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白悦注意到姜媛的异样神情。
天使般的女孩子总是这么贴心，驱散了她刚才的害怕。
“没，没什么。”
今天是白悦的生日，姜媛不想扫兴，或许只是她看错了。
选了最佳视角的前排位置坐下。
白悦突然起身，“姜媛，我去拿点饮料，你想喝什么？”
“哎？都怪我，没准备充分，还是我去吧。”
“哎呀，客气什么什么？我还要感谢你记得我生日呢。”
姜媛拉不住白悦，看着白悦走了出去。
姜媛在座位上等着，不知怎的，睡意如潮水涌来。她的脚向前滑去，当快要跌落椅子时，再寻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这是她最喜欢的小习惯。
姜媛眯着眼强撑困意，看着前方的电影。屏幕上，小狐狸和他的朋友们在梦之岛上空飞着，愉悦地大笑着，后边紧跟着头顶插着竹蜻蜓的大熊和多来A梦，一起玩闹.......
姜媛睁大眼睛，她预订的明明是动漫版的小狐狸，这是一部讲述友谊的动画片，有一次她无意间看见白悦手机里的视频软件收藏了这部动漫，她以为白悦会喜欢。
但现在她怔住，小狐狸和多来A梦怎么会出现在一起？又是错觉吗？
她惴惴不安地四下转头张望，乱转的目光停在了在前方荧幕旁的阴影角落，她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大学学长，关铭。他跪在地上，手被反绑着，神色颓然，嘴不停张合，可能正说着讨饶的话。他的面前应该坐着一个人，身子被高高的椅背遮住，她只能看见那人随意敲击椅子扶手的手指。
“给我带下去，让他长长记性！”
即便隔得有些远，她恍惚还是听见了男人威严残酷的声音。
关铭扭动着壮实的身体，惊恐地喊了什么，好像是“七爷”，但反抗无果，被人捂住了嘴。
前面的大叔动了动身体，椅子也跟着晃了晃，姜媛僵硬地回过身，假装认真看屏幕。
稍后，她小心翼翼用余光扫过刚才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又是错觉吗？
姜媛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又想到黑框眼镜男孩，此时此地恐怖极了，让她毛骨悚然。
白悦一直没有回来，胆小的她越想越慌乱，脑海里，各种猜想闪现：人口拐卖，传销组织，黑she会…
脑子嗡嗡作响，杂乱的思绪化作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她躬着身子离开座位，余光瞥见她前面的座位动了动，五短身材的大叔站起来，往她身后跟来。
姜媛立刻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了安全系统的电话，张口喊爸，假装和家里人通话，脚下步子越跨越大。
她一边向安全系统求救，一边用余光打量四周，夜色以及身后的脚步声，带给她恐惧。
出了影院门口，不远处，服务生站在回廊的尽头，微微笑着，盯着她的方向。
心里的凉意顿时流窜到了四肢，冻得她脚步迟缓，她拿着手机，仓惶低下头，接着提高音量。
“爸，我在家呢？”
“什么？你们到门口了，没带钥匙？”
“不是爸，我不是刻意骗你的，我朋友过生日呢，我刚在外边。”
“啊，这回没骗你们，真的，我马上回来，你们别急。”
“我在哪？哦，我在新阳广场新阳商业街附近…没事的，不用来接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冷汗湿透了她后背的衣料，贴在身上，夜风一吹，凉意铺天盖地，她不敢回头，因为一股比夜风更冷的视线落在她汗湿的后背上。
匆忙间她回头撇见长长的回廊下，一个干瘦长发披散的人影牵着一个还未及腰的女孩。
是鬼吗？姜媛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由加快步子，呼吸急促，汗水滑落眼眶，刺得眼睛生疼也顾不上。
“别急别急，我这不出来了吗？……嗯嗯，是，对不起爸爸，你们要再等等了…”
她头也不回的转过拐角，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奔跑起来。
夜色仿佛一只怪兽，紧紧追着她。
铺天盖地的夜色滑腻腻的拂过姜媛的脸，她的耳边只回荡着自己浓重的喘息。
光明！是光明！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路口的灯光，马上就得救了！她兴奋地想。
姜媛冲出了黑暗，挥舞着手臂，想向对面的人呼救，但是嗓子干渴得厉害，她张嘴，除了喘息和啊啊声，再也发不出任何音节。
嘭——
姜媛像一只离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在空中翻转一圈，又重重砸在地上。黑色的宝马紧急刹车，车轮还是从她的小腿和手掌上碾了过去。刹那间她听到了自己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温热的血如同食人花在身下炸开，裹挟着疼痛，要吞噬她。
她想要呼喊，张口，鲜血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剥夺了她最后发声的机会。
疼，真的是太疼了，她在这世界留下的最后的感觉就是无尽的疼。
“喂，你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
“这里是新阳步行街，有个女孩子被车撞了，是的，是的，刚发生不久……”
刹车声、尖叫声、人们的议论声……吵吵嚷嚷……从她的耳边渐渐远去……远处的灯光闪烁，蓝的红的，晃成一片，在眼前落下帷幕。
黑暗和疼痛却犹如地狱的恶鬼纠缠着蓟昭，要将他推入地狱深渊才肯罢休，要蓟昭代替姜媛体验她未曾体验完的痛楚。
他喘息着，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整个人汗淋淋的，脸色苍白，四肢麻木，无法动弹，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急切地告诉蓟昭：他不是她。
他放缓呼吸，等着撕心裂肺的痛慢慢消散，指尖动了动，缓缓握拳，麻木的四肢开始回暖。饶是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免不了磋磨一番。
蓟昭全程参与了姜媛的抢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伤情呢？
抬起刚刚恢复知觉的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蓟昭适应了好一会，转头看床头的闹钟，5:07。
他没有了睡意，像往常一样，睁着眼，看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窗户透过的光慢慢变得刺目……
“白悦...”
