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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页

我于黑暗中逆行,

通往生的道路从未关闭,

它就这样袒露在我面前,要我走过它,再度回到人间。

恍惚间,

我突然想起,

这样的路我走过三回。

——君不移

君不移很安静,双眼紧闭,满身伤痕,风尘仆仆。胸口的洞很明显是造成他死亡的根本原因,V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恶魔的那面是如何用触手残忍的贯穿这里,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V不知道他们打斗的过程,也不知道君不移是为什么会到了魔树上面去跟魔王打架。

他只知道,一直以来在他身边活泼的、开朗的,会开玩笑逗他开心,会做好吃的饭菜投喂他们的那个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多么熟悉而又残忍的一幕。

他痛恨此刻的无力。

人类的生命终究不如恶魔,这么严重的伤他无法自愈,只能留下寥寥几句遗言,就这么不讲道理的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再过不久,他的身体就会完全失去温度,然后逐渐腐烂,被虫啃食,然后再过数年,就会变成白骨。

V不想焚烧他的躯体,但也不能把他的身体留在这里,那样会被吃掉。

所以他让Shadow背上君不移的尸体,他原本不想这么形容的,但却只能这么形容。然后,一起回到旅馆。

“他会腐烂的,V。”

Griffon这么说,他站在君不移的身上,迟疑地问道:“或许,我们可以用什么办法,来让他不那么快的腐烂?”

“冰块吧。”V这么说。

“冰箱里的东西能保存足够久,把他放在浴缸里,放满冰块,应该会好点。”

Griffon盯着君不移瞧,笑也笑不出,沉默了几秒钟后说:“V,我总感觉这小子第二天就会醒。”

V拨弄了一下君不移的头发,在浓密的黑色发丝之中,他发现了几根白色,口不对心的说:“人类不会死而复生。他头上有白头发了,年纪轻轻的,为什么有白头发?”

Griffon摇摇头说:“不知道,总不能是累的吧。”

然后他叫上了Shadow,一起去厨房冰箱里找冰块,之前君不移做冰饮的时候,有冻过不少的冰。

君不移躺在了他房间洗浴室的浴缸里,Shadow把人放进去的,现在又放上了许多的冰块。

那些透明的、冒着寒气的冰块让他的身体冷的更快,就连睫毛都仿佛凝了霜,浮现了白色的晶体。冰块放的足够多,他胸口的大洞也就被遮掩了,看起来好像还是完好无整的。只是闭着眼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还会起来跟他们打招呼。

Shadow叫了两声,没有人有动作。

Griffon说:“太安静了吧,安静的可怕。以往这个时候都很吵的,然后V就会叫我们闭嘴。”

V坐在浴缸的边缘,望着躺在里面的君不移,低声说了一句:“愚蠢。”

“太愚蠢了,Jun。”

V想了一下,问Griffon:“他的全名是什么?”

Griffon努力思考,最终只能说:“我不记得了,他的名字好难读,我只记得他叫Jun。”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喊的,所以没人记得他的全名。那名字不长,但很难读,所以没能记住。

只是当初,好像听他说过、有听他说过:“他说过他名字挺好听的,有个特别的含义。”

Griffon:“是吧,好像是。这个小鬼总是叨叨,我也不是故意念不好他名字的,但是他的名字真的很难读。”

“等下次,下次再问他的全名吧。他不是说他名字有特别的含义嘛,到时候再问。”

V说:“没有下次了,他不会再醒来。”

Griffon说:“说不定这小鬼不是人呢?说不定他会死而复生吓我们一大跳,毕竟他身上有很多奇怪的武器,也有可能有别的东西能够复活自己吧。”

V觉得Griffon在自欺欺人,但他没有反驳。或许,他的心里大概也是有着类似的想法。

“……活着,才能一起生活。”

V关上了他房间的门,和Griffon、Shadow一起去了厨房。

今晚没有厨师,不知道该怎么做饭,但是君不移在冰箱里留了便当,直接加热就可以吃。加热这件事还是之前耐心教过的,所以V还是会的。

“没他现做的好吃。”

Griffon说:“那是当然啦,刚出锅的比较好吃嘛。不过有的吃就很不错了,幸亏他还提前做了饭,不然的话,我们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只能生啃菜叶了。”

“能生啃菜叶也还行,比生啃恶魔好多了。不过要是Jun看到了,大概又要露出‘天塌了’的表情吧,真的很好笑,哈哈哈……”

他笑了两声又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问:“他什么时候会醒?睡得有够久得了吧。”

V回答他说:“不知道。”

“明天再看吧。”

*

有些东西,在失去后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有些事,在临终前未曾完成,便觉得遗憾。

君不移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失去的记忆逐渐浮现,虽然缓慢,但他最先记住的仍旧是死亡。

