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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燧

“叔宏那么久没有回来,你不担心吗?”

叔宏娘抬了抬脸,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溢悲伤,“叔宏出门前和我说过的,他说趁着过年前,要是在城里能找到什么活,干个一月半月也是好的。”

“叔宏和谁有过过节没有?”棠陵把问老村长的话再问了一遍。

叔宏娘忽然呜呜咽咽地又哭起来,“叔宏……我的叔宏,都是我没把叔宏教好。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叔宏是我含辛茹苦抚养大,没想到他的性子却像他的短命爹。”

“他爹一身蛮力,脾气也暴,和人家话说不和三两句就要动手,叔宏脾气烫得跟他爹一样,嗓门又大,开罪了不少人。”

棠陵沉默了许久,她眼光光地看着叔宏娘,她被这命运凄惨的女人也拖进了悲伤到难以自拔的氛围里。

她不想开口,但是不得不开口问,“都有谁?”

老村长讲过邻居家侵占田地的事情,叔宏娘也提到了。

她说那时候吵得正凶,叔宏拿了把砍柴刀放放狠话,他们这群头栽茅坑里的人要是觉得他们孤儿寡母好欺负,那他就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先说了他们全家,一条性命换他们家合家灭门,被凌迟了也不亏。

叔宏娘怀疑是邻居怕了,索性先下手为强,杀了他的独生儿子。

叔宏凶悍的名声在外,邻家自叔宏小时候起就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这仇恨日积月累,无可化解,保不齐他们就遭了他的毒手。

叔宏娘悲伤不自胜地道:“我的叔宏今年才十八岁,每次吃饭的时候两碗打底,有合着他心意的菜,要吃三碗四碗。他长得又高又壮,没几个身体强健的男子按不倒他的。”

仵作来查看过叔宏残缺的尸首,在已经找到的胳膊、腿上发现了绳子的泪痕,这证明叔宏生前是被人捆起来杀害的。

叔宏的力气大都跟头牛似的,只怕几个普通的成年男子按倒他也得下番力气。

沈燧早前把和案件大致给棠陵描述了一遍,这些细枝末节的也没落下。

无论是在老村长那里还是在叔宏娘这里,都是棠陵细细地查问,沈燧其间不发一词,只偶尔地问一两句。

沈燧比棠陵高半个头,无论站在棠陵的左侧还是棠陵的右侧,目光总是被她头上那串白藤花簪吸引过去。

他之前乘船到过北方去,那里没有花开时莹白泛滥如瀑的白藤花。

棠陵头上的白藤花花簪比他印象里见过的更精巧,浑身流于一种精致华瞻的光泽中。

棠陵姑娘长得就好看,浓眉大眼,大眼深邃。白藤花簪开在她头上,使她瞧上去十分明艳动人。

沈燧默默不语的一半原因是他也在思考凶案的疑点,另一半原因是他思考着思考着就想到了身边的棠陵。

乐安城里无人知晓她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过去的身份。

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就好奇起棠陵姑娘的过去,突然想知道她的一切。

棠陵静静听着叔宏娘哭天抢地地念着儿子,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发自本心的怜悯。她同情这个女人。

喻棠陵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种悲伤氛围里沉浸下去了,等叔宏娘的哭势停下来时急忙问道:“叔宏娘,叔宏的遗物还在吗?”

“叔宏昨天刚下葬,他的东西要么被装进棺材里,要么在昨天下午被烧了。我娘家嫂子说该把叔宏东西都清理掉,省得我看见东西想起叔宏又要伤心。”

“真的一件也没有了吗?”棠陵不相信一件都没有。

“有,还有几样。我每年生辰,叔宏都会给我买点东西。嫂子说把叔宏东西都理掉,可是伤心不伤心,不是看见几样东西不几样东西就能决定的。”

叔宏娘抬手抹抹漫出来的眼泪,这一抬手让棠陵瞥见了她背后窗台上勾着的东西。

是件长相怪异,依稀能够瞧出来有两只耳朵的什么东西,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泛着陈旧的土黄色。

“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像有些年头了。”棠陵像是为了暂时把这悲伤情绪缓一缓般问道。