蓟昭喃喃，那个在姜媛记忆里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竟然与他的姐姐蓟闵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似乎还在哪里见过...
这是蓟昭的秘密：他能通过梦境看见死者的记忆，上辈子也是姐姐死前的回忆让他锁定了仇杰。
死者的记忆越深刻，情绪越强烈，死亡时间越短，蓟昭的梦境就越是清晰，感受越是深切。所以上辈子，他也是如此，以姐姐的视角经历了一遍姐姐的死亡...
不止姐姐，他经手的所有凶案，他都经历了一遍受害人被害的过程...
他曾无数次经历别人临死前的痛苦、不甘和恐惧，有时候他困于梦中仿佛再也无法醒来，有时候醒来不知自己是生是死，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一直在梦中……庄周梦蝶，孰是庄周？孰是蝴蝶？
上辈子姐姐总是怪他为什么要离她远远的，因为蓟昭心里太清楚了，他的天赋不是礼物，而是惩罚，他接触了太多太多的恶，而这些恶终有一天会祸及家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害了姐姐。
而这辈子姜媛的记忆不出意外的，最后也变成了蓟昭的梦境……
蓟昭从床上坐起，那痛彻心扉的绝望还未散去。
“白悦……”
他喃喃着，一种猜测不可抑制地盘踞在心中：既然自己能在异世苏醒，是不是姐姐也可以？
白悦会是姐姐吗？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疯长的野草，汲取着他这些年的痛苦，在枯寂的原野上长出希冀来。
昏暗的小巷里，圆形拱门前，站着一个高瘦的男子，温润的轮廓在暗处更显几分温柔缱绻，额前的几缕头发软软的在夜风中轻晃，黑色镜框载着厚厚的镜片，狐狸眼盛着漫天的夜色与黑暗，薄唇轻抿，视线正落在拱门上方的牌匾上。
“堂春影院……”蓟昭轻念出声，拱门紧闭，贴出停业的告示。
蓟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浓烈的情绪感知了，虽然他如同姐姐希望的那样活成一个普通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他活得并不幸福。他的共情能力越来越差，可能上辈子失去至亲，又被好友背叛，痛苦太过强烈，也可能是过去的梦中经历过太多太激烈的情绪，他现在对情感感知很迟钝，就像是一个看客，一个游荡世间的孤魂，人世间的悲喜都没法沾染到他的身上。
但这一次不一样，一想到如果真的是姐姐，他就不可抑制地生出急切的渴望，甚至还有一丝近乡情怯...
那个叫白悦的女孩子和黑框眼镜男又身在何方？他知道姜媛的死绝非意外…
他没注意到身后远处四楼的落地玻璃窗映着城市霓虹，而玻璃窗后面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一米八八的身高，剑眉英目，轮廓坚毅，一只骨结粗大的手摩擦着下巴，挑眉注视着远去的蓟昭。正是现任AQ0139支队队长——赵京延。
他看着蓟昭转身瑀瑀独行，身影消失在转角。
身后来了一人，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怎么了赵队？看什么看那么入迷？”
黄明之也好奇地朝着赵京延的视线朝外看了看，但除了夜色什么也没有。
“看一个帅哥。”赵京延收回视线，“监控拿到了吗？”
“哦？”黄明之笑了笑，他深知赵京延的脾气，如果赵京延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最好别问，“拷贝好了，赵队长，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