已经有了几分圆融一身、天地一体的意蕴。

徐有容忽然按住了弦。本来是要强行稳住余音震动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分花拂柳似的轻盈。

她抬头,扬眉道:“止。”

只一个字,年轻人倏忽收剑。

时间仿佛也短暂地停住了一瞬,然后突然之间,满山的翠竹都开始纷纷落叶。所有的落叶皆在白衣人周身半尺之外,唯有一片格外晶亮的叶子掉进他的手里,被小心地、温柔地阖进了掌心。

“师弟,你的剑法已经大成了。”徐有容微微笑了笑,“还是想下山吗?”

白衣人只笑不答。一道漆黑的布帛覆在他脸上,将双眼遮得严严实实,下半张脸的线条异常清晰干净。这个剑法绝佳的年轻人,竟然不能视物。

又是一阵风来。他偏了偏头,好像听见了什么,道:“有人。”

“想必是小八。”

“我去。”

“不必了,师弟。”徐有容轻声说,“让他来,我自有话说。”

对方想了想,还是坚持:“还是我去吧,师姐。”

紫衣女子笑着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年轻人弯腰,尊敬地朝她一礼,携剑往外走。

院门外百步远,少年已经牵着羽然的手,默默地等在那里了。

“你看不见吗?”白衣年轻人踏出门,先听见的是女孩清脆的声音,“是一开始就看不见,还是后来才看不见的呢?”

年轻人愣了一下,萧平旌也愣了一下。羽然却一脸坦然,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转,透出兴致盎然的好奇来。

“这是我五师兄。”萧平旌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有些暗示的意味。

羽然没接话,反倒是年轻人温和地开口:“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倘若是一开始就看不见,你又是怎么学剑的呢?”

对方笑了起来,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耳朵:“练剑之前,要先听剑。”

羽然恍然大悟。

她这一通打岔,师兄弟间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倒悄悄变了。萧平旌见对方的手落下去,仍是按在剑柄上,有些无可奈何:“师兄,我就去问几句话。”

“我不是要拦你。只是你我兄弟之间,也有很久不切磋了。”年轻人平稳地答他,“我不日就要下山了。虽然师姐说我剑法已经大成,但若能与长林二公子一战,想必行走江湖,也没有那么难吧?”

萧平旌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道:“五师兄玩笑了。既然如此,就为师兄送别吧。”

双方同时拔剑,寒光一闪,照亮人的眼睛。

羽然早就躲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当世两大高手过招,并且非常话痨地点评:“啧,原来琅琊阁的剑法也并不都是一个路子啊。”

就差拖把椅子,再来点瓜子。

“从我开始,直到小八,剑法差不多都是三师姐手把手教的。唯有师弟不同,他的剑法,是自己悟出来的。”有人在旁边接话。

羽然循声偏头看去,是一个格外清丽的女子。秋水般的瞳,眉宇却飞扬。怀抱着古琴,淡紫色的长裙娓娓地垂落在地。

正常人会先好奇对方的身份,羽然的兴趣却在别处:“你叫平旌小八……那管其他师弟师妹呢?”

徐有容顿了顿:“也以序齿相称。”

羽然婉转地“哦”了一声,尾音带出十七八个花哨的弯弯。在徐有容朝她挑眉的时候,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带着三分狡猾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希望圣女也能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有容笑着摇头:“师尊说你古灵精怪,果然没错。”

羽然嘿嘿地笑:“太明显了嘛……刚才你们说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果然你只管他叫师弟,连排行都不加。”

徐有容摸了摸女孩的头,朝两个还在互相喂招的师弟唤了声:“时辰差不多了,就到这儿吧——小八,你跟我进来。”

萧平旌滑步刹住,剑送进鞘中,躬身向白衣年轻人行礼。对方回了半礼,侧身向徐有容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羽然被萧平旌牵住手,往院里走了两步,回头朝年轻人嚷嚷:“五师兄,你很厉害!”

被她点名的人微微转脸,唇边满是柔和的笑意:“我虽看不见,也知道你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朝院子的方向再礼,踏着山间的落叶远去了。

那时候,无论是内心自有沟壑的萧平旌,还是天生直觉敏锐的羽然,都没有想过。

——这是他们和这个年轻人的最后一面。

这章除了婚礼没什么糖,主要是在推剧情啦。但尽力地给主角拉拉小手搂搂抱抱了。

众人皆知的角色有时候会比较跳戏,所以尽力避免了一下直接出现名字。但是这章的六师姐是周芷若姑娘,白衣的年轻人是晓星尘。晓星尘也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这个故事了,可是我很喜欢这章的他。有时候会想,在一个完全平行的时空里,还没有下山的他,本质就应该是这样温柔的吧。

这章其实有暗藏的想法,但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所以没有写,就在这里补充给四师姐五师兄这对吧。本文的设定里,晓星尘最开始喜欢上徐有容,是因为在整个琅琊阁里,只有徐有容并不把他当做一个瞎子看待,或者更加精准地说,是不把看不见这件事当做严重的缺点看待。无论是教习剑法的小龙女给晓星尘安排专门的课程,还是会在羽然出声提问的时候有点紧张的萧平旌,其实本质都是善良体贴的,没什么不好。但是徐有容是很特别的,她是圣女,武功的路子也有点偏天人自然。所以在徐有容的认知里,看不见或许是凡人的悲哀,但反而会在修行上更加敏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所以虽然徐有容说晓星尘的武功是自悟的,但也很明显的,领路人就是她自己。而作为一个盲人,不仅能够自如地生活起居,而且能成为一代剑客,少年时的晓星尘也是非常倔强勤奋的。当然啦,他也很聪明。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性的通透,对于一个有天生缺陷的人来说是很艰难的。这一点上,是徐有容帮了他。这俩日常就是弹弹琴练练剑读读书的神仙生活,当然了,是徐有容读书给他听,有时候晓星尘还会跟着复述。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少跟读了。

而晓星尘之所以觉得羽然的话并不冒犯,是因为羽然也并不把他看不见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想知道他怎么练剑,所以就问了。这也是晓星尘赞美羽然的出发点。

我并不是说对待残障人士多一些谨慎和关心不好,只是个人特定的心理决定晓星尘会对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动心罢了。

最后就是,不知道写清楚没有。这章羽然发现徐有容和晓星尘的恋情,是因为称呼问题。她会称呼“小六小七小八”,但面对晓星尘就是“师弟”,不加排行前缀。她说师弟,就一定是晓星尘,晓星尘说“师姐”,也同样是这个指向。

第4章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