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之后，纪寻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神情恍惚地双手揉着太阳穴。
瞧着光脑上显示的时间，纪寻喃喃自语：“昨晚那一觉睡得过于久了。”
纪寻一个翻身便坐到桌前，照例握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敛眸画着昨晚做得那个梦，不时用小拇指指节擦去一些混乱的笔触。
十分钟过后。
“滴滴滴——”
纪寻低头看了眼光脑，发现维西竟给她发了消息。
［维西：我走了。军区那边催得急，你们不用来送了，军用飞艇附近不允许普通民众久待。］
纪寻眼睫微抖，还未彻底清醒的脑子此刻也因为这条消息醒了个明明白白。
怎么会这么快，连一天的时间都吝啬到不肯多给吗？
她回了个［注意安全］，但久久没有看到对方已读的提示。
纪寻心下了然，估计维西此刻已经进入飞艇内部了。在整个联邦境内，军用飞艇的权限极高，能够隔绝屏蔽一切信号。
光脑所有功能在军用飞艇里都会彻底失效。
纪寻将画纸折好塞入抽屉里中，又从衣柜里找了件灰色卫衣穿着。
纪寻看了眼算得上家徒四壁的房间，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现在就有十个亿的话……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笑出声了。
*
联邦大学医学院宿舍楼，江景打开光脑内存储的解剖虫族课程，眼睛透过手指漏出来的缝隙，咬牙坚持看了下去。
一旁的室友们看他这幅模样，起哄笑了起来：“江景，你害怕成这样了，要不跟你家人服个软退学吧。”
江景动作一滞，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那张威严肃穆的脸，霎时间疯狂摇起头来。
他敢笃定，要是自己真的退学了，他妈一定会拿枪毙了他。
“江宁上将怎么可能让他退学，大家别开玩笑了。”
联邦大学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能分到一个宿舍的自然知根知底，江景的身份早在他刚入学时就传遍了整个联邦大学。
联邦上将江宁之子，如此响当当的名头，也为江景招引来很多探究的目光。
期中考试结束后，江景每门课都挂科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医学院每个学生的耳朵里。
江宁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直接冻结了他名下的账户。
江景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猛然被母亲经济制裁，一时间穷得连坐磁悬浮列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他又拉不下脸面向其他人借钱，只能缩在宿舍里靠平日里屯下来的营养液度日。
室友们瞧他可怜，但也无可奈何。因为江宁上将早就同他们这些人打过招呼，不准任何人对江景施加援手。
“你们快出去吃饭吧。”江景趴在桌子上，眼睛里蓄满淡淡的死意。
室友们平日里都等外卖送上门，若不是良心发现在宿舍吃饭会刺激到喝营养液喝了好几天的江景，这帮少爷压根不会去食堂跟人抢位置吃饭。
“哎，真可怜……”室友们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室友一走，江景脸上的死意一扫而空，他轻车熟路地从枕头下拿出另一个光脑，手指轻轻一按，熟悉的银发绿眸的投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人躺在沙滩椅上，右手还举着一杯红酒遥遥对他敬着，左右两旁佣人手上的托盘堆满了来自各个星球的奇珍异果，还未发布的新型号保姆机器人正举着蒲扇给他扇风。
“卡希尔，你有必要这么装吗？”江景劝说自己无视掉那人的炫富，但语气满是酸意。
压根不能说服自己好吗！
玫瑰庄园落成之初就已安装上全首都星最为先进的天气中枢，那里的温度总是自动调节到庄园主人卡希尔最满意的区间，根本不存在要机器人给他扇风降温。
卡希尔嘴角微翘，他向后挥手，佣人们便自觉地离开此地。
他抿了一口酒，笑道：“喝营养液的滋味不好受吧？”
江景的脸顿时黑了，已经明白一切：“我成绩那事是你动的手脚吧？”
卡希尔晃了晃酒杯，脸上故作无辜之态，绿眸眨了好几下：“我只是让人给你各科减了一两分，没想到你还真的全挂科了。”
“我x#%*……”江景骂到一半，猛然想到卡希尔是里索集团的继承人，他的光脑跟普通款光脑不同，能检测脏话并自动转化为夸人的词。
江景骂他，卡希尔听到的却是赞美。
也就是说，他骂得越欢快，卡希尔就越享受。
江景气得猛拍桌子，桌面上的解剖器械被他震得移了位。
“你这么整我干什么，我也没坑你啊。”江景回忆了他上周在玫瑰庄园内干的好事，声音不由自主低了几分。
“哼，”卡希尔冷哼一声，碧眸水光下闪过冷意，“是你先帮我报名军校选拔赛的。”
“那我也贴心帮你在雇佣兵网站发布了委托单！”
“你不报名能有这事？”
“你玩物丧志，我帮你振作还有错了？”
“那你这么振作怎么还挂科了？”
“挂科也比你这个文盲强吧，从小到大都抄我的作业。”
“哪次作业没给你钱，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位儿时好友你一句我一句地翻起了旧账。
卡希尔不想再同他吵，冷声甩出一句：“还钱！”
江景光速闭上嘴，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殷勤的笑。
