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昭真诚地看着她，“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送苹果。我保证不告诉你妈妈，你告诉叔叔好不好？”
小姑娘迟疑了好一会儿，“那…那好吧…拉钩。”
“好好，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蓟昭痛快地伸出小指，和小姑娘达成协议。
“我叫杨狗子，我妈妈叫杨澜。”
蓟昭耳朵一热，小姑娘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说完立即退开，又朝他眨眨眼，噘嘴催促。
“我都告诉你了，你快给我送苹果，久了就不新鲜了。”
他摸摸她的头，“好好，我带你上去找你的哥哥，顺便拿些消肿的药给你擦，乖，看能不能站起来。”
“不，叔叔，我不能去...小哥哥看见我受伤会难过的...”
狗子低落地垂下头，脏兮兮的小手抹过眼眶。
“...好，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拿药回来。”
蓟昭提起袋子，向住院部走去，眉头微蹙，小姑娘的腿上有淤青，手臂上也有，污垢盖住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又看看手中的包，杨狗子、杨澜，跟母亲姓，名字取得如此随意……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自问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如果她是姐姐的孩子，姐姐一定会伤心...
然而等到蓟昭拿药回来时，狗子却已经不见了人影。蓟昭找了一圈，也不见她人影，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消肿药，莫名感到不安。
“赵队，我们调取了两地高速路段的记录，蒙大海和白悦确实在6月27日凌晨2点经过了出城高速路口，5点54分下到达，6月29日晚上自己开车回到市里，在高速路的服务区上同样停了两次。”
电话里传来大钊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们早点回来吧。”
赵京延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姜媛死在凌晨12点左右，白悦和蒙大海凌晨2点走，2个小时的时间差，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赵京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起身回家，计划先去看看父母。今天他姨母生日，在酒店订了宴会，早早将请柬塞进了他手里，这一趟他不得不走。
赵京延刚打开门进屋，听见身后一声尖叫。
“啊！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我儿子是警察，我不怕你，你给我出去！”
赵京延：“……”这是亲妈。
赵京延转过身来，诚挚地看着韩静，艰涩道：“妈，我就是你那警察儿子。”
韩静：“……”
亲妈偏头认真看了一会儿，“哟，儿子回来啦，来来，快进来。给妈妈好好瞅瞅。哟，这衣服前年的吧。哟哟，这头发，几个月没剪了？哟哟哟，这胡子也没刮……”
赵京延：“……”以他办案多年的经验，他合理怀疑他妈在买菜讲价——专挑不好的讲。
韩静拉着亲儿子，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愣了愣神，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朝屋里喊。
“老赵啊，快看看你儿子，快成叫花子了。”
亲妈慈爱地摸摸他的脸颊，“儿啊，你实话告诉妈，你是不是下岗了？老汪让你受委屈了？都瘦了？还吃得上饭吗？你实话告诉妈，啊。”
赵京延否认三连：“不是，妈，我好好的，真的。”
“嘤嘤，儿啊，别哄妈，妈知道你受苦了，嘤嘤…”
“没，妈，真没……”
“儿啊，别逞能”，韩静打断他，“虽然你从小吃得多，但是爸妈砸锅卖铁，还是能养得起你的，嘤嘤。”
赵京延：“……”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什么时候穷得揭不开锅了，养他甚至需要砸锅卖铁？他妈妈拿的是新写的剧本？
……
半个小时后，
韩静泪眼婆娑，“真没下岗？”
赵京延：“真的，真金白银都没这真。”
韩静闻言，立刻横眉冷对，“哼，臭小子！没事，那你还忙得不回家！”
赵京延自己攒钱在外面买了个小房子，离分局近，工作方便，他只是逢年过节才过来蹭饭。
赵京延略微尴尬：“不是你说没找到那什么…伴儿，就别回来吗？”
韩静转怒为喜，“这么说，你找到了？”
赵京延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诚实道：“…没有…”
韩静转喜为怒，“臭小子！你看看你，邋里邋遢，像个臭要饭的。你再看看人家姚铨景，和你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每天打扮得多帅气，每次碰见他，手里都拉着不一样的姑娘。再看看你，都30岁的人了，还自己过，没个媳妇管管。嘤嘤，我的儿媳啊…嘤嘤，你在哪里？妈找得你好苦。”