“这是叔宏六岁时时候给我做的竹编兔子,我是属兔子的,叔宏就给我按生肖编了个小兔子。”叔宏娘转过身,瞄了眼兔子。

叔宏娘深深地抽噎了一下,“我的儿叔宏,是个好孩子,是我的好儿子。”

哭干了眼泪般的哭泣让她的声音里掺杂起了浓重的鼻音。

棠陵听了心里就像塌下去一块难受,她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这实在太失礼。

对于别人的不幸,棠陵一直深表同情,但是不忍卒听。

棠陵为了分散注意,侧过脸去看沈燧,却撞见沈燧来不及避开的目光。

他刚刚怔怔地看着她,因为棠陵猛然回头而露出的躲闪更加令人觉得他心中有鬼了。

“你在看什么吗?”棠陵第二次撞上沈燧呆愣愣地目光,伸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沈燧顷刻就恢复淡然神情,道:“我在想别的事情,想出神了。”

他是在想别的事情,和本案了无关系的都叫别的事情。

棠陵重又把视线挪回叔宏娘身上,“叔宏娘,这里真的没有叔宏生前用过的东西吗?”

“都没有了。”舒宏娘的答案如初,“叔宏的东西要么陪他去了,要么被火烧掉了。”

县衙里的人先他们到叔宏家去过,他们问了和棠陵类似的问题。

叔宏生前和谁有过节,叔宏什么时候不见的等等等等。

不过他们没有问叔宏娘有无叔宏的遗物,这些东西再怎么看仿佛都和破案搭不上联系。

沈燧自觉破不了案,找不出真凶。但是头脑依然灵活,依然比寻常人聪明一些,他对棠陵一再问叔宏娘有没有叔宏生前的东西感到奇怪。

感到奇怪之后,沈燧便开始反省自己。

喻棠陵问什么,肯定自有道理。

破案嘛,就是要从蛛丝马迹、细枝末节里反推发生的一切。

不不不,沈燧自我反省,可能他连什么是蛛丝马迹什么是细枝末节都不知道。

从死者叔宏家里出来,日已近薄暮。

天边墨色卷边的云霞,慢慢把自己卷进黑暗里去。

村中小巷借着残存的暗光,贡献出最后一点将灭不灭的给予路人的温存。

脚踩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青石板路发出声声银瓶乍破的脆响。

“你怎么走路好像没有声音的。”棠陵忽然停下来,确定走路发出笃笃响声的人只有自己。

沈燧停下来,在薄暗的夜色里看过去,轻轻地笑了笑,“自小家中长辈教导如此,让喻姑娘见笑了?”

“你走起路来没声音,我走起路来啪啪啪的响,就显得我很……很不好。”棠陵停了一停,才在很字后面勉强地接了个词续上。

沈燧含笑建议,“那喻姑娘也轻点声走路?”

“我不要,我一向都是那么走路的,已经习惯了。”棠陵说着,手就搁到自己发髻间的白藤花簪上弹了弹,“让我轻点声走路,我得像个小蚂蚁一样,磨蹭磨蹭,磨磨蹭蹭。”

是习惯使然,棠陵紧张的时候就会摸摸自己头上的白藤花簪。

有时候是赤红色宝石、绿沈色碧玉掐丝做成的木樨花簪,有时候是片片紫玉串在一起扭出的桔梗花簪……

今天是把白玉研磨成片镶嵌起来的一大缕白藤花簪。

她一碰,白藤花就像被风吹得摇曳起来一般,发出轻灵的声音。

“喻姑娘讲话真有趣。”沈燧笑笑,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正色道,“喻姑娘,你有没有听出什么来?”

沈燧觉得自己这一天都不大对劲。

他的眼光总是被她头上的花簪吸引,漂亮精致的首饰又不是没见过。

而且,他也不是个女人。不该平白无故地,注意就被白藤花簪吸引过去。

白藤花,白如初雪,落下来,掩盖下地上所有的肮脏。

罪恶和人间种种不堪都埋在积雪下,白藤花簪就像厚度可观的积雪,吸引住他的注意,犹如