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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掌柜的声音像是一只大手钳住了喉咙,悉数吞回了肚子里。

身后传来了声音:“找到了没有?”

情急之下,掌柜一把将木门关上,顺带还拿走了那枚嵌在墙壁上的银子:“没有没有,苗公子,兴许是我记错了……诶,那边您查看过了吗?”

他转移话题的样子过于生硬,就连叶安淮都听不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苗子越过于心急,居然没有察觉到,带着一帮人又从掌柜指着的方向继续找人。

雅阁外又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叶安淮悄然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人走了吗?

解洵静听了一会,点了点头:“应当是离开了。”

叶安淮猛地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有些奇怪。

——为了防止自己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叶安淮的爪子扒拉着解洵的衣襟,无意间把解洵今儿刚换上的新衣服攥得皱巴巴的。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中,仿若霸王硬上弓般,把人硬生生地按在了原地,甚至有种骑在他身上的错觉。

呜哇!

叶安淮一惊,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解洵从善如流地放开他。

叶安淮耳廓滚烫,目光四处乱瞟,脸上布满了羞愤的红霞,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他上辈子虽然也夜店酒吧两头跑,但叶家对男女之事管得非常严,导致叶安淮活到了十八岁都没有交过女朋友——当然,男朋友更不用说了。

他们家是开娱乐公司的,最忌讳各种各样的绯闻,叶家大哥也曾命令禁止他跟那群酒肉朋友混在一起,所以叶安淮向来洁身自好。

来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风气偏守旧一派,叶安淮来到这里五年,连个贴身仆人都不曾有过。

他偷偷瞥了一眼解洵,后者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先的位置,叶安淮只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拂袖而坐,好奇地问:“方才进来的是何人,你是怎么将他打发走的?”

解洵说:“是掌柜,给了他一枚银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说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字不提那一枚银子差点把人命给崩了的事情。

叶安淮疑惑道:“真有这么简单?”

解洵点头。

叶安淮终于心安了,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他长叹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面具站了起来,戴在脸上:“走吧,我们得回去了。”

“再待下去,真就要被苗子越发现了。”

就在这时,阿元终于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了,一把拉开门,惊慌道:“公子,公子不好了!”

“你家公子好得很呢。”叶安淮懒洋洋地出声。

阿元上气不接下气:“不,不是。公子,您猜我看见谁了!”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阿元左顾右盼了番,凑上前,低声道:“公子,方才我看见苗哥了,他们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今夜在凌云楼里了,苗哥带了一群人过来!”

“我知道。”

叶安淮白了他一眼:“人都已经来过了,这事儿还得多亏了解洵。”

对,解洵是他的侍卫,做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

阿元恨得两眼泪汪汪,直咬手帕。

如果他方才也在公子身边,准能比这男人做得更好!

他正想瞪一眼解洵,结果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又一愣,疑惑开口:“你的衣服怎么皱成这样?”怎么像是被人刻意揉皱的?

“……”叶安淮目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赶紧跑了。”

“要是真被抓回去,估计你半个月都见不着你少爷一面了。”

一想起方才腰别长刀凶神恶煞的“苗哥”,阿元忍不住哭丧了脸:“公子,您说要是苗哥知道了我带着您跑下山,会不会把我关着吊起来打……”

叶公子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苗哥会不会这样干,但是我爹是一定会把我吊起来打。”

两人对视一眼,幽幽地长叹一声。

“说起来。”一旁的解洵蓦地开口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揉皱的衣襟,“属下还不知,小公子是为何出逃?”

他若有所思地问:“莫不是被家里人虐待了?”

叶安淮没未来得及开口,阿元就率先抢话:“怎么可能!整个寨子中我们老大最惯小公子了!你一介外人,不许挑拨老大和公子的关系!”

阿元看不惯这人好久了,一找到机会就开始呛话:“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不过跟着公子一时,等咱们上了山回了寨,你就得离开了。”

“公子,你说对吧!”他满怀希冀地望着叶安淮。

叶安淮:“。”

他总不能说,不久前他还拽着人衣领逼着人跟他回寨。

解洵并不搭话,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叶安淮轻咳一声,板着脸生硬地转移话题:“行了,这些小事情等之后再说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在苗子越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吗?”

