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
短棕色头发的高个子男生在家门口喊她，佩妮从床上慢悠悠地起身，随手捋了捋自己睡得一头乱糟的短发，昨晚涂的红色指甲油在阳光下熠熠闪着晃眼的光，绿色的窗帘里闪进一道刺眼的光，她披上自己新买的绿色毛衣外套，总算走到窗户前。
“嘿！佩妮！”
科克沃斯小镇总还是有一些能让佩妮记得住的人的，就比如此时站在她家门外大声喊她名字的这位。
“卡伦。”
哪怕佩妮一点也不像承认，卡伦也会站在她面前把他们两个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同班到毕业的经历大说特说的，天知道佩妮只记得卡伦是个坐在大后排的傻大个。
好吧，现在的卡伦已经不再是个傻大个了，在伊万斯夫人和周围邻居阿姨的嘴里，卡伦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儿，性格更是好到每一个人都担心他会不会被佩妮的坏脾气给吓着。
佩妮翻了个白眼，昨天妈妈劝她收敛一些脾气的话语又开始环绕着她，老天啊，她再一次下定决心成年之后绝不要和爸妈住在一起。
干脆现在就开学好了。
“佩妮，我们出去玩好吗？”
棕色的大个子又在朝她喊，佩妮正要回话拒绝时听见妈妈喊莉莉起床的声音。
“在公园等我。”
窗户啪的一声被关起来了，佩妮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绿色发箍将额前长长了的碎发向后拢起，速度很快地随手洗了把脸就换了短袖短裤出门去了。
当然，佩妮是拿着暑假作业出门的。
她可没有那个闲心和卡伦交流什么青少年心理，佩妮的注意力显然全不在那些十四五岁的青春萌动上，繁重的课业可比没头没尾的卡伦重要得多。
毕竟她是不愿意以后继续跟父母一起生活在科克沃斯小镇的。
“卡伦。”
英国的夏天闷湿泛热，短短从家到公园的距离已经让佩妮出了些汗，公园的长凳上烘着热气贴在佩妮的腿上，她尽力把腿往前伸直，只留自己的屁股和长椅接触，高个子的男孩儿从一旁树荫下站起身来坐在她身侧，他身上被太阳长久晒过的热气向佩妮围过来，这让她想起来学校里总是喜欢贴着自己的那个树袋熊似的女生。
“请离我远一些。”
卡伦脾气果然如她们说的那样好，那在同龄人中称得上帅气的面孔露出抱歉的尴尬神色，佩妮猜他肯定意识到了他身上的热气是有多么的找人烦。
“真抱歉。”
“好了，找我什么事？”
为什么暑假要布置这么多作业！
佩妮拿出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计算，她总是喜欢倒着开始写数学题，也总是在开头就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草稿纸。
谁让她的数学并不是强项呢。
“难道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呆在一起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不能。”
瞧瞧她这冷酷无情的话吧。
佩妮头也不抬就这样说，笔下丝毫不停地开始打着答案的草稿。
“你总要允许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这也不行吗？”
“莉莉不喜欢和陌生人约会。”
“嘿！”
这张卷子的题好像并不怎么难。
佩妮把笔倒过来在长椅上轻轻地磕了两下得出这个结论，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工工整整地被誊写上之后她才来得及抬头去听卡伦的反抗。
“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你不明白吗！”
别对她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说话，佩妮一点也不喜欢。
“好的好的，你只是想和我呆在一起。”
“听着佩妮，我只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而已！”
天呐，应该让艾丝琳在这里才对......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只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佩妮被他的话砸得有些晕头转向，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卡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
这个问句几乎脱口而出，佩妮噌的一下站起来，被太阳闷得热得通红的脸颊大大地喘气，她每一次埋在被子里哭泣时间过长之后钻出来大口呼吸空气时总是那样。
“你为什么喜欢我？”
卡伦被她的提问打住，怔了一会儿才张口回答。
“额，三年级的时候，我拽了你的头发，还把橘子汁溅到了你的裙子上，就是你那件白色的很漂亮的裙子，可你只是看了看我，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
树叶哗哗流动在空气中，佩妮听着卡伦的解释一句句地在心底反驳他。
可佩妮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看着长椅上嘴唇干巴巴的抿着的卡伦，英国的热气湿缠缠的将她卷住，她有一瞬间想要答应他。
可佩妮最后想了又想，时间漫长到空气里的水分都被长椅上的热气吸干，她在长长的一声呼气里放过自己。
“可卡伦，那件裙子被我扔掉之后我哭了很久。”
“我，额，佩妮......”
热气哗啦啦地流，热风呼悠悠地吹，叶子落在了长长的椅子上。
“卡伦，我不喜欢你。”
棕色头发的高个子离开了，空气里的热气散去一些，佩妮的短发围在脖子上让她觉得不舒服，上午的阳光热热地晒着她，脖子硌在长椅上向后仰去，世界在她眼中颠倒，金色的短发如同树的根系孜孜吸收养分，佩妮幻想自己是一条倒流的河。
“图妮！”
红色云霞吹拂过她的脸颊，百合从大地生长出花的根枝。
“什么事。”
她的小妹妹倚在佩妮肩膀上轻轻地蹭，花的芬芳融进河的流动中去。
“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图妮。”
于是金色的短发缓缓靠近那片红云，佩妮暗暗地对自己说只允许她这一次。
十四岁的佩妮在心里问自己，爱与被爱，喜欢与不喜欢到底有多重要？
有关于“爱”的人类亘古命题困扰着佩妮，可她那时候只有十四岁，身旁是比她还要小的妹妹，没有人能够给她一个相对正确的答案，英国的夏天如此湿热，小妹妹莉莉低声喊她的名字说要回家，她只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声中听到太阳烘烤过后虫的鸣叫和树叶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