赵川盛看见自己老婆被气哭了，眼刀子刷刷扎向赵京延。
赵京延：“……”得，捡来的便宜儿子呗。
“妈，妈，你别哭了，给你找就是了。”
哭声小了点。
“真的，年底就相亲去。”
哭声又大了点。
“不不，这个月就去，可以了吧。”
哭声小了，变成了抽泣。
赵京延欲哭无泪，抹了把脸，豁出去，“行行，今晚就找。”
“你说的，今晚给我找儿媳，找不着你就甭进这个门！老赵给我作证。”
说着，韩静靠在老赵的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眼里满满的幸福，眼眶里还有没擦完的眼泪。
赵京延一噎，别问，问就是饱了。
这就是赵京延的亲妈——韩静，已退休文工团团长，擅演技和坑儿子。
在亲妈的勒令下，赵京延剪了头发，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西装。黑色的西服掩盖了浑身匪气，更添英冷成熟的男人味，身高腿长，说是那个电影走出来的男主角，也没有人会不信。
看得韩静啧啧赞叹，“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还是我儿子帅气！”
刚开门就被当成歹徒的赵京延：“……”
宴会厅里，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灯光，熠熠生辉，悠扬的音乐舒缓，最适合这样的交际场。端着杯盘的侍者往来穿梭，宾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觥筹寒暄。
“姐姐，姐夫来啦”，韩菁朝赵川盛夫妻笑笑，又拉着赵京延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满意，“小延真是越来越帅了。”
韩菁的话音刚落，赵京延的姨夫，宋旭冉，华安地产的董事长，也是赵京延此行的目的，走到他们的眼前，韩菁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宴会上，免不了一番寒暄，无论是前辈还是同辈，赵京延应付得游刃有余，一副精明商人的样子，全然没了支队长的山大王派头。
姚铨景一手握着香槟，一手揽着赵京延的肩，笑得幸灾乐祸，“静姨说你今晚要找伴儿，让我帮你把把关。哈哈哈，赵京延，你也有被我嘲笑的一天，够我笑一年的了，哈哈哈。”
赵京延打开他的手，看看这个许久不见的发小，定做的西装贴合身形，定型过的头发乖顺地待在头上，年轻的眉眼自带三分笑意，酒杯轻晃，十足十的富二代公子哥形象。
“哎，看上哪个姑娘没？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姚铨景在赵京延面前脱去了人模狗样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本性，朝他挤眉弄眼。
赵京延施舍他一个斜眼，“你别搞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有多危险，我可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哎哎，这你情我愿的，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看看，那儿，那儿，还有那儿，这么多姑娘对你眉眼含情的，敢情做给瞎子看了。别怂，赶紧上。”
姚铨景酒杯在赵京延面前晃了一圈，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赵京延看着笑得贱兮兮的姚铨景，想了想，突然转了口风，面露难色，谦虚开口。
“……这要怎么搭讪啊？会不会唐突？要不你给我做个示范吧？”
“嘿嘿，那你可看好了。”
姚铨景得意地嘿嘿一笑，端着酒杯，做出翩翩公子的样子，选了个漂亮的女孩走过去。
赵京延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走远，转身寻他姨夫去了，华安和堂春影院到底什么关系？还得问问当事人才能清楚。
姚铨景嘟嘟囔囔，“赵京延，你可真…真够意思…我去给你打头阵，你竟然悄悄撤退了…有…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活…活…该你…你…单身……”
赵京延扶住东倒西歪的姚铨景，打电话找了代驾，联系了姚铨景的家人，扶着他往车库走。
“害我出丑…兄弟…这是担心你得和你那小绿过一辈子…你…你不识好歹…”
姚铨景作为当初第一个被赵京延和他的盆栽荼毒的人，对赵京延的行为至今深以为耻，并给盆栽取名小绿，没想到一语成谶。
“告…告诉…兄弟，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沈玥…”
“沈玥”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好似怕赵京延听了会难过。赵京延听到这个名字，脚步踉跄一下，夜风吹来，赵京延清醒了几分，稳住身形，扶着姚铨景继续向前走。
宴会结束后，赵京延和姚铨景约着出来喝了几杯，没想到这傻小子，这么多年了，喝醉了还是这个德性。
姚铨景还在不停嘟囔，“人家…现在…是…是…祁家…的…的…少夫人…人…了，现在孩子…都…都…有…有了…你也别难…难为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