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死亡这件事。

他来自科技高速发展的4202年,在全息舱玩创造世界的游戏。本来有一群好友一起玩,但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是在等关服的,没想到关服的前一秒,他的全息舱炸了。然后,他就死了,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

死亡之后,他被炸到了他玩的游戏里,成为了一个创世神,然后创造世界。

没有任务,没有系统,他就是被投放到这里。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也就不需要进食。

但他的心,依旧是人类的。他害怕孤独,喜欢热闹,所以他开始着手创造世界,创造曾经看过的神话中的造物。

用了很久的时间来细细雕琢,不允许自己手中诞生任何丑东西。之后,又让自己创造的世界和族群自行发展,最多是在他们向神祷告的时候给予一些帮助。

他也创造了人类,就是他创造的人类比较像是超人类,拥有特别的能力和长寿,不同于他记忆中的人类族群。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想起来,他的记忆只断在创造出最后一个物种之后。然后后知后觉的想,他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所以可以复活的对吧?

V一定会骂他愚蠢的。

君不移脑子里甚至都能勾勒出V捧着书,骂他愚蠢的场面了。

“Jun,你真是太愚蠢了。”

看吧,他都幻听了。

【不是幻听,我只是感觉到你思念那个人,所以将他的声音传送给你。】

君不移:“不是,你很闲吗,死亡?”

【你怎么知道我很闲?】

死亡,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古代神,和他这种外来户人类转职创造神不一样,这位是真真正正的神。

按理说,他也得喊死亡一声‘母亲’。

毕竟所有的生命都从死亡降临人间,等生命走到尽头,再回归死亡。

神没有死亡这一种说法,但如果像君不移这种,会封印记忆蒙蔽自己让自己认为自己是普通人的存在,那还是会死一死的,就是活过来也挺容易。

谁让他不当人很多年了。

“我又要走了哦。”君不移说。

【下次别死了。】

君不移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下次了。”

【快走吧,我不想给你唱摇篮曲了,反正你总会醒。】

那条通往人间的路又亮了起来,君不移踏上那条路,对着死亡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蓝色的幽魂点亮路的两旁,似乎是在挽留他。

君不移笑了笑,满头黑发变银丝,黑色的眼瞳也漫上来金色,如光璀璨,让人不敢直视。

黑色的羽毛漂浮着,落在他的发顶和肩膀,那是死亡的手在抚摸他,这也是最后一次。

记忆逐渐恢复的君不移,不会再死一次,也再也不会踏入死亡的坟墓。

所以,这也是最后的告别。

他跨过了那道门,回归人间,第一个感受就是,太冷了,他是不是被关进冰窖了。

睁眼一瞧,不是冰窖但也差不离,毕竟一个浴缸里除了他都是冰块,那也是很冷的。尤其是化掉的水,比冰块更冷,他都感觉手脚没知觉了。

就在他想如何从浴缸里爬出来,并且不会吓到V,被他们当成丧尸给打了的时候,Griffon飞进了浴室。

Griffon:………………………………

君不移努力微笑:“嗨,Griffon,我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Griffon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V!V!Jun诈尸了啊!”

君不移:“啊,这么说也没错呢。”

被千呼万唤的V刚走进来,Griffon就飞到他身上,颤颤巍巍的说道:“你看啊,V,Jun他死而复生了。”

V:“我看到了。”

Griffon:“他活过来了。”

V:“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Griffon:“很恐怖啊。”

君不移:“诶,很恐怖吗?你这样讲我会很伤心的。”

Griffon:“人类根本不可能复活的吧。”

“这一点我认同,但我突然想起来我不是人。”君不移缓慢的从浴缸里爬起来,给了V一个带着寒气的拥抱。

“我好想你啊,V。死亡那里真的挺无聊的,所以我爬回来找你了。”

V满脸嫌弃的把人往外推:“别抱着我,太冷了。”

君不移问他:“那我洗个热水澡再找你?”

V点了点头,带着Griffon离开这里,想了想还是回头找君不移,他想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复活的。

回头就看到对方脱了上衣,原本胸口的大洞已经消失,金色的纹身浮现在他胸口的位置,而后又隐去。

他听到声音看向V,眼底沉淀一片金色,微笑着问道:“怎么了,V?”

V说:“你看起来有很多秘密。”

他说:“等会你想问什么,我要是记得我就告诉你。”要是没记起来的就算了,没记起来等他记起来再说。

Griffon又凑到君不移身边绕着他飞了一圈说:“你看起来好像根本没受伤的样子。”

“因为直接修复了,所以看起来像没受伤。”君不移抓住Griffon还给V,现在他的身体开始回温,手脚也就不那么僵硬。

“我先洗澡,回头再说。”

于是君不移关上了浴室门,把自己的好伙伴们关在门外。

没办法,他不习惯被人盯着洗澡,总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