“别这样嘛~谈钱伤感情~”
卡希尔起身，银发如瀑垂在地面，如同流淌着的银河。
“你真是……”卡希尔伸手指着江景，本就苍白的脸颊因江景的无耻竟莫名显现几分红润起来，他唇瓣微启：“又给我加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额外条件，要不是我有钱，你都不知道那群雇佣兵骂得多脏。”
江景深知卡希尔的德行，这才把自己对他多年的了解以书面形式表达出来：“我只是帮你过滤一些有碍观瞻的人，这还不好吗？”
卡希尔挂断通讯前，那张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眉眼闪过一缕明晃晃的同情。
江景额间沁出冷汗，还未等他回味过来卡希尔方才表情的深意，室友们便回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光脑塞回枕头下面。
室友们看向江景的脸色很是奇怪。
江景看不出所以然，便问他们：“怎么了？”
有个室友嘴快：“刚刚在楼下看到江宁上将了，她让我们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江景小脸一白。
“上将让你准备好行李出发，她说选拔赛现场还差一个实习医生。”
江景眼前一黑，他怒吼的声音瞬间传遍整栋宿舍楼：“卡希尔！”
远在玫瑰庄园的卡希尔打了个喷嚏，一旁的机器人立即闪烁红光，卡希尔拿纸擦了下：“不是生病，大概是被人骂了。”
机器人这才解除红光模式。
卡希尔躺在沙发上，他伸手在虚空点了几下，门外待命的周管家一行人便得了命令走到他面前站着。
“少爷，一切准备就绪，十分钟后您就能开始面试了。”
卡希尔玩着自己耳侧的一小缕头发，柔顺的银发被他一圈圈缠在自己无名指上，发尾突兀地翘着，很像玛丽亚头上冒出来的呆毛。
想到这，卡希尔开口问她：“大哥最近在忙什么？”
众人听到这话皆如临大敌般脸色一变，眼神飘忽不定，没人敢开口回答。
自从十年前大少爷奥斯丁成为里索集团掌权人后，小少爷卡希尔就被赶出了集团总部卡斯洛特星，只能在首都星当一个供人观赏的无用花瓶。
玫瑰庄园的人平日里很是避讳提到“奥斯丁”这三个字，没想到少爷今天却主动开口问了。
这问题不好回答，因为不管他们回什么，少爷都不会高兴。而少爷不高兴他们也别想高兴。
哎，当牛马好难。
“算了，也问不出什么。”瞧见这些人低头望地，卡希尔顿觉无趣。他不想为难他们，摆摆手表示算了。
周管家很是上道，早早给卡希尔中意的那个雇佣兵发去了面试链接。此时他随手操作，便将面试链接与房间墙壁内的芯片配对起来。
刻着复古繁密花纹的墙体瞬间弹出一块块3D立体屏幕，它们组合成一个四方盒子，将卡希尔几人包裹在内。
与那纪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时，卡希尔面前的空间突然闪烁着一道卡顿的人形投影。
那半虚半实的样子，分明是光脑版本太低，与卡希尔庄园内最新研发出来的投影空间并不适配。
“这也太穷了。”卡希尔看着面前闪烁黑白雪花的人影，一向只对身旁亲近之人吐刀子的小嘴跟抹了毒似的，“这光脑丢垃圾场里，负责回收的智械手臂都不一定会看得上它。”
“少爷……”玛丽亚打断他。
“嗯？”
“她现在听得见……”
没错，纪寻确实听见了单主在吐槽自己的光脑。
她的光脑破是破了些，虽然投影时图像加载得慢了些，但声音功能还不是很差，勉强能适配上单主家的投影空间。
所以纪寻将单主的吐槽听得一清二楚。
卡希尔并无其他人那种发现自己当面吐槽人后会产生尴尬感的通病，他知晓“绘”听得见后，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
“不管你面试通没通过，我都会送你一个最新款的光脑。”
“好啊。”人形投影的声音如霜雪落在林地般冷冽清亮。
声音好听，是少爷喜欢的那款。
周管家几人面露喜意，互相从对方眼中得出相同答案。
果不其然，卡希尔的嘴角弧度变得柔和起来，眼睛极淡的笑意也随之浓了些。
“滋滋”一声过后，纪寻的投影终于加载完毕，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一览无遗地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
她不笑时面若寒霜，整个人显得冷峻神秘，眼睛乌沉沉的，叫人不敢与其对视。
但在见到单主的那一瞬，刻在骨子里的职业素养让纪寻弯起盛雪的眸，薄唇微抿，笑得如同初春融雪。
纪寻一旦笑起来，她的面部线条就柔和许多。低垂着眼眸，睫毛弯弯，浑身上下透露着乖巧懂事的气息。
这让卡希尔想起他在首都星见过的那些最受老师们宠爱的尖子生。卡希尔清楚，这个雇佣兵只是表面上如同他们那般长得人畜无害，她这幅样子明显是收起了獠牙。
笑意中夹杂零星碎冰。
先前的简历中卡希尔就已经看过纪寻的身材投影，纵然他在首都星看过无数A模，但品鉴过会被上层Omega一掷千金的投影，卡希尔承认了一件事——应该把周管家这个月扣的工资还给他。
卡希尔围着纪寻走了一圈，将她的投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数遍，最后拍拍手：“确实顶尖啊。”
他说完这句话便负手离去，长长的丝绸睡袍拖了一地，衣摆连绵的褶皱就像房间内众人起伏的心情一样波动着。
周管家挺起胸膛，脸上神情傲然：“我就知道，我才是最了解少爷的人。”
他话音刚落，又想到提出如此多额外条件的江景，又补了一句：“我和江少爷都很了解少爷。”
我今天才知道怎么开段评！我把段评打开了！
第5章 面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