阿元讷讷摸了摸脑袋:“也对。”

他担忧道:“但少爷,我看这一次苗哥全副武装地过来,带了好几号人,前门后门都堵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叶安淮蹙眉思忖,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楼下那位正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的说书先生身上,陡然心生一计。

他回头看了眼解洵,目光诚恳:“解兄,你道德标准高吗?”

解洵:“……?”

解洵活了二十多年,前半生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干过,自诩道德标准应该是不高的。

但架不住叶安淮脑袋里的鬼点子实在不少。

小少爷拍了拍他的肩,抬手将那银质的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顺便还扶正了些,扬起一抹笑容:“那解哥,就交给你了。”

阿元投以嫉妒的目光,嘀咕道:“公子,让我去我也行的。”

叶安淮毫不留情:“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吧。”

他们还是身处于三楼的雅阁之中,也不知道门外的人会不会再回来,保险起见还是不走正门了比较好。

于是叶安淮心生一计,选择让解洵不走寻常路——他们三个之中,哪怕解洵身上还带着伤,身手也是最好的。

果然不负众望,解洵一只手撑在窗沿上,灵巧翻身,一只脚踩在了檐壁上。

凌云楼之中装饰繁多,恰好给了解洵落脚处,他身形轻盈,直接从三楼的窗户翻身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厅堂稠人广众,声音喧哗,浑然无人察觉有人从三楼的窗沿上一跃而下。

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目标,解洵理了理衣物,缓步跟在了说书先生身后,一个闪身,便没了影。

叶安淮松了一口气。

阿元不得不佩服,不情不愿地承认:“这人身手确实了得,阿元自愧不如。”

叶安淮轻笑一声,眼底一片晶亮:“那还用说?”

-

另一边,钟明博抱着凌乱的卷轴,四处着急得询问:“兄台,你知道茅房在哪吗?”

这是他来青溪镇的第二日,人生地不熟,先前来此处时就隐隐内急,硬生生地憋着等说完了之后才急匆匆地去找茅房。

凌云楼的茅房建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夜深人静,周遭一个人影都没有,钟明博内心忐忑,但实在是憋不住了。

解手完后,一身舒坦,正准备返回客栈歇息,不经意间抬起头,冷不丁地看见巷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袭黑色劲装,隐匿在黑夜之中,脸上带着银质面具,面具后的银灰色瞳眸冷冽凛然。

——活像是半夜袭来的恶鬼杀手,倘若不是刚解了手,钟明博险些又要被吓尿出来了。

那恶鬼杀手身形微动,钟明博倏然蹲下,双手抱头,带着哭腔,毫无气概地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口无遮拦,是小的该死,望大人赎罪!!”

解洵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冷冷吐出一句话:“你知我为何而来。”

钟明博见这杀手大人居然还有闲心同他说话,当即抬头,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哽咽道:“都怪小的妄议朝廷之事,罪当万死,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小的一回吧呜呜呜。”

一抹冰冷的杀意轻飘飘地贴在了他的脖颈处,钟明博抖得跟个骰子似的,脑袋更低了。

解洵淡淡地开口:“从哪得知的消息。”

钟明博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是,是从京京京城传出来的。”

“现在京城一带都在,都在传……”

“传什么?”

钟明博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他一眼,脖间的匕首彻骨冰寒,他颤颤巍巍地说:“就,就说,秋猎时,太子殿下因图谋不轨,意欲借机铲除异己,却不料暗中遭人反制,仓促逃亡,坠下悬崖生死不明。朝野间盛传太子多年来权欲熏心,行事狠毒,意图废黜摄政王自立为帝。”

“旧党相争,如今朝廷上摄政王一人独大,拨乱反正,逐步掌控朝局,再过不久便将登基,清理太子余党,还天下以太平。”

解洵身形微动,钟明博还以为脖子上拿一刀要劈下来了,登时慌张地喊:“大人!是您让我说的啊大人!饶命啊大人!”

却没想到他只是收回了匕首,退后一步。

钟明博:“?”

他脖颈上还残留着锋利冰冷的触感,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前面的杀神冷冷地开口:“我要你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