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仙侠 > [红楼]韶光录 > 第7章 第七章

第7章 第七章

女眷们厮见过,贾母便让黛玉去拜见贾赦贾政。

黛玉先随邢夫人去了东大院,贾赦推说病了不愿相见;又到荣禧堂见了王夫人,贾政去斋戒了也未相见。

这些都是黛玉经历过的,因此并不觉得难过或失望。

倒是王夫人对贾宝玉的一番评价让黛玉有了新的感触。上次听的时候黛玉还觉得是王夫人的谦让之词,就如世人总是称自家的孩子为“犬子”,不过是一种礼仪罢了。

但是黛玉已知了宝玉的性情,加上以后的言行作为,王夫人说他是‘混世魔王’,也不是没有道理。

贾宝玉就是个被惯坏的凤凰蛋,黛玉虽觉得他也算至情至性之人,却也常恨他的任性妄为之处,因此打定注意,这辈子听从王夫人的劝告,离他远远的就是了。

黛玉向来聪慧过人,如何不知后来贾母、王夫人拿她和薛宝钗打擂台的事?只是当时她全然地相信贾母和宝玉,如今想想,是她太过天真了而已。

对贾母来说,黛玉是她疼爱的外孙女,可为了贾府的安定她也不能强硬地坐实两个玉儿的婚事;对王夫人来说,既有更合她心意的薛宝钗在,又有宫里的娘娘作底气,黛玉更算不得什么;而对宝玉来说,少了一个妹妹,不过是多留几滴泪,多伤几日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姐姐妹妹。

只有她,一个无父无母寄居在此的表姑娘,没有倚仗没有退路,最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因此黛玉真心实意地对王夫人道:“舅母的话我记下了。我只与姐妹玩耍便是了,不会招惹表哥的。”

却说宝玉从庙里还愿回到家后,才听说家里来了一位表姑娘,正是贾母念叨了许久的外孙女,年前贾母派人去接,却未曾接来,只遣了婆子送了些礼。当时宝玉收到了一套全新的四书五经,他还有些不高兴,盖因那书先送到了贾政手里,害得他被贾政打了一顿。

宝玉以为,这位林家的表妹好好一个女儿家,竟满脑子仕途经济,真是可悲可叹。

谁知这位表姑娘不仅仙姿玉容,更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便脱口而出道:“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以前每每见到宝玉总感觉似曾相识,有一种与旁人不同的熟悉、酸涩之意,听他讲话又总忍不住出言相刺,然后就会引起两人之间的争执,最后都是等她哭了才罢。下一回又是如此。

现在却好生奇怪。见到他与见到三春姐妹并无不同。

贾母当宝玉又犯了痴病,笑道:“你妹妹才头一回进京,你又何曾见过她的?”

黛玉道:“许是我有几分像外祖母,表哥看我面善罢了。”

宝玉笑道:“正是呢,今日只当作我与妹妹久别重逢,岂不甚好?”

贾母见他们两个相处的和睦,也很是欣喜。

宝玉原想坐到黛玉旁边,才要过去,黛玉却起身避开了。宝玉也不恼,因问:“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道:“才读完了四书。听说表哥天生灵秀,想必已读完了四书五经罢,我比表哥多有不及。”

宝玉这才有些恼了,心道,我竟看错了她。

贾母看宝玉神色不好,忙对黛玉道:“你宝玉哥哥打小就身子骨弱,我和你舅舅舅母都不敢狠催他。何况他还小呢,以后再慢慢学也就是了。”

宝玉却自己好了,又问了黛玉的名字、是否有小字。

黛玉从未觉得宝玉如此令人厌烦,实在懒得与他纠缠,索性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便道:“我自然无字,表哥如此问,难道你竟已取了字?”

宝玉笑道:“我虽然也无字,但我今日见到妹妹,便觉得…”

满屋子竟然没有一人觉得不妥么?应当只是不在意罢。黛玉冷笑着打断宝玉:“不敢劳二表哥费心。二表哥若喜欢给人取字,何不给家里的姐妹们取?”

