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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辞行

夕阳仍有余温,阶下人白衣乌发,双瞳被暖黄色的光映得如琥珀般透亮。

高台主座之上,神蛊温皇羽扇轻摇,眼中笑意不明,“姑娘辞行的时间,比温皇预计的要早了些。”

“托先生照拂,长玦已无大碍。事关赌约与身家性命,只得星夜兼程,寻一线生机。”

越长玦内心轻叹,命悬一线时只需谋算如何让神蛊温皇救她,现在离死还有些时日,要纠结的事项却大大增加了。

譬如要不要站在这里,与喜怒无常的还珠楼主辞行。不告而别很有可能死期提前,告而别时说错了话,死期也会提前。

所幸养病日子里,通过和楼内众人的交流,越长玦大概摸到了些与神蛊温皇相处的保命法则:

不要说谎、懂得闭嘴、保持思考。

至于任飘渺,那是逃命的事。

再无第三人的主殿,她遵循闭嘴法则抬眸望去,见神蛊温皇正把玩一枚宝蓝丝绦的玉环,样式有些眼熟,似乎是高级杀手所配之物。

记得凤蝶曾提起,最近有一名叫随风起的杀手也离开了还珠楼,理由是接不到大单?

希望他的离开是挪动脚步,而非奔赴黄泉。

“所以……“主座上的还珠楼主慢悠悠开口,”你决定离开还珠楼,去找万济医会的人,比如那位被苗疆通缉的医者——药神·鸩罂粟?“

“有时候,通缉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寻人的方式。“越长玦摇头否认道,”观其与幽冥君创立万济医会的举措,我不认为他是哄抬星河草价格,引起苗疆动乱的元凶。“

“另外,通缉令只说活捉有赏,显然苗王盯上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身为药神的价值。“

神蛊温皇“哈”了一声,放下玉环,单手支颐,“若人人都像姑娘玲珑心肠,还珠楼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有第一个还珠楼,就会有第二个。揽镜自照,妍媸毕现,如何不起贪嗔?”

“哦?玲珑心窍也会受七情六欲的困扰吗?我观姑娘这十六日的所作所为,冷静理智得简直不像常人。”

“先生说笑了,我认为每个来到还珠楼的病人,都会变得冷静理智。”

大概是读懂了她话中的回避,神蛊温皇视线虚移,半真半假自嘲道:“唉……看来是我问题太多,惹人厌烦了。”

越长玦本想闭嘴,前世延续的社交习惯却见不得话题落在地上,“怎会?每次与您交谈,长玦都受益匪浅。”

“是吗?既然如此,温皇还有一问。”

“……”

阶下人的表情一览无余,神蛊温皇直起半身,眼底兴味浓厚,“鸩罂粟为人孤傲,就算你寻到他,如何确定他愿意为你诊治呢?”

“先生的意思,是认为我寻得到他?”

越长玦微笑道:“世间千人千面,若以真心磋磨,不惧险阻,总会得到些什么。药神先生曾被羽国驱逐,颠沛流离后仍能做出行医济世的举动,足以说明他虽孤傲,却也仁心不改。”

泡书库十六日,鸩罂粟和万济医会是她读得最多的内容,除预先了解的打算外,她确实很感兴趣这位药师被隐去的生平。

可惜情报不全,只能从二十年前诸事推论现在。从某种角度看,苗疆通缉鸩罂粟,反而是帮助她找人了。

“真心啊……”神蛊温皇狭眸微闭,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声。越长玦狐疑地望着他,许是哪里触动到绝代智者,这两字居然听出了些毫无算计的温和。

“你对凤蝶,也是如此吗?”

长阶上蓝袍迤逦,神蛊温皇手执羽扇,款款而至。常年修习的毒功让他眉目间都染上幽蓝,原本俊雅风流的面容多了几分不似凡俗的诡魅,常人皆怯于与他对视,恐惧落入那晦暗深邃的双眸。

越长玦亦不例外,她瞥了一眼阶上空置的主座,觉得还是站在下面仰望比较安全。现在两人的距离只隔一柄玉人托心,是对面撒把毒粉,连屏息都来不及的程度。

“命数将尽仍有余力顾及他人,因为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心境也不同么?”

“心境是会转换的,”越长玦后退半步,老实巴交道,“先生,若无要事,长玦就——”

“既然心境已变,那么——“

“给我一个不将你格杀在此的理由。”

哈?

越长玦惊异抬头,满殿的杀意与剑气绞得她微微发冷,蓝衣的风雅文士浑身泛起白光,与如霜似雪的剑客身影重叠,毫无温度的双眸漠然而视,任飘渺倒提无双,携漫天剑影向她袭来。

等等,为什么就变身了?难道不应该再打几句机锋,然后看情况友好送别吗?

空荡大殿中,玉箫与冷锋相交,铮鸣若匣里龙吟,越长玦足踏牵牛环身步,在方寸间绕着剑影闪转腾挪,这步法讲究柔婉翩跹,模仿牵牛花蔓缠绕竹枝的形貌将敌人逼进绝路,是百花谷的八品身法。可在密不透风的剑影下只剩自保的份,留住花骨朵就已是大吉。

殿门不知何时紧锁,窗户虚掩半闭,明明是一步之遥,却始终无法突破剑气构成的囹圄。首次直面顶尖剑客的越长玦不欲再战,玉箫抵上唇沿,灌注内力的魔音以她为中心振荡而出,殿内砖瓦梁柱皆摇摇欲坠,簌簌落下粉尘来。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黄竹歌》起,如西王母枯守瑶台,候穆王不至的凄婉,又如相思难断,似庭前绿竹黄而复绿的连绵,哀绝恸绝。据说此曲练至极处,可效仿枯竹再春,生生不灭。奇六品的功法虽非越长玦的最强功法,却是最合适当下状况的功法。

