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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局

绍汋看着对面宗阁老略显紧张的样子,朝他微微一笑:“如此便满朝和谐,国泰民安了吗?嘉靖偏袒严党,但最终也导演了一场倒严大戏,既然这样,阁老又怎会肯定宗党不会倒台呢?相克相制,目前这情形只是你宗党一家独大罢了。”

宗阁老一听到她说出了口的话,整个人像是被裹了凉风,针眼儿似的见缝插针的往肉里插。

一时间,他好像看到了汝阳王在世,感受到了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他浑身一颤,俯身跪倒扣头道:“公主请赐教。”

“您起来说话,于情于理,您都是长辈”说着绍汋双手将宗阁老搀起。

“阁老,父皇对您满意,是因为您做事儿用心,从前桩桩件件各种事儿都替父皇着想。到了现如今,您扪心自问,遇着事您是大大小小都替父皇着想还是替您宗氏着想。”

绍汋看他只在静静听着,一声不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声音也冷了下去:“世人皆知您宗府屋宇华丽,起居奢靡,这钱是哪来?还不是收了大大小小官员的贿赂?勾结朋党,把持朝政,您说,这哪一件事儿是父皇所能承受的了的。您上愧于君父,于下更是愧于小民,在朝堂内外有很多人都恨你,父皇凭什么不杀你。”

之前宫宴,见这位公主总是和颜悦色,温语醇醇,不想其现在散发的潇洒的气度,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心慑。说出来的话语,如刀似剑,犀利刻毒,让人感觉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宗阁老虽站起,但仍微低着头,房间里一片沉默,但二人心中却翻腾得厉害,都在可怕的沉默之中,凝聚着自己的力量。

“公主只知臣下我收纳贿赂,却不知臣下为何要收。要让我说,那便是君让臣受贿,臣不得不受贿。”沉默间宗阁老开口了。

“大胆!”绍汋厉声喝断了他。

一阵风透过窗户扑了进来,墙上的挂画摇曳不定,书页也扬起又落下,簌簌作响,房间内的空气再度紧张了起来。

“公主,官场之事没有秘密可言,臣为官数十载,仁这个字自古以来就存之于到,然而道理人人都懂,却又有几人能做到。”宗阁老望着风中微微翻开的书页,继续说道:“您没参与过政事,大多时候也只会在书斋里捧着一本圣贤书,觉得天下不公,觉得圣上应该嫌恶我。但是臣敢肯定,臣现在做的事,虽对民无益,但对上有利。”

宗阁老把目光望向了绍汋,但绍汋却把视线移向了窗外,来时天还是春日融融的,明明没过一会儿,就起了风,把这京师笼罩了一片灰暗阴沉的色调。

见绍汋久久没有言语,宗阁老深深透了一口气:“公主您可知大小地方官员每年上贡,送的贡品价值几何,频率几何,而他们的俸禄又是几何。”

“上贡一事是父皇要求的吗?”绍汋终于开了口。

“自然不是圣上主动提起,而且圣上往往是下面送上来九件,他就要退回三件,只留三分之二。但圣上向来喜爱古玩字画,多次密信几位近臣,好看职务,多觅几件,不必惜价。公主如今出现在这间屋子观赏此帖,臣猜测您与这家店应当是有些渊源的,您一打听便可知从这藏珍阁出去的宝物也是不少。”宗阁老越说越激动,扶在桌沿的手捏得紧紧地微微发抖。

“咱们这位圣上,就这样,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一人独治,国因人病,医人方能医国。”

“一派胡言!”绍汋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臣下憋的久了,随便说说而已,殿下见谅。”说罢,宗阁老不再言声,对着桌上的文稿沉思,良久,才吁一口气道:“公主此番唤臣前来可是为了自救。你知道了圣上明为赐婚,暗为赐死,是吗?”

绍汋心下暗自掂掇,不愧是多年来身居高位,执掌实权的内阁首辅,几次对话还没有展开,但你来我往间,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意图,她思考数日的筹谋,在他那里一点既透。

“既然阁老已经猜到了,今日小女恰巧又碰上了您,也省得了之后费尽心思去找您,现在国因谁病姑且不论,父皇是有罪,但罪不全在父皇,阁老还是先想想如何活命罢。”绍汋脸微微扬起,沉吟着说道。

“求生难,求死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宗阁老拱手欠身,双眼透露出的却是老臣的孤独与悲凉。

绍汋没好气地说:“您是享尽了荣华富贵,没了几年活头,看淡了生死,但我可不想一进你宗家的门便成了寡妇。”