贾母见他们越说越不像,怕再闹起来,便呵斥宝玉:“宝玉,不要胡闹,仔细一会你妹妹恼了。”

贾宝玉若是想做一件事,非得涎皮赖脸做成不可,谁能劝得动他?且他最爱对姐姐妹妹伏低做小,闻言笑道:“我和妹妹说笑呢,她怎么会恼?”又问黛玉:“可有玉没有?”

黛玉心道,我若说没有,他便要摔玉了,届时闹得鸡飞狗跳不说,旁人还道是我招惹了他。因此故作疑惑,“二表哥问的是什么玉?”

宝玉从胸前摘下通灵宝玉,递给黛玉看,“这是我出生时带来的,老太太、太太都说是稀罕物,可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觉得很是没趣儿。如今来了妹妹这么神仙似的人物,总该有罢?”

黛玉抿嘴笑道:“二表哥此言不通,难道你有的旁人就都该有么?若你脸上有颗痣,看见旁人没有,又当如何?且我虽没有你这种玉,却有旁的。”

宝玉忙问是什么。

黛玉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林如海送给她的那枚平安扣。

那是林如海费了好大功夫找来给黛玉做生辰礼的,用的是极品羊脂白玉,观之晶莹剔透,触之温润,比通灵宝玉的成色也不差什么。

黛玉道:“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我倒希望世上只我一个人有呢,若旁人也有,我定会不高兴的。”

宝玉见那枚平安扣精巧玲珑,内环隐约刻着两个字,仔细一看,正是黛玉的名讳,心道此物果然配她,且只配她有。便高兴起来,对着黛玉作揖道:“妹妹所言极是,受教了。”

此后不再执着通灵宝玉一事。

探春打趣道:“平日里我们拿二哥哥的歪理没法子,这下可好了,终于来了一个能制住他的人了,看他以后还敢卖弄他的杂说杜撰么?”

迎春道:“正是呢,林妹妹来了,他以后再不能欺负咱们嘴笨了。”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倒把宝玉忙坏了,给二姐姐三妹妹作揖赔罪呢。

眼看天色已晚,王妈妈来回,院子已收拾好了,请黛玉回去歇息。宝玉问收拾了哪处院子,贾母便说是静荷院,宝玉道:“妹妹还小呢,好祖宗,不如让我住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妹妹住在里间,又亲近,又方便老祖宗照顾妹妹,不好么?”

贾母道:“你净是胡闹,想同你妹妹亲近,日后有的是机会。她才坐了许久的船,快别闹她了,让她回去好好歇着。”

宝玉无法,只得罢了。

贾母又将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给了黛玉。

那鹦哥正是前世的紫鹃,黛玉怕改成别的叫不习惯,仍给她改了这个名字。因紫鹃是贾母赏的,黛玉便给她一等丫鬟的月例,与云枝、华秀相同,雪雁、青雀仍算作二等,王熙凤也派了四个洒扫房屋、往来跑腿的小丫头,加上黛玉带来的四个粗使婆子,静荷院很快就变得井井有条。

紫鹃原是个细致妥帖、善解人意的丫鬟,黛玉和她情同姐妹,但她是贾家的家生子,父母亲戚都在贾府当差,对贾家最是忠心不过。黛玉想着自己过不了几年就离开贾府了,何苦再招惹一桩官司?因此并不让紫鹃贴身伺候,平日待她亦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但黛玉心思重,一时半刻改不了,难免觉得自己辜负同紫鹃的情谊。为此闷闷不乐了一段时日,收到林如海的来信后才想开了些。

黛玉终究姓林,此生也不想再与贾宝玉有牵扯,将来只诚心孝敬贾母一人而已。如此,与紫鹃不再做姐妹,对紫鹃未尝不是好事。

眼下却有另一桩烦心事。自黛玉搬入静荷院以来,宝玉总想往这里来找她玩,被看门的婆子拦了几次就发起脾气来,跑到贾母面前哭道:“妹妹院子里的婆子好生无礼,总不让我进去找妹妹玩。好祖宗,你把她们都打出去罢!”

贾母原以为两个玉儿相处和睦,不料还有此节。便叫来黛玉道:“可是同你哥哥闹别扭了?或是他惹你生气了?你只管来告诉外祖母,我替你骂他。”

黛玉猜到定是宝玉告她的状了,但他是外祖母的心肝,黛玉也不说他的无礼之处,只道:“二表哥待姐姐妹妹们向来和气,我也敬二表哥是兄长,并不曾同他闹过别扭。”

宝玉叫道:“定是那些个鱼目珠子自作主张,这样的人留不得了!”

