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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微时之妃

老板见梁羽来了兴致,便得意地卖了个关子:“你可知道姑射上神与她是如何相遇的?”

梁羽一头雾水:“我从未听说过这轶闻,还请您指点一二。”

老板笑道:“虽说这恶神北邙山长御到了姑射上神年间才极为猖狂地作恶多端,但究其本源,恶神早在宣帝之时就已经开始韬光养晦,因此宣帝便告之众臣北地十三城须有人驻守,只可惜众臣畏惧那狠辣无情的恶神,唯有姑射上神那时就有了济世之心,领着一小队戍卫来到苦寒北地。”

这个故事梁羽在神殿读过,也清楚姑射上神一共只带了三四近卫,而这几人在姑射上神即位之后也都成了骁勇善战的将军,是最熟知北地十三城险塞地形的。

宣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因此不吝夸赞,许诺若是姑射上神能够平安归来便将晷景托付给他,反倒是姑射上神谦和恭谨推辞再三,宣帝病故后也亲自送葬守柩,一时传为佳话。

“大娘的意思是,上神在北地时与这位爱人结下了缘分?”梁羽猜测道。

老板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是如此,那北地十三城处处迷烟瘴鬼,也就只有生于边陲的人才能略知一二,上神一行人要在苦寒之地摸爬滚打又谈何容易,多亏了那位善人呢。”

顿了顿又道:“上神乃是一等一的痴情之人,后来得登大位之后也没有忘记故人,亲自迎娶微时故人,呼为‘灵妃’。”

“但若是善人生于北地十三城,恐怕日子也并不好过。”梁羽叹道,“不过阴差阳错,最终的结果还算圆满。”

老板又微微一笑:“传说姑射上神最终仍旧还是没能逃过年少时大司祝的预言,深陷情网之中,后来灵妃为了成全姑射上神的声名,自己了断了。”

梁羽一怔,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然而下一瞬老板话锋一转,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神秘莫测地压低了声音:“年轻人啊,我们徽城这儿可是为灵妃立了神殿,可灵了!我看你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想来定然是没结过亲——我家里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你有没有……”

梁羽猛地向后一跳躲开老板几乎要凑上来的上半身,尴尬地连连摆手:“谢谢大娘好意!谢谢,但我暂时没有结亲的打算,这神殿我——”

她的话音在看到陆徵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陆徵拢着袖子站在那里,一身水色的直裾衬得她眉目疏落,又这么专注地看着她,忽而露出一点微末的笑意。

她不由有些呆住了。

老板还在絮絮叨叨地劝说她:“这灵妃我们这边又叫作祈心之神,最是灵验,从她的神殿里出来的,没有不成的姻缘!你要是有打算,可千万要告诉我,这徽城真是好久没看到你这样又美貌又聪慧的……”

祈心之神?

梁羽神思恍惚了一瞬,随即眼神清明地落在陆徵身上,后者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已经很晚了——想来是因为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就从驿馆前来寻她。

“抱歉啊大娘,我友人来寻我回去,时间不早,您也早点歇息。”梁羽连忙和老板道别,不等老板拉住她再说些有的没的便奔向陆徵。

“快子时了。”陆徵打了个哈欠,“常言道‘子半鬼门开’,这近来人间不太平,还是少在半夜逗留的好。”

梁羽的心里登时打了个突,想起先前在姑射山上时神殿祷祝模棱两可的一些话,忙追问道:“你说近来人间不太平,是怎么个不太平法?你说你因这灾祸云游过不少地方,想来一路上应当有许多见闻,我先前闷在一座配殿多年,对人间之事并不了解,你说这北邙长御当真有如此能量,还能从姑射上神的封印镇压和刑天狱下的业火中逃出来?”

陆徵沉思片刻:“这我倒也不十分清楚,只是看这一路的法力痕迹,恐怕恶神出世确有其事。”

“法力痕迹是什么?”梁羽问。

陆徵神色如常:“传说中这恶神有一把十分吊诡的兵器,叫作聆风五明扇。”

梁羽很快察觉到一丝奇怪之处:“可我听说这把邪祟扇子被姑射上神丢尽北邙山底下的业火里,烧得一干二净了。”

“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陆徵点了点头,“不过话虽如此,这扇子毕竟是恶神炼化,总有些踪迹可寻。若是你不幸见识过邪术,或许也能像我一样认识它啦。”

梁羽微微怔了怔神,垂下头叹了口气:“我是因为昭明庆典上危言耸听被祷祝关了禁闭,出逃的时候跌落溯世崖的。”

危言耸听,指的自然是散布恶神出世的消息。

“你是听那些前来上香的客人说的?”陆徵有些好奇。

梁羽没吭声,权当默认。

两人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梁羽先前因为跌落折损的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陆徵察觉到她的步伐变得缓慢,从善如流地问:“要我背你回去吗?”

