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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来自并盛

在云雀恭弥小的时候,他的理想是制霸并盛。于是他刻苦磨练自己,从并盛幼儿园为起点,一点点扩张自己的领地,当他升入并盛国中之时,就已将整个并盛町收入掌中。

然后他领悟了一件事:得到一件东西是很容易的,但想要它真正的属于自己,仅依靠武力是不够的。

于是他为这座城市制定了规则,并以“风纪”为其命名。

只有他一个人的努力,是没有办法守护风纪的,所以风纪委员会应运而生。

挑选成员有两个条件:其一,绝对服从云雀恭弥;其二,拥有守护风纪的实力。

这也使得风纪委员会的成员大多来自于他征服并盛町时的部下,他们大多有三个共同点:人高马大,遵守风纪,唯云雀恭弥马首是瞻。

至于飞机头,云雀恭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在他的部下间风行的,但一方面在不违反风纪的前提下他无意干涉他人审美,另一方面……

这倒也成了云雀恭弥辨别自己部下的重要标志——虽然云雀恭弥的记性很好,但他的部下实在太多,记不全当然情有可原。

有了风纪委员会的协助,云雀恭弥只需坐在接待室,就能掌控整个并盛町。

当然了,从小受家族熏陶,云雀恭弥也知道不到群众中去就会被架空的道理,所以有事没事就会在并盛町内巡视,力图将所有败坏风纪的苗头都咬杀在摇篮中。

在他升上国中三年级,也即统治并盛町两年后,这座城镇已少有胆敢违反风纪之人。偶尔出现几个,也是外地流窜而来的混混团伙,甚至不需要云雀恭弥本人出手,就会得到教训,痛改前非。

所以云雀恭弥的巡视习惯虽然仍保留着,效果却逐渐向散心转移。

六月十九日,本该非常平静的一天,云雀恭弥早早来到了学校,浏览并盛町各重要设施送来的统计报告。

有人敲门,云雀恭弥头也没抬,开口道:“请进。”

门开了,草壁哲矢走进屋来:“委员长,关于这一周的周例会……”

话还没说完,只听校园内传来一阵骚动。云雀恭弥抬头,草壁哲矢立刻停下报告,走到窗边往下看。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大吃一惊。草壁哲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委员长,有一个人……呃,在校园里裸奔!”

云雀恭弥眉头一皱,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他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一个人从踩着花坛向校门口飞奔而去,后面追着三个穿老式校服的风纪委员。

这一幕颇为引人注目,于是又有数名风纪委员包抄过去。然而那裸奔男子跑得飞快,远远将风纪委员甩在身后。

许久没见敢在他的大本营并盛中学堂而皇之违反风纪的人,自己的部下又如此不力,云雀恭弥心头火起,手臂一撑就从窗口翻出,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草壁哲矢呆立窗边。

跳楼或许是比裸奔更容易吸引人注意的行为,总之风纪委员们立刻就发现了云雀恭弥的出现,“委员长”的呼声此起彼伏。不过云雀恭弥根本顾不上他们,只见那裸奔男子一个箭步,竟一跃而起,翻过学校的围墙跳了出去。

肇事逃逸罪加一等,这下更不能让他跑了。云雀恭弥再次提速,如同一只轻盈的云雀,直掠而出,根据他的计算,按裸奔男子的速度,他恰能在校门口将他截住。

事实正如他所料,当他冲出校门,正迎上那裸奔男子。然而那人不闪不避,直朝他冲来,口中还喊着:“目标修改!拼死也要弄清楚云雀和风和白兰的关系!”

虽然云雀恭弥敏锐的听觉让他听清了这人在说什么,但能听见不意味着能听懂,更何况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风或者白兰。

而且这人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违反了风纪,所以云雀恭弥阐述了他的罪行:“裸奔违反风纪!”

言语的力量有限,所以一同迎上的还有浮萍拐。

然而这双无往不利的银色钢拐这一次却没能达到将目标打飞出去的意图,云雀恭弥高高挑眉,虽然这一击他并未出全力,但他也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被这人完全挡下。

这一刻两人离得极近,云雀恭弥直直望进这个人的眼中:金橙色的双瞳,如同炽烈的焰心,灼热、璀璨、熠熠生辉。

弱者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瞳,这一瞬云雀恭弥的战意也被这明亮夺目的火焰所点燃,他笑起来:“你好像很强,我要咬杀你!”

然而下一刻,这个人上身猛地向前一探,撞上他的额头。云雀恭弥听见他大声说:“告诉我!你和白兰是什么关系?!”