宗阁老却从这话中听出了转机,从一开始他便有种今日见到这位公主并不是坏事的直觉。

“那公主可知如何破局?”他走向旁边缓缓坐下来问道。

“破局之法并非没有,只是不知阁老是否舍得将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地位,财富,通通舍弃,重头来过。”绍汋虽是疑问语气,但她知,宗阁老也知,答案只有放弃二字。

短暂的沉默过后,宗阁老抬头笑道:“你这小丫只知我宗顺胤,玩弄权势,勾结党员,贪污受贿,以下犯上。却不知老夫年少时也曾与汝阳王在乱世中征战沙场,大杀四方。”

绍汋两眼沉静地望着窗外黑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半响:“小女怎能不知,阁老随家父大大小小数百战,少有败绩。多年前,您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您可舍得把剩下的这一个儿子也送到边关。”

“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小儿宗圳若能为国捐躯,必坦然受之。现如今南面藩王蠢蠢欲动,边北蛮人屡屡冒犯,只是圣上一直尚未下定决心出兵北伐,若出兵,岂可无我小儿。”宗阁老这段话慷慨豪壮,恍惚间,绍汋好似也看到曾经父辈的英雄本色。

绍汋双眼盯着他问道:“小侯爷从未上过战场,天生富贵,阁老当真舍得让他一头扎进那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边北吗。”

宗阁老不禁失笑:“公主一直追问,难不成是您不舍得我小儿。亏得公主点醒,不然臣至死也在这舒服窝中昏了头。不满公主,小儿除了经史子集,也是自小苦练武艺,有一身杀人的真功夫。如今内忧外患,天下浩劫将至,男儿不展风云志,倒是白白辜负了上天赋予的八尺身躯。”

绍汋摇头,含含糊糊地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待她回过神来,马上又补了一句:“既如此,阁老就在家中静候即可,不必主动做些什么,小女承诺会保住宗氏一族姓名,只是您可能要吃点苦头了,免不了牢狱之灾。”

宗阁老被绍汋说的目光熠熠“言必行,计必从,有劳公主安排了。”他现如今只觉得一股热烘烘的气自丹田而上,种种在包裹在心头。

绍汋再此前多日的郁郁,经过这一番下来也被洗去了不少。

“日后您上战场后,小女必将日日夜夜为您与小侯爷祈福,愿您斩将擎旗,立下战功。”绍汋定定地望着宗阁老,轻声而又诚挚地说道。

“多谢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宗阁老再次跪了下去,深深地叩下了头。心情由刚刚听闻圣上起了杀心时的悲凄之心,化作了现在满腔的感激之情与满心的慷慨激昂。

“小主,您回来了。”平绿儿此时正在清理刚刚刮风落了满满树叶的沿廊,听到绍汋回来的动静,连忙跑来。

绍汋边走边将祭侄文稿给她,嘱咐道:“好生放好,不要被别人瞧了去。”

“您放心小主。”平绿说着便要接过来,不料绍汋转头却反了悔:“算了算了,今日在藏珍阁尚未好好观摩,便见了宗阁老。可惜了这宝贝,我好生瞧瞧再放起来。”

见绍汋神色有些怏怏的,又听见了宗阁老几个字,平绿儿刚想开口询问,便被双红使了眼色,压了下来,只是扶着绍汋进了里屋。

绍汋因这几日一根弦老是崩着睡眠不足,此刻又了却了一桩心事,松了口气后只感觉疲惫至极。本来寻思着晚些出去碰上饭点还能吃点不同的,没成想遇到了宗阁老,出了藏珍阁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幸亏平绿儿早就备着了,让小厨房做了莲蓉糕,绍汋就着茶水草草吃了几块,便困的不行,什么都没有力气想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头都给补回来。

可躺在床上,四下巨静,半点儿动静没有,她翻来覆去,确实睡不着了。

现如今虽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待黄经之安排妥当,宗氏一族就要去到边北了,到了那时,与宗圳再见面,就不知是何年月了。重活一世,步步筹谋,不过是将生离死别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罢了,绍汋转头看向那“祭侄文稿”,恍恍惚惚只觉悲从中来。

绍汋闭上眼睛平躺着,却控制不住留下眼泪,她睁开眼看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空,这一世自醒来之后,忆起前世,日日耿耿于怀。

软弱一旦开了个头,放任情绪四处流淌了,便像滚雪球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噩梦般的往事,总是会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那个噩梦遥远而又真实。

绍汋爬了起来,自己点上了蜡烛放在镜前,对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她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泪光点点,眉如翠羽,肌似阳脂。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伸手,好像想把那一缕愁绪抹掉。

今日,这一世命运的骰子已经被重新投掷了,这一世的路会在哪里,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