先前梁羽问过一个傻问题,她见陆徵腰间有把漂亮的佩剑便以为陆徵是个法术精深的剑客,直愣愣地问她为何不御剑而行,被陆徵一脸黑线地解释自己并无多少法力,支撑不起这难度过大的动作,何况剑是兵器不是作代步的工具,梁羽遂百般提醒自己不可问些过于蠢钝冒犯的试探。

她老实地回答:“还能撑一段路,但恐怕到不了驿馆。”

陆徵笑了一声,这笑声多少带点意味不明的态度,梁羽也拿不准她到底是在笑自己天真可爱还是有些别的隐喻,正踟蹰着,陆徵蹲下身子,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脊背示意她搭好自己的肩膀。

真论起身高以及结实程度,梁羽是万万不可能让陆徵平白无故背自己的,毕竟昭明庆典意义重大,奉祀的仪表也是重要的考察对象,务必要高挑健实风度翩翩,否则也撑不起那厚重的深衣礼服,因此祷祝甚至还出过备选方案,担忧万一奉祀连六尺半都长不到那岂不是败坏了昭明神的风骨——幸而梁羽十分顺利地超过了这个目标,免去了繁琐麻烦的备案。

所幸陆徵看着虽瘦,实际上却力气很大——毕竟也将她从溯世崖拖到了这个看上去还算是平静的徽城。

梁羽犹豫了一会儿,陆徵先笑道:“我们在此处再养精蓄锐留个几日,必定还要星夜兼程赶路去别的地方,你这通缉画像早就传得满天飞了,徽城懂法术的人不多,我的障眼法尚可堪用,然而此处离姑射山太近,难免夜长梦多,得去远些的地方避难才是。”

她说得句句在理,梁羽一丝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别扭地趴在陆徵的背上,陆徵走得极稳,几乎也没什么颠簸的感觉,梁羽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将近迷糊的时候,她忽然隐约听到陆徵揶揄地一笑:“我曾经也这么背过一个小孩。”

她很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是陆徵的个人秘辛不该多问,且等了一会儿,这人确实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便使劲眨了眨眼睛,问起方才老板提到的那个神秘的“祈心之神”。

陆徵背着一个人走路却完全没有半分喘气,反而走得越发稳健,这使得梁羽十分好奇她具体实力究竟在什么程度范围内,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陆徵微沉的声音:“这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不过梁羽也觉得灵妃最终自戕实在称不上结局很好,只道:“我对这些很好奇,先前只在书上见过姑射上神的往事,未曾听闻人间捕风捉影的传说。至于知道的那些,也不过是冷冰冰的丰功伟绩,但姑射上神总归是个人君,想来得有些趣事,好让这人物变得更立体丰满。”

“我倒是有听闻一些趣事。”陆徵笑意颇深。

梁羽一下子直起上身:“我想听听,我给香客讲了太多三段锦,实在无聊。”

陆徵答得很散漫:“我听说,是这个祈心之神对姑射上神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呢。”

梁羽努力想象了一下“死缠烂打”是什么样子,登时感觉脊上一阵恶寒。

“那——”梁羽顿了顿,又问,“那祈心之神和姑射上神,真的是真爱吗?真的有像书里记载的那样……‘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吗?”

陆徵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在为她的天真而感到无语。

梁羽把脑袋缩了回去,决定假装自己没说过任何胡话,但很快陆徵又反问了她:“你认为——什么样叫作真爱呢?”

梁羽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不仅没看过猪跑还没见过猪哼哼,在神殿里头话本也是看不了的,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回答道:“我觉得,至少像这个故事传说的那样,称不上是真爱。若是姑射上神真的爱这祈心神,那么就不会放任这祈心神死去。”

陆徵答得干脆利落:“嗯,那就不是。”

梁羽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被戏耍了,颇为不忿,于是又问:“那你觉得呢?”

她看到驿馆的灯光在远处显得温暖明亮,长吁一口气,没指望陆徵这种老狐狸和她说真话。

果不其然陆徵给了她一个十分不靠谱的回答:“姑射上神岂是那些寻常人,妖魔鬼怪诱哄人心,说欺瞒便欺瞒么?自然有过真心。”

弦外之意就是,大约有过一点真情,但很快便消磨了,帝王的真心从来求不得。

这话怎么听都有种别扭的意味,仿佛有些不服气,但传说里那司祝的确说过姑射上神是为情而死的,梁羽总觉得似乎缺了什么,但也只得作罢。

陆徵和门口扫地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将她背到二楼的走廊上才放下,灯火通明,陆徵的神色竟然也添上一丝暖意,梁羽心头一热,忽然扬起手攥住陆徵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呢?”陆徵有些惊讶。

梁羽欲言又止——她总不能说自己突然对着陆徵产生了一点恍惚的暧昧吧?那可是救命恩人啊!

于是她狼狈地摇了摇头,只前言不搭后语地答道:“谢谢——你今晚要是睡的话,睡早一点,明天晚上……明天……”

陆徵道:“你困了。”

梁羽老实点头:“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