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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晓

春日晨雾迷茫,京师风平浪静。

黄经之自昨个儿夜里绍汋走后,心头就好似压着巨石。他走到院中绍汋刚刚站过的地方,抬头细看,不禁怅然若失,苦笑于如水的月光下。启明星刚起,窗纸微明,他便梳洗毕后换上了朝服,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闭目静坐。

天刚刚明时,宫外官员们便散散落落的东边一群,西边一伙,聚在一起说话,等着进见。看着黄经之来了,也只是遥遥站着,并不上前来凑近乎。

过了卯时,来上朝的官员愈来愈多,黄经之不经意转头,看到宗圳从殿外款步走来,愈走愈近。

只见他一边跨进大门,一边拱手,一边朝着他呵呵笑道:“经之兄,真是久违了。”说着,便拉着黄经之的手,走到了一旁。

“经之兄,听闻你此番南下带回来不少杭州茶山的头拨春茶,不知在下有没有机会,沾光享享口福。”

没想到宗圳把他单挑出来是为了这事,黄经之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便停了下来,说道:“小侯爷何必和我见外,今日下了朝,我叫人送去你府上便是了。”

黄经之脸色挂上了笑,但心中仿佛在咀嚼一枚极酸涩的橄榄。那女子被忧愁渗透,而他倒是闲散逍遥。

少顷,金钟响亮,洪宪帝出现在了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纷纷转向随班朝贺,朝着前方跪拜在地。

山乎舞蹈毕,只见陈福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黄经之越班而出俯伏金阶,深深叩头,手捧奏折而跪,奏道:“臣大理寺黄经之有本启奏陛下。”

洪宪帝示意陈福将奏折取来,一边摆手让他免礼,开口说道:“你此番巡视,连日辛苦了,自先帝驾崩之后,南面各级官府十分松散,爱卿这趟任重如山啊。”

说话间陈福将奏折呈上,洪宪帝拿着这份奏折,展开观看,只见他先是皱起眉头,后又脸色阴沉,转而又闭目沉思。良久,他只觉得这纸沉甸甸的,于是将奏折随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推到一边,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趟可真是格外劳心费神,查这些有的没得,该查的事倒是一点儿没有。去了南方,那边的人半点毛病没有,查不出来,京师倒是查出个大贪官。”

他越说越气,横眉竖目,伸手拿起奏折“啪”地向黄经之摔下去。

满朝文武的大臣们,都不知那份奏折写了什么,光是听到“京师查出个大贪官”,就吓得手足无措,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下朝之后,黄经之被好些人围着追问:“黄大人,出了什么事?你那封折子到底写了什么,咱们圣上怎么冒了那么大的火气。”

黄经之却定定的走着,谁也没搭理,一句话都没有回。

回到府中,果不其然,有从前关系相熟的官员早就侯在门口,黄经之一猜就是来问讯的,待请他们进来喝了几口茶水后,他故作推辞一番后,假意地说:“此乃机密,莫不要传了出去。”

那几人接连点头,纷纷附和。黄经之的瞳仁掠过他们,在正午的阳光下幽幽发亮。随着四下安静下来,他徐徐说道:“富生奢,奢生祸,祸生乱。接下来我说的,你们为了自己的安生,不要问也不要管。”

听了这话,那几人皆犯了嘀咕。可话听到了这份上,也轮不着他们后悔了,只得继续听了下去。

黄经之神色平静,又继续开口:“倘若圣上准了此本,则是为民除害,纵经之一死,已然也是值得的。宗党大小官员狼狈为奸,公器私用,贪污受贿,肆无忌惮,经之得了铁证,于是上奏求圣上早下明诏,彻查此事,以正官缄,示天下至公至明之心!”

本来还有点啜茶附和闲聊的屋里,像是被冻结实了的池塘,变得了无人声。

几人越听面上神色越是发白,后背皆是冷汗滚滚,只见一人疑惑不定,大声问道:“你南下一趟,如何疯了,那阁老岂能是你能撼动的!”

“好端端的办着正事,为何说我疯了?”黄经之看着他,似笑非笑,似乎真的问出来心中的不解:“在座诸位都曾熟读圣贤书,有着辅佐圣上治理天下的愿想,而如今,都甘愿闭上眼睛当瞎子吗?”