黛玉问:“什么鱼目珠子?”

宝玉将他的那套理论说了:女孩儿未嫁的时候是无价宝珠,出嫁后渐渐没了光彩,老了就如同鱼眼睛一般了。

黛玉冷笑道:“真真是好笑!二表哥一句话竟把世上的女子全骂进去了,却不见正是你口中的死珠、鱼眼睛又要侍奉公婆、又要抚养子女、还要打理家宅。若没有这些人,又何来二表哥口中的宝珠?”

宝玉顾不得哭了,欲要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脸憋得通红,讷讷道:“我并不是要骂女子,只是觉得女儿家本是水做的骨肉,沾染了男子的须眉浊气才变得可恶起来。”

贾母赶紧一手搂住一个,安抚道:“真是两个冤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又是死珠、又是鱼眼睛,不吓人么?宝玉,你是哥哥,该让着你妹妹才是。林丫头倒伶牙俐齿的,可你哥哥最笨,他说不过你,你且饶过他罢。”

宝玉忙从贾母怀里出来,对黛玉作揖道:“妹妹别生气了,我给妹妹道歉。”

分明是他生了气,撒泼告状,偏又反过来伏低做小,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若黛玉再与他计较便显得黛玉小气了,以往黛玉再多的委屈都只能咽下,最后回房默默垂泪。现在却觉得没意思,宝玉是孩子脾气,同他计较什么?

于是道:“我并未生气,二表哥快起来罢,旁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宝玉嘻嘻笑了:“妹妹当真大度。可见我说的没错,定是那几个婆子自作主张不让我与妹妹亲近,好祖宗,快打发了她们罢。”

黛玉忙向贾母解释道:“外祖母,二表哥身子弱,我又尚未出孝,怕冲撞了他,故而命人拦着他的。”

贾母道:“哪里就用得着这样小心了?”

黛玉道:“我时常想念娘亲,为了略尽孝心,房里的摆设装置都很素净,平日里除了给外祖母和两位舅母请安,再同姐妹玩耍一会,其余时间不过抄些经书罢了。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呢?”

提到贾敏,贾母心里一阵难过,她虽有了新的心肝肉儿,对贾敏的疼爱并非一丝不剩,况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添了许多遗憾和怀念。

贾母叹口气,“也罢了。宝玉,你喜欢同你妹妹玩,何必非要去她院里?每日在我这里玩也就是了,或者去迎丫头探丫头她们那里,岂不便宜?”

宝玉还要再闹,但贾母板起脸来,他也不敢了。心中却想:这个妹妹好生厉害,以前只要我哭闹一番,要星星要月亮老祖宗都满口答应,自她来了,老祖宗竟疼她比我更甚,真是我的克星。

贾母见宝玉恹恹的,忙又把他揽在怀里说了许多好话,才让他高兴起来。

宝玉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子已经凑到黛玉身边同她说笑了。经过一番折腾,贾母有些疲累,让鸳鸯扶她在榻上歪着,心道自己果然老了。可一想到大儿子纨绔无能,小儿子多年不得志,贾琏跟他爹一个样,其他孙子们又年幼懵懂,少不得强打起精神替他们筹谋:

女婿高中探花,短短十几年就坐到了从三品(虚衔)的位子,还点了盐政这个非圣上心腹不可任的差事,眼看着还能再高升。

可惜女儿命薄,否则以贾林两家的姻亲关系,将来她若去了,林家岂有不拉拔贾家子孙的道理?

如今她费尽心思把黛玉接到身边抚养,一则看在贾敏的面上确实心疼外孙女,二则林如海不打算续弦又不愿过继,黛玉就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贾母盘算着,黛玉和宝玉年龄相仿,在一处久了,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凑成一对倒是正好,林如海没有儿子,为了黛玉也会全力扶持宝玉。即便不能亲上加亲,只要黛玉打心眼里亲近贾家,她又对黛玉有抚养之恩,林如海也不会对贾家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