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家里没有破产，钟梵音大概会在陈成罗开口骂自己的第一句就离开，然后辞职，离开前还要大闹办公室，喊出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惜，她的家里破产了。她只能忍受领导的辱骂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尽量丢掉自尊，把自己变成一只小小的蜗牛，缩在脆弱的壳子里，以隔绝外界的声音，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
终于接近结尾，陈成罗中气十足，喊出一句：“你自己去向书记解释！”
在这个过程中，钟梵音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流，因为她觉得自己哭了就是对陈成罗服软，她永远也不会向这种人屈服，愤怒支撑着她就这样站了将近两个小时，她恨不得撕烂他可恶的嘴脸。
“钟梵音，我不是让你去找书记请罪吗，怎么还不去！你躲也没用，不去解释书记更生气，到时候说不定给你个处分！”陈成罗下午到钟梵音面前晃了好几次，每次都言语恐吓她。
科长梁宇安慰道：“别太在意，大家谁没犯过错，你这种不是什么大错，不会怎么样的。”
陈成罗又来催促钟梵音，连梁宇都有些不确定了，钟梵音真的只是没有接待好贵客？陈成罗看起来真的要让她上去找龙书记。
钟梵音不胜其烦，“嘭”地一声推开椅子，气势冲冲出去，向楼上走。她做好了要和龙姗姗打一架的准备，结果到了14楼，刚推开门就看到龙姗姗和一个人在谈话。
龙姗姗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没礼貌，连门也不敲。她皱了一下眉，看清来人后，表情不变，依然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我有事情要对你讲。”
“我说，出去。”
钟梵音红了眼圈，之前积攒的气势瞬间弱下来，气冲冲关上门，声音不小。她就蹲在龙姗姗办公室门口画圈圈，里面的人很快出来，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看了她好几眼，才好奇又略显尴尬地离开。
“进来，你在那里种蘑菇呢？”
钟梵音好像没听见，不动。
“进来吧，不是有事要讲？”
钟梵音发出一声带着哽咽的“嗯”，几不可闻，但还是不动。
龙姗姗眼看馋了许久的肥肉就在嘴边，此刻也不计较她的脾气，半蹲下去硬把钟梵音拉起来，温柔地揽着她，说：“先进来，外面不冷么。”
钟梵音本来好好的，突然情绪暴发、大哭起来，边哭边挠龙姗姗，还说什么“都怪你”“你现在高兴了”。龙姗姗所料未及，赶紧把她制服，“请”进办公室，并且电话叮嘱李梦然不要让任何人上来。她把热水、果盘、零食一一摆在钟梵音面前，然后轻轻拍打对方后背，等对方终于平静下来。
钟梵音抬起头来，闷闷地说：“你要开除我吗？”
龙姗姗好笑：“我怎么开除你？谁都不能开除你。”
“你逼我。”
“对。但是我也想告诉你，你如果不肯，谁都没办法开除你，你也可以安安稳稳做到退休。”换言之，你钟梵音如果没什么大抱负，就保持现状，如果你还想要我龙姗姗帮忙，就得仔细考虑一下。
钟梵音狐疑地看着她：“这次只是一个小错误，让我背锅，谁知道你会不会诬陷我，下次让我背个更大的锅？然后强取豪夺，不得不答应你。”
龙姗姗：“……你是这样想的？如果你喜欢这种风格，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喜欢！”
龙姗姗拉开和钟梵音的距离，想了想又站起身来坐到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搭配她冷淡的面孔和金丝眼镜，压迫感很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同意了吗？”
钟梵音目瞪口呆，亏她原本还以为龙姗姗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这么恶劣。她问了一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原本就是……内个吗？还是说我哪里惹到你了，故意羞辱我？”
龙姗姗笑了：“你没有惹到我，相反，你很讨喜。我没有固定的性取向，只是喜欢漂亮可爱的。”
“你……你……你喜欢我？！”
钟梵音惊讶之余，还十分得意，果然，没有人能抵挡住自己的魅力。她脸上的红晕都侵染到了耳朵，整张脸像只草莓雪媚娘，突然，钟梵音站起来，语气十分纠结苦恼：“可是，可是我应该是不喜欢女孩子的。”
龙姗姗深深地看着钟梵音，她不知道钟梵音这是在装清纯，还是真的单纯，但她看着钟梵音的脸，觉得对方应该就是这样单纯可爱的。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校园爱情童话，她也不打算玩纯爱。
“女孩子有什么不好？你很讨厌我？”
“那倒没有。”钟梵音实话实说，“可是你很奇怪。”
龙姗姗怪异地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走近钟梵音，把她堵在墙角。“不奇怪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到底喜不喜欢？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钟梵音双手轻轻推着她，声音也颤抖起来：“这太成人了，我受不了。”
龙姗姗半强硬地抱住她：“梵音，你已经是成人了。”
钟梵音听到这话，愣住了，她好像还在门口张望，却被人突然从象牙塔里推出来，还没做好准备，就被人流裹挟向前。的确，成年人不应该抱有幻想，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价值交易市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你是喜欢我吗？像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
龙姗姗像在怀里抱着一只柔软的小兔子，她有些激动，口中应付道：“对，就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