“若不是疯了,难道死活都不晓得么?活着才能辅佐圣上,死了就只能下去辅佐先帝了。如今宗阁老一手遮天,你敢参奏他,还说不是以卵击石,寻了一条死路,先前怎么没瞧出来,你是这样有勇无谋的人。”说着,那位怒极的官员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些龌龊之事为何不能说,大家同朝为官,他犯了法,怕他作甚,你们且评评是这个道理不。”黄经之继续七分真,三分虚的辩论。

见有人走了,其他几人也皆是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仿佛这地能吃了人,一刻也呆不住了。

黄经之站起看着离去众人的背影,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嘴角儿露出了一丝嘲讽。这消息就算是放了出去,接下来就看李先谅他们的了。

李先谅女儿进宫后如今正是得圣宠的时候,他因此风头也愈来愈盛,若听说这事,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倾巢出动,不留一丝余力。

如若这个机会都握不住,那内阁首辅的位置他也不配轮到。

只是今日,黄经之也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曾经怀揣什么样的抱负,只要踏进浊水横流的官场宦海之中,当官的那些污秽东西,总是会深入内髓,无论何人,也包括他。

十年寒窗,一朝得中,任凭人清似水,无奈官滑如油,这是官场无药可医之病。

他推开窗,正午阳光明媚,心里却被照的越发空荡荡了

宗圳刚刚自外回府,便看见父亲屋中并未熄灯,近日朝中动荡不安,黄经之回京第二天就上书圣上,弹劾宗氏。李先谅那伙子人不知从哪儿听了风声,也到处煽风点火,联合多名官员上下一齐上奏,唯恐天下不乱。

挪用粮船一事可大可小,可一封封弹劾奏折如雪花般厚厚的飘落,城外的宅子也被有心之人翻出上奏过于豪奢,所有事情无不焦头烂额之际,父亲一直一副从容自若的态度,在府中闭门不出,好似只是赋闲在家。

宗圳转身下阶,缓缓走进父亲房中,见他的精气神儿似乎十分好,只穿了件宽松袍子,散趿了鞋走到书架旁抽了一本书随意翻阅,见他进来,头也不回的说:“你来帮我找本书。”

过了好大一会,宗阁老见宗圳斜着身子坐了椅子上,随手翻着本游记。转过头来说道:“小时学的坐有坐样,我瞧你是全都忘了干净了。”

宗圳叹息一声抬起头来,松了松脖子,直起了些身子,随口抱怨道:“您日日在家中看书解闷,儿子可是天天在外头看那些腌臜事。”

见宗圳一副焦头烂额的疲惫样子,宗阁老掷书而笑道:“你不是自以为和黄大人交好,他刚回来时,你还过去讨茶叶。”

“您老人家可真会取笑人,不过,我可是看出来了官场之中可是无朋友啊。尤其是这京师官场,纷乱繁杂,让人理不清头绪。”宗圳扶额苦笑了一下,刚刚直起一点的身子,又歪了下去。

宗阁老瞥了他一眼,低头吹着茶水表面飘着的茶叶沫子,继而开口:“黄经之此人有卓然之才,不仅才华超逸,而且志向能看得出不凡。”

“那又如何,还不是在与咱们做对。”宗圳随口应了一声。

看着面前的儿子,宗阁老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刚想来一番训诫叮咛,就见宗圳抬头说道:“老头儿,难不成你在想趁着这个机会告老还乡啊。”

“没大没小,有这样跟爹说话的吗。”宗阁老被看破了心思,却舒了心。这些日子里,他常常会望着天儿,想着如若真有一天能告老还乡,他就在家乡的山上盖几间茅草屋,养几只鸡,伴着田地与书籍度日。

他这儿子打小虽看着浑不吝,却是极聪明的人,也比常人更加通透。

宗圳看着明月渐渐高升,心下有些焦躁,便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开口,宗阁老略微沉思了下问道:“你是觉得去到那边北过于辛苦?”

“没有的事,好男儿志在疆场,从太祖到先帝,再到汝阳王,都是从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儿子也不差。再说,儿子真真是受不了京师的这个闷气了,乌乌泱泱的要把人闷死。而且每每想到兄长战死在边北,同那些蛮人的血海深仇,如同大石头一般狠狠地压在儿子心里。”宗圳抬起头,烛光闪烁照耀着他。

霎那间,宗阁老仿佛看到年轻时,他与汝阳王骑马带兵,驰骋疆场的样子。

京师四边漏气,八方走风,宗圳在这若能当一世的富贵闲人倒也还好,只是当今朝局动荡,内忧外患,继续待在这京师,早晚会让虚骄之气壅塞了心,迷失了本性,蹉跎了他的才气和胆识。

越想,便越觉得那位公主殿下,是真正聪慧的女子。天璜贵胄金枝玉叶,心思玲珑,才情胆识凡在男子身上也是出尖儿的了。

“这段时日,收拾收拾吧,这京城,我们是呆不长喽。”说罢宗阁老起身赖赖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就寝了,便下了逐客令。

宗圳想着幼时在边北,大雪纷飞,漫漫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大地,不由得有些怀念。他回房的路上感受着夜晚清冽寒凉的空气,看暗橘黄色的月亮挂在远处,神色渐渐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