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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争执

时韫浓没想到会再次遇上陆颜,他一看到陆颜就条件反射的头痛,也不想再与这人有任何瓜葛。

他转过身对时羽说:“走吧,我们回家。”

时羽小心藏好手里的饮料,垂头丧气地跟在时韫浓身后,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好似在踩蚂蚁。

陆颜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瞬间变得很不痛快。

这算什么?当小爷是空气?就这么被无视过去了?

对方越是不理他,他就越要彰显存在感,陆颜嗓音沙哑地喊道:“时韫浓!”

时羽眼中闪着点点微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借机停了下来,疑惑地问:“爸爸,你们认识?”

结果时韫浓一开口,差点没把陆颜气笑,他冷声回道:“不认识。”

好一个不认识。

小爷我喝醉酒也没忘记你,敢情你屁股一转,倒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陆颜故意提醒道:“时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日我们不是才刚一起喝过酒吗?”

时韫浓沉下目光,想忽视掉那天被吐了一身的事,对方却偏要往枪口上撞,还真是阴魂不散。

对时韫浓来说,陆颜就是个灾星,自然是恨不得避而远之。

陆颜哪里知道时韫浓内心的抗拒,当他看到对方停住脚步时,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

哼,让你在小爷面前装失忆。

顿了顿,时韫浓才回头问:“你有事?”

那冷漠的语调,让陆颜极其无语,难道认识的人打个招呼都不行?

这男人是外太空来的吧,简直就无法沟通!

“我……”陆颜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易拉罐清脆的落地声打断了。

只见时羽捂着肚子,突然倒在了地上。

时韫浓脸色一变,忙上前抱住他:“小羽!小羽!”

这又是什么情况?陆颜有点懵。

易拉罐一路滚动着,里面的碳酸饮料流了一地,时羽脸色苍白地缩成一团,嘴里发出难受的低吟声。

陆颜瞧着不对劲,走近了几步问:“小家伙怎么了?”

时韫浓看看他,再看看地上的易拉罐,果然每次遇到这人就没好事。

时韫浓的眼神仿佛淬了冰,一点点渗满寒意,看得陆颜心头一紧,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抱着时羽走开了。

陆颜顿时浑身不舒服,搞得就像他是那个罪魁祸首似的。

陆颜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时韫浓问:“你往哪儿走?”

时韫浓没吭声,眼中却情绪涌动,逐渐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陆颜看了一眼时羽,小家伙的样子很虚弱,他把心头的怒火又压了下去。

他稳住呼吸说:“算了,我们的事等下再说,你先跟我走,我去帮你安排。”

时韫浓的声音又冷了一倍:“让开!”

陆颜一怔,觉得这男人简直太不可理喻了,自己都已经这么放低身段,脾气好得都快成出气包了,他还不领情。

他松开了手,生气地说:“行行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随便你,算老子多管闲事!”

时韫浓没理会他,一路抱着时羽跑向内科门诊。

时羽最近总是拉肚子,已经持续一周了,时韫浓不放心,带他来市医院看看,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肠道消化不良,平时多注意饮食。

刚才看到地上的易拉罐,他猜小羽一定是喝了饮料才会肚子疼,至于其中的缘由,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细想。

时韫浓来回转了几圈,门诊里空无一人,这会儿大家全都去吃饭了。

时羽身体微颤,刘海湿漉漉地贴着额头,他流了不少虚汗,连后背都湿透了,看得时韫浓一阵揪心。

他用袖口帮时羽擦着额上的汗珠,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小羽,医生很快就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褂医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跑上来就问:“这孩子是不是叫时羽?”

时韫浓怔了怔,随后应道:“是。”

那医生忙招呼道:“快进来,让我看看。”

虽然心里疑惑,他还是跟着那医生进了诊室,那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这孩子原本就脾胃不调,刚才又吃了生冷的东西,所以得了急性肠炎。

提到生冷的东西,时韫浓立刻就想到了那罐饮料,小羽手里为什么会有一罐可乐?

这医生也不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对他们很关照,化验交费包括最后给时羽挂水,全都亲力亲为,态度好得简直没话说,直到确认时羽的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他才起身离开。

时韫浓把他送出门外,总觉得事有蹊跷,一个主任医师,怎么刚好在饭点赶来帮他们看病?

时韫浓忍不住开口问:“请问,您是怎么知道……”

似乎料到对方想问什么,那医生故意岔开话题道:“孩子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近期一定不能再让他碰任何生冷食品,包括饮料水果,以免病情反复发作。”

时韫浓点点头,那医生也没再说什么,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走了出去。

当陆颜从对面走过来时,时韫浓还在琢磨这事,就听他问:“小家伙好点了吗?”