“虚·绝”

任飘渺负剑身后,无双剑影一分为八,每道剑影又各衍百十种变化,奇幻瑰丽的剑势虚实难辨,暗合《飘渺剑法》的“缥缈”二字,无可捉摸,无可勘破,随主人心意而动,见血方收。

“真·玄”

剑势突变,镜花水月的剑影消弭无形,返璞归真后,取而代之的是浩然剑意,玄之又玄,如朝闻夕死的道,如夏虫难知的冬,深谷转瞬高崖,桑田转瞬沧海。曾夺天下第一的剑撞上十成发挥的异界武学,剑气与魔音相互攻杀,一时难分高下。

随即,无影无形的气浪被压缩至极后从中爆裂,任飘渺负剑身后,施然落地。越长玦强敛内息后退数步,脊背撞上墙壁,“哇”得吐出血来。

只接剑八,便抽干我一半真气么。

她咽下口中腥甜,仰起脖颈,沉默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剑客。

气浪掀开穹顶一片繁星,天幕皓月清光,在两人间投下明暗的交界。越长玦坐在银辉里,很不爽地瞥见任飘渺嘴角的愉悦。

把人打吐血都这么开心,如果我问出为何不遵守赌约的蠢问题,大概会更愉悦吧。

剑芒冰寒,喉部森冷,越长玦试着拨了拨剑身,后者纹丝不动。她无奈轻叹,藏于袖中的左手拢起,微小气流在一拳之地缓缓积蓄。

“《缥缈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至于不将我格杀在此的理由……”

越长玦沉吟道,“你需要有人去调查苗疆动乱,星河草只是开始,背后操纵者尚未浮出水面。当然,还珠楼作为中立组织可以独善其身,但苗疆有你在意的人。如果想暗中回护,被派遣者就不能有还珠楼的背景……”

“而是受制于你,只听从你一人的棋子。”

任飘渺身形一闪,变为神蛊温皇的模样。

“所以我答对了?”越长玦抹去唇边鲜红,气极反笑道,“先生,若我今日不向你辞行,你又会用何种方式达成目的?”

神蛊温皇置若罔闻,悠然摇扇道:“嗯……比起玲珑的假象,还是生气时更像真人。”

“……”

“运功疗伤时最忌动怒,温皇有许多条件,可以与姑娘交换。”

越长玦动作一顿,迟疑又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药神的下落、你所中蛊虫的来历、白比丘的身世、徐福的传说,甚至放弃赌约,用蛊虫为你延命。”

“当然,还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威逼胁迫,毒蛊操纵,损伤人体又不致死的方法还珠楼收罗众多,恰好无人可用罢了。”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如毒蛇吐信,将桩桩诱人条件抛出,又略微提起残酷万分的刑讯手段,让人浑身泛起凉意。越长玦凝视着神蛊温皇狭长的双眸,只觉那惑人心魄的相枢再世也莫过于此。

这个人,是真的可以掀起人间浩劫的。

《甲子名人录》记载,神蛊温皇曾以九龙天书乱苗疆朝纲,以三途蛊屠尽中原群雄,以剑法退地门大智慧,种种传奇不计其数,扮演的角色也正邪难辨,他似乎生来就是扰乱风云的天才,注定要在累累白骨上青史留名。

世人理应不容他,他也理应不容世人才对。

但本该是“怪物”的存在,却意外长出些许凡俗的情感。不多也不少,只够将极小部分人划进名为“心”的领地,由此与芸芸众生多了共存的可能。

至于领地之外,依旧是不入眼的茫茫人海罢了。

“越姑娘,”神蛊温皇笑容不达眼底,“你可有答案了?”

“我拒绝。”

越长玦唇角漾起同样标准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炉火舔舐肌肤的痛楚从记忆中苏醒,隔着前世,徐徐灼烧她的心脏。

前世做太吾传人,当义父扫除剑冢的棋子还不够么?替那看花入迷的神仙收拾残局,用人命填相枢的巨口还不够么?耗尽二十三年时光,到头来发现只是一场空还不够么?

重活一世,为何还要让相似的命运,仍加诸己身?

“长玦此生,最恨为人棋子。”

“但是——”

她话锋一转,决绝眉目间露出几分疲惫的狡黠:“先生在意的人,长玦亦不会任其陷入险境。”

千雪孤鸣、藏镜人、凤蝶……能被这位放在心上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凤蝶不必说,千雪孤鸣和藏镜人……恐怕等自己死了,他们都不会死。

“这是最后的让步。”

少女垂下眼帘,暗处左手的玉殒指已蓄势待发,此功法在璇女派名列上七品,一经施展,心脉必损,虽能伤敌,但久而久之,亦不免身归尘土。

可神蛊温皇羽扇轻摇,转眼便粉碎了她所有的筹谋。

“姑娘想做执棋者,不想做棋子。但是,一名没有任何棋子的执棋者,与棋子有何分别?”

他弹指一挥,无形剑气击破了越长玦左手的伪装。

“至于让步,温皇早已说过,有许多条件能与你交换。还珠楼活着的交易对象很少,拒绝还珠楼的交易对象,更少。”

“不行。”

第一次,越长玦违背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打断了对方的话。

一旁的玉人托心被拾起,它的主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鲜血顺指尖滴落,沁入箫身红纹。

神蛊温皇眼中晦暗莫测,看着她全身竖起防备,无言越过自己,一步步向外走去。

清辉洒在门槛上,再亮再冷一点的地方,就是没有灯火的楼外,未知的江湖。

越长玦停住脚步,背脊抵上无双剑的寒光。

“记住你的话。”

神蛊温皇收剑回鞘,语气淡漠:“你的命,要为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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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