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燃殿上下皆知，公子商人的殿中，多了一位美人。
有人说是公羊大人献媚的礼物，亦有人猜测是公子潘先前的宠姬南夭。
惠风台中，纸灯在高阁之上，听得清远方嘶哑的席卷。
“居然连强抢美人这种可能都如此猖獗呢，公子。”
“这你也信？”
正巧办完事回程，想起自己殿中多了一只雀儿，便来惠风台看看。
只是视线相对时，总是会觉着：若有丹青，描摹她的眉眼，竟是般配至极。
美人倒好哦，直截了当地扣了一顶帽子给他。
吕商人寻了处塌坐下，玩味着说道：“行上如此伊人，本公子何故去挑衅其他公子？”
纸灯挑眉。
“行上蒲柳之姿，担不起公子赞誉。不过那位南夭美人，不知公子可否与行上说道说道？”
吕商人好整以暇地直起身，从容以待：“为何要了解旁人，本公子服侍行上不好吗？”
“岂敢岂敢。”
纸灯讪笑着从朱栏边退开，葱玱嗡鸣。
“说起来，那位南夭姑娘何许人也，怎得会和殿下有所关联？”
室中檀旃馥郁，吕商人见她面容恹恹，似是休息的不大好，思忖片刻，起身沏了一壶茶。
手边边忙碌着，边应道：“南夭是亡国流民，姿容毓秀，神采动人，吕潘恰巧碰上，施以援手，便做了他府上的美人。”
纸灯了然点头，接过呈递的茶杯，指尖微凉如玉，似是相交时的错觉。
“至于扯上本公子……“
吕商人额角青筋凸起。
“说起来确实是……”
南夭虽是流民，但性子桀骜，并非装腔拿调，而是骨血中的矜娇。
吕商人与她有一面之缘。
那位姑娘确实不失为一位绝色佳人，婀娜多姿，锦缎加身更是不胜柔媚，玉骨天成。
只是他没什么兴趣，美人而已，天下无处不有。
要皮相，他也有。
只是那位南夭姑娘……好像看上他了。
在一日大殿之上，公然戏谑，意图共赴温床。
吕商人至今都记得吕潘的脸色有多阴沉。
估摸着不是对他的，怨恼南夭的情绪大抵更多些。
思及此，吕商人吃茶的心思淡了些。
“行上，这个南夭并不简单。”
纸灯神采奕奕，还以为他要接着诉说和这位南夭姑娘的萍水之缘，不料突然来此一说。
有些遗憾呢。
“还请殿下详尽说来。”
吕商人起身，风铃倏然作响，风声惊诧。
水酥逢天旱而来。
“虽无确凿证据，但南夭确实仅凭口舌就让吕潘稳住心神，甚至宠爱有加。”
“不若是公子潘待美人诚心之至？”
“若是如此倒好办，要害在于从南夭入府后，吕元那边突然被老将严重排挤，反观对吕潘的溢美之词多了起来。”
雨凿凿，天知晓。
“殿下怀疑南夭不是姬妾，而是门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纸灯敛眸：“行上尚未见过南夭姑娘，给不了殿下确切的应答，只能说：有可能。仅此而已。”
“不日，我便会去探一探她的虚实。”
纸灯以食指划过杯沿，睫羽颤颤。
“南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地育精华，诞美物。
这位美人，又在此公子之争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阿姊不在身边，瑁以似有所感，不过总得在实施中才能印证。
旭日，云仲晨起后在客栈茶铺子处静待。
昨夜落雨，临淄城中隐约藏着细密的清香。
恰逢无尽夏来。
“大司理。”
云仲欣然应下：“妫公子。”
瑁以拾掇了装束，徒手掐下一抹雪青，漫香怡人。
存在袖中。
“若有重新查探，妫公子打算从何查起。”
“虽说此事时来已久，主公心有所念，但仅是封了蘼蘅殿，每日遣人洒扫，怕是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扶轼登车，妫瑁以待云仲简单说明，顺带掩好门，方才开口。
“大司理所言，瑁以明白，尤夫人所居蘼蘅殿被封，又派人清理，当日所留线索稀疏，如今也应当是抹平了的。但瑁以认为，尤夫人之事，并不会如此简单。”
“蘼蘅殿洒扫料理后，虽说当时行迹已摸不出路数，但非所‘涉案’之物便不会留在殿中。”
“主公怜爱，不加幽闭，而是大开门户，让人看得清他对尤夫人的重视。”
“后日主公勤政，美人不断，这事难免揭过，没了结果。此事试图嫁祸宋祯，最终没能陷他下狱，但也害他声名受损，落人口舌。可见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并未达到预期。”
云仲心思一沉：“……何解？”
瑁以瞥见云仲袖上濡湿，示意云仲时一并应答：“尤夫人面胀发绀，齿部出血，皮肤有瘀点密集，亦出血，尸冷缓慢而尸斑遍体，因此死于窒息无可指摘。”
“问题在于，何人动手，是何方法。”
“尤夫人身上状况明显，无论脖颈唇周，皆无他人所致的异状，若是吞服异物，肯定会择选尖利稍大之物，其亦会导致血液涌出，但尤夫人嘴边身周皆无血迹，而后主公下令严查，并无所获，这才作罢。也由此，无人知晓尤夫人究竟因何窒息，这也是宋祯快速脱罪的缘由之一：谣言四起，已经有人认为是妖鬼作祟。”
云仲揉捏指尖，剑眉凌然，已有深意。
瑁以见状，复道：“大人聪慧。自上古起便有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亦可有，一时辨不清真相，往往会泯然于尘土。齐国也无法避免有病之官，因而道不清真相……或许只是不能供，或者没能力罢了。”
马车外吵嚷渐起。
“如此，本官也解得出了。”
云仲笑道。
瑁以：“在下洗耳恭听。”
云仲捻着袖袍上得环佩，目色苍然，却陡然阴戾。
“营苟之徒，欲抹灭阻其‘大道’之人，不料宋大人有事前来，乱了走势。”
“吁——”
二人抬眸。
马夫恭谨说道：“大人，公子。”
云仲颔首。
“到了。”
哼哧哼哧~
第9章 倚山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