发现值得咬杀的猎物是一件应当高兴的事,但这不意味着云雀恭弥能够容忍猎物接二连三的得寸进尺。

贴近到这个距离,对云雀恭弥而言是极大的冒犯。所以他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将这个家伙踹飞出去。

嘭!

那人撞到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坑。

换成其他任何人,遭到这种程度的打击,不死也得半残,然而下一瞬,这人从瓦砾碎屑中一跃而起,大喝道:“你和白兰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吗?云雀恭弥非常疑惑,但回答一下也不耽误他攻击,于是他给出了回答,并且将莫名其妙开始发呆的对手再次打飞出去。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刚才那么强劲,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云雀恭弥看着他突然仿佛忘掉他的存在开始纠缠另一个人,引发此起彼伏的噪音,之前的欣赏立时全转化成了不悦,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两人神经质的喊叫:“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而云雀恭弥知道光凭言语是很难让人改过自新的,于是伴随着问候一同出手的,还有他的浮萍拐。

然而再一次,他的攻击被完全化解,出手的是一个小婴儿!

“哇哦。”这下云雀恭弥是真的忍不住惊叹,只凭这出手的时机,就能看出这个小婴儿的身手绝对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之上,必然是相当值得咬杀的猎物。

“你好像很强。”他难掩兴奋地开口,“你是这家伙的熟人?和我打一场,我就放过他。”

那只被奇怪的家伙纠缠的草食动物跑开了,但云雀恭弥根本没工夫操心他在干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小婴儿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婴儿的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小婴儿压了压帽檐,微笑道:“你的对手并不是我。”

“哦?”云雀恭弥看着穿着西服的小婴儿跃回墙头,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会是谁?总不会是他吧?”

说着他看了眼坐在地上的人,忍不住皱眉。

与这个人交手不过是几分钟之前的事,然而与那时相比,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第一个感觉是:他是长这样的吗?

刚才云雀恭弥注意到的主要是那双金橙色的瞳孔,然而现在看来,明明就是浅棕色,而且不见半点锋锐。

再细看下来,这家伙眼睛还挺大,脸颊上有点肉,配合上他的表情,倒像只惊恐的小松鼠。

等一下,这家伙他是不是见过?

云雀恭弥盯着他的脸回忆了几秒,恍然大悟:他就是昨天迟到的那个学生,叫做沢田纲吉。

但长得可爱是一回事,违反了风纪是另一回事,遇到优质猎物的惊喜很快沉降下来,云雀恭弥的表情随之变冷:“在并盛町不允许只穿着内裤活动,身为并盛中学的学生,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瞬间沢田纲吉像是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条内裤,露出羞耻的表情。一阵风吹过,纵使是在初夏,全身发红的少年打了个哆嗦。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这个时段正是学生到校的高峰期,此时已有一些学生迟疑地站在远处,打量着这边。

让这个人继续站在这儿是对风纪的极大破坏,云雀恭弥轻易地得出结论,于是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沢田纲吉:“穿好。”

沢田纲吉的反射神经令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衣服,而当他听清了云雀恭弥的话语,还是忍不住一愣。

云雀恭弥皱眉,再一次重复:“裸奔是违反风纪的。”

沢田纲吉的表情有几秒钟的空白,然后抿了抿唇,轻声说了声谢谢,把外套穿上。

虽然老式校服搭配四角裤有些不伦不类,但至少没有到有碍观瞻的程度。

云雀恭弥微微颔首,看了眼站在墙头的小婴儿,又看向沢田纲吉:“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又晃了晃手中的浮萍拐:“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云雀恭弥还没有忘记沢田纲吉羞耻感觉醒前后的反差,他之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除开对沢田纲吉本人实力的好奇,他必须确保这个人的存在是“无害”的。

毕竟,只有掌握了所有不安定因素的动向,他才能更好地守护自己的城市。

沢田纲吉凝视着云雀恭弥,久到云雀恭弥的耐心几乎全然耗尽。云雀恭弥正准备揍沢田纲吉一顿以惩罚他的沉默,沢田纲吉忽然开口道:“你想要守护并盛的风纪?”

云雀恭弥给了他一个你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的眼神,但还是回答的问题:“当然。”

他直觉这家伙有重要的事要说。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直觉,云雀恭弥给了他校服,而不是将他打昏交给风纪委员处置。

眼神,仍然是因为眼神。

云雀恭弥从来没在同龄或比他更小的人的眼中看到这样复杂的情愫,像是深渊中的暗流,搅动着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