时韫浓抬起头,见他越走越近,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陆颜受不了他那犀利的目光,好似要把他身体抠出一个洞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时韫浓向来公私分明,虽然他对陆颜没好感,但是这次小羽也多亏了有他帮忙,他生硬地回了一句:“谢谢。”

陆颜故意装傻:“谢我什么?”

陆颜刚有点自我感觉良好,时韫浓就直接转过了身,没再搭理他。

他也真是服了这男人,就没见过谢人态度还这么勉强的,不如不谢。

他跟在时韫浓身后问:“对了,小家伙的妈妈呢?她怎么没来?”

原本也就是随口一提,谁知时韫浓身体猛然一震,陆颜的话就像铁锤一般,用力砸向了他心脏,他僵硬地立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陆颜催促了一声:“喂?”

那时的他对时韫浓一无所知,看到对方这副表情,还以为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戳到了他痛处。

时韫浓回过神,眼底的焦距模糊不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冰冷。

那股疏离感是一种强烈的抗拒,仿佛在抗拒所有的人和事,抗拒外界的一切。

陆颜也算阅人无数,可时韫浓既不会察言观色,说话也不招人喜欢,还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跟块石头似的,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原本他是打算一走了之的,既然对方这么不识好歹,他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可是看到手里的矿泉水,又想起时羽那难受的样子,此刻大家都去吃饭了,门诊里只怕连个鬼都遇不到,那小家伙还不懂要熬到几时。

他咬咬牙,忍下这口气,还是好人做到底,去护士站联系了一位主任医师。

陆颜绕过时韫浓,走进挂水室,时羽正安静地坐在那儿,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人比之前要精神多了。

陆颜坐在他身边说:“看来你肚子已经不疼了。”

时羽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问:“怎么是你?”

陆颜好笑地问:“怎么不能是我?”

时羽板着脸,这会儿来了精神,说话又开始欠了:“你很闲吗?”

陆颜也不气恼,笑眯眯地说:“是啊,所以我来看看你好点了没。”

时羽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很快,小家伙脸上又浮起一丝迷茫,难道这人是在关心自己?可是为什么,他们又不认识?

这父子俩的性格还真是如出一辙,陆颜把头凑过去,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刚才你是故意喝那瓶冰可乐的吧?”

就像突然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里面努力想要守住的秘密被一览无遗。

时羽的表情变得有些慌张,他心虚地偏过头,懊恼地反驳道:“你胡说!”

小家伙的反应让陆颜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孩子的心思完全搞不懂。

正说着,时韫浓走了进来,他立在门口,一脸严肃地望着时羽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语速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压迫感。

小家伙咬着嘴唇,满脸的倔强,他一声不吭地垂下了头。

时韫浓面无表情地交叉着双臂,既不说话,也不靠近,一直在等着时羽的回应。

周围的空气逐渐形成一面巨大的网,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颜觉得时韫浓太苛刻了,这哪里是在跟自己儿子说话,分明就是在审犯人的口气。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出来打圆场:“行了,你也别为难他了,那可乐是我让他喝的。”

时羽突然把头转向陆颜,他睁大了双眼,有紧张惶恐还有惊讶疑惑,眼底的情绪复杂到根本就不像个孩子。

这孩子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如此沉重的心思!如此强烈的戒备!

时韫浓心头浮起一丝不悦,难道现在连处理家务事,这人都要指手画脚了?

时羽此刻如坐砧板,小手不安地拽着衣角,他偷瞄了一眼时韫浓,眼中藏着一股隐忍和委屈。

陆颜的心脏被微微扯了一下,他似乎有点能理解这孩子了。

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她大口喘着气,估计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担心:“小羽怎么样了?”

时韫浓总算开口说了句话:“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

时羽一看到那女人,张了张嘴,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难道她是小羽毛的妈妈?

陆颜朝她看了过去,那女人礼貌性地微微一笑,温婉漂亮,给人的感觉很贤惠。

好吧,眼下他们一家大团圆,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

陆颜懒散地站起来说:“小羽毛,那我先走了。”

时羽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反应。

陆颜又俯下身,凑近他耳边低语:“我已经知道你的小秘密了,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爸爸的关心。”

可是这样不仅伤害了自己,又无法得到对方的理解,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时羽猛然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陆颜一脸无害地笑了笑,他直起身子说:“我们有缘再见。”

他又看了一眼时韫浓,对方似乎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他有些无趣地走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