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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泪痕

寥寥数语,让相盈犹如被泼了盆冷水。

在此夜中,原先种种月下交谈,竟变得有些可笑和不知天高地厚。

商羽徽哪里知晓他脑中在想什么,见他一动不动,好心问:“怎么了?”

她是什么都不在乎,问起话来轻描淡写。

相盈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先回了一句:“不想脱。”

“为什么?”商羽徽不曾动怒,只是问他,“你不好意思?”

为什么?二人聊得好好的,她陡然让人脱衣,平白毁了彼此了解的时机,他还想问问为什么。

难不成他问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相盈的心中同时浮现出种种疑问,只凭本能与商羽徽说话。

“有些恶心。”

他做鬼时无意间撞破过旁人的床笫之欢。

白花花的肉.体纠缠,没了斯文与理智,汗津津的肢体黏腻在一块儿,就好似在彼此的身躯上生了根,他看了简直作呕。

一想到当日情景,相盈仍有些后悔,面露惨色。

商羽徽看在眼里:“怎么恶心?我恶心?”

她说:“只不过是脱几件衣裳,从前民智未开,多得是衣不蔽体之人。”

相盈真希望她不要再问,这样还能让他清明一些,想清楚先前种种。

他摇头:“我并非说你。只是……不习惯脱衣裳给人看着,实在是……”

呢喃的话语没了下文,商羽徽没再哄他,已坐起身子,让神蛇缠住了相盈。

少年男鬼,腰身细薄,蛇尾圈住一圈还绰绰有余。

但这不足以让他回神,相盈仍然沉浸在疑虑中。

商羽徽正色道:“我不爱强迫旁人。”

她自上而下将他打量,见相盈的神情很怪异。

那不是抗拒,更像是一种愤怒与不悦……

僵持半晌,相盈终于抬了抬下巴,望向商羽徽。

他唇线紧绷,目中冰冷,像是回到了初到栖云城时的模样。

屋里本就没有掌灯,只能借着月华看他暗中的剪影,蒙蒙深色里,他的脸庞与身躯若隐若现。

相盈伸手,褪去了最外层的衣衫。

他的许多习性与商羽徽接近,对多数事物都很不讲究,衣物也是如此。

只不过是一件羽色的外袍,再简朴不过,叫他穿出不一般的风情。

细长的手指将衣衫解落于地,簌簌声响,似在奏曲。

见他这般视死如归的神情,商羽徽叹气:“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都不用她动手,相盈此刻已想一根白绫吊死。

但他本就是鬼,已死过一回。

他仍旧缄默,手摸到中衣,却无论如何也脱不下去了。

神蛇松开了他的腰,盘旋在窗台,和商羽徽一同用幽冷的竖瞳望着他。

商羽徽见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也软了几分:“从前没有这些世俗伦常,你实在是想太多。”

“旁人不穿,你看旁人好了。”

他一生气就要说些不阴不阳的话,商羽徽诚恳回答:“他们没你好看。”

言下之意,此刻有个更好看的人出现在这房里,她就懒得正眼瞧他了?

相盈不知自己是喜是怒,借着这股会儿就将浅碧色的中衣一同褪去。

他穿衣裳很严实,束得很紧。

一旦没了这一层,就只剩下透白的雪色里衣。

又因他消瘦,没了那一层贴身的束缚,里衣很快就松落下来,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些锁骨,从他的衣物上飘出些淡淡的香味。

本以为他脱里衣又要磨蹭许久,但相盈仅仅犹豫一瞬,就将最后柔软一件也解落于地,白皙精瘦的身躯在夜色中就像一块莹玉。

相盈没再等商羽徽说别的,就这样躺到了床榻上,合上小被,紧闭双目。

许久,他只听见商羽徽一同躺下的动静,她就在他身旁,伸出手抱着他,微有些冷意,相盈忍不住颤栗。

他屏息等待,却不见商羽徽进一步的动作。

“……你不是要我脱衣裳么?”

商羽徽:“是啊。”

相盈被她的态度又哽住一瞬:“然后呢?”

她不仅抱着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歇着吧,我外出一趟,很是疲惫。”

睡觉?让他脱衣裳,只不过是睡觉。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她只不过想要个剥了壳的鸡蛋,摸着光滑一些更好睡觉。

那他脱衣裳时的丑态又算什么?

相盈愣怔着,望着头顶的漆黑,这回真是恨不能当场死了,白绫吊死或是一头撞死都比此时此刻躺在这里更好。

再想到先前那番谈话,他更觉自己可悲,还道是可以更了解她,更接近她。

恐怕她打心眼里,只认为他不配吧?

商羽徽不知他心中所想,本在闭目养神,睡得好好的,察觉到手臂上的湿意。

她的手放在相盈肩头,滴落在手背上的是什么?

屋里一下亮起了火苗。

商羽徽坐起身看自己手背,一滴泪珠正滑出泪痕。

她顿感莫名,转眼去看相盈,只见他双唇紧抿,绮丽的眼尾时不时滚落泪水,哭成这样却没出声,似在忍耐屈辱。

商羽徽用指腹拭去他眼尾的湿润,见他哭成这样,不由话语轻柔:“你哭什么?”

相盈不答,只是咬了咬嘴唇:“你杀了我吧。”

商羽徽心底骂了句有病,问:“好好的,怎么要寻死?”

相盈说不上来,只觉着一口气闷在胸口,侧过脸不去看她,巴不得激怒她,给自己一个痛快。

过去数月,商羽徽见过不少人因为怕死而恳求她,还未见过要主动寻死的,更何况她自认为待相盈很好,他怎么还活不下去?

见他这番模样,商羽徽哪里想得起动怒,只有满腹狐疑。

缓了好一阵,相盈裹着薄被,半撑起身子。

柔软的青丝,遮住他大半张脸,仅露出的侧脸的下颌线条柔美。

商羽徽忍不住用手撩起他的头发,看清楚他流泪的面容,就见相盈又张了口:“你把我当什么?既是休憩,何必叫我将衣裳脱了。你明知我不愿,看我……看我那样……”

“别哭了,”商羽徽说完,见他眉目凄然,我见犹怜,又改口,“还是哭吧,哭得好看些。”

也就这几句话,真能把相盈气得晕厥。

他一生好琴,待人温和疏离,仅有的大喜大悲都是因死前不能继续与琴音相伴,他自己都没料到,有朝一日多动些心思,能将自己的气个够呛。

偏偏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商羽徽,他一早就知晓她与他不过是露水相逢,她演腻歪了,他功成身退就是。

何需动气?何需放心上?

如此明了清晰的道理,相盈第一日就想清楚,到今夜又拿出来安抚自己。

偏偏这不能骗过自己,相盈惯是个有了念头就必须得掰扯清楚的性情,谱琴不能有一个错音,做人更当如此。

他很清楚,心底这般难受,是因先前那些自作多情的念头让他为自己不耻。

这是商羽徽的错么?怪不到她身上,凡是与她见过面的,谁不知她的脾性。

分明是自己作茧自缚……

想明白这点,相盈不认也得认了,胸口的窒息感褪去些,但面对商羽徽,她的从容更衬得他急不可耐,让他情不自禁将悄然生起的幼苗变为怨恨。

他毫不掩饰,开口道:“你将我抢来,只是为了随意玩弄,当初换了旁人,你一样也带回去了。”

又说:“你这是逼我恨你。”

商羽徽却摇头:“这怎么谈得上玩弄,叫你脱个衣裳你都哭成这样,我若真玩弄你,你岂不是要自戕?”

她平素不爱听旁人说恨她讨厌她,听了总要生怒。

不过眼前少年说恨她时,湿着睫羽,面庞上有几分以往难以见到的红晕。

她不怒反笑,还大作鼓励:“恨吧。”

听明白二人说的玩弄根本不是一回事,相盈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原本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缄默:“罢了。”

没了他的幽怨,商羽徽难得动了些心思去琢磨他的怨气为何而来。

一旦猜测到是他自己想多了,事情就好办不少。

灯又灭了,尚在平复心绪的相盈,被商羽徽重新抱住。

他不着寸缕,那冷感缠绕而上,可他已发过脾性,不想再争执一遍,只当不曾感受到。

直到那只手在他身上游移,宛若一条冰冷的蛇在他身躯上摸索,相盈转过身,与商羽徽面面相觑。

“你做什么?”他欲要崩溃。

商羽徽眨眼:“你是不是怨我,让你脱了衣裳还不碰你?”

“……”相盈无力辩驳,她说得本就没错。

他不反抗,商羽徽也没怎么逗他,只不过是摸了摸他的锁骨和胸前,用指背抵着蹭了会儿,手感不错。

她很想告诉相盈,自己不仅没有想跟他做别的,甚至都没把往那方面想。

不同的人总是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她跟从前的爱宠可以,跟相盈还是不必了。

他哭起来的模样真让商羽徽明白何为梨花带雨,看在此事上,她可以容忍他的古怪性子。

收回手,商羽徽轻声:“你不笨,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知你根本不怕死,但若真的令我不快,我多得是办法折磨你。”

“许多时候,死是一种我赐予旁人的解脱,而非惩戒。”

她要怎么折磨他?相盈顺着发问往下想,面颊上的泪早已干了,他终于安静。

这一夜总算安然过去。

商羽徽对眼前的世界有了改观,她本以为这里并无多少变化,没想到终究是她不够了解。

方杜前来禀告空桑的踪迹,商羽徽心不在焉,问了一句:“这些人怎么这样奇怪?”

被打断的方杜不明所以:“何人奇怪?”

商羽徽没提相盈,她想了好一阵,道:“从前我若要抓些美人来,给他们一口饭吃、再给几件衣裳穿,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饿不死也冻不死,还有了强大的庇佑,若为自由之说控诉她也就罢了,相盈这般又是为何,商羽徽当真困惑。

她不提,方杜也想到相盈了,跟着附和:“不过是不知好歹的男鬼,不必放心上。”

放心上不至于,商羽徽只觉大开眼界,相盈固然貌美有趣,但实在算不上听话。

不听话的人留在身边,是个隐患。

方杜此次前来,是为了汇报空桑的近况。

魔尊果真痴情,受挫之后毫不气馁,仍然在四海八荒寻找天灵珠的碎片,想挽救爱人。

方杜说起这事也很感慨:“丹荣与神女相似,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那日,您说她与神女毫无干系,空桑原本很痛苦,他独自与丹荣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也不得不确信那女仙并非神女。”

“他说他不屑睹物思人,从那往后再也不曾前去海角崖。”

魔尊拿得起却放不下,但也不屑将旁人为替代,这一点,方杜替那名叫丹荣的女仙松了口气。

她不知丹荣与商羽徽的牵扯,说完此事,才意识到商羽徽的神情不大美妙。

“丹荣呢?可有做什么?”

方杜没有监视丹荣,迟疑:“空桑不曾对他们做什么,丹荣亦不曾受影响,不过,她似乎随着师门搬离了。”

“就因为我与空桑随后去了连水宗?”

方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旁敲侧击:“与丹荣无关。您还记得连水宗的宗主,那位小仙被您抓紧去,又放出来了吗?”

又提起此人,商羽徽有些印象。

“据说是……因他被您抓走,海角崖其余的几大宗门都暗地里……议论他们。”方杜带着恐惧将这番话说完,担忧商羽徽会大动干戈。

仙族远没有表象上的其乐融融,在商羽徽看来,神与仙都只不过是多了些法力的凡人,**比凡人更甚。

除了另辟蹊径的佛修,她从不认为神仙比凡人特别。

她道:“能够在我身边活着回去,恰恰证明他强得很,旁人有什么可议论?”

方杜谄媚:“小仙无知。”

“这不是无知,而是恶意。”商羽徽言之凿凿,丝毫不在乎源头是因她将那仙人掠走,哀痛道,“怎么能如此曲解?”

一旦她感到不悦,自不会多等,不多时就已到了海角崖。

上回来时,还带着相盈眺看云雾,今日没了兴致,商羽徽化作仙人打扮在山道上驻足,见连水宗果真人去楼空,只得叹气。

须臾,身后传来两位男子的呼喊声:“这位小仙,你是哪个门派的?”

商羽徽转身,见来者一白一蓝,都是仙者打扮,随口编了一句:“我先前在扶桑洲修炼,近日随着师门四处漂泊。”

两仙早已听闻扶桑洲被妖魔占据之事,又见眼前的女子虽模样略有怪异,却不见魔气和妖气,不做他想,只问:“你在连水宗门口做什么?”

“我与宗门的丹荣小仙在扶桑洲相识,本想来探望呢。”商羽徽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很是可信。

听了她的答复,两仙相视一笑,白衣人道:“丹荣啊,她已与那宗主搬走,恐怕不会回来。”

商羽徽故作疑惑:“为何搬走?好生突然。”

“还能是为何?”蓝衣人冲她挤眉弄眼,鄙夷道,“他们那宗主被前段时日复生的天魔抓走,据说那城里死了不少人,偏偏他好好活着回来,谁知晓用了什么手段?屈于天魔,怎么还敢以仙者自居,我若是他,宁死不从!”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把商羽徽逗笑了:“当真?可我听说那天魔放了不少人回去,指不定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运。”

白衣人告诉她:“若只是安然无恙回来,还证明不了什么。不过……就在半月前,我们可是听说,那魔尊空桑与天魔先后去了连水宗,一个人都没杀,似是去探望。”

“你说说,那天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怎么偏偏放过他们?”

他的话让商羽徽深受点拨:“言之有理。你们出自哪个宗门?”

二人对商羽徽并无防备:“易流宗,就在山脚下。”

他们倒是热情,自报家门后,还邀请商羽徽前去喝茶。

问及她的名字,商羽徽也不说谎,自报家门,只可惜六界之人只知天魔身份,却不知其名。

商羽徽欣然应下邀约,漫不经心走在两男身后,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动手,耳边是两人的谈话。

只不过,他们并非在议论那宗主,而是提起了丹荣。

“我只可惜往后也瞧不见丹荣仙子。”

“丹荣美则美矣,性情像个呆木头……”

嬉闹一番,白衣仙人道:“可她修炼得倒很快,入宗门还不曾有五年,真是老天无眼,我等修行多年,险些就要被她赶上。”

二人行至半路,已隐约可见宗门前的巨石,口中还在议论连水宗的事,倏然间步履不知被什么绊住,好似足底生根,动弹不得,寒意也在顷刻袭来。

惶然间,低头望去,脚边不知何时缠上赤色蛇尾。

白衣仙人还道是出了幻觉,弯腰查看。

“海角崖何时有过这种蛇?”

海角崖生灵种类不多,因在一个小岛旁,多是水蟒之类的生物,此类朱砂色的小蛇,二人从未见过。

“羽徽仙子,你……”白衣人转身,本想问这几条蛇是否为她的仙宠,却见身旁已没了那女仙踪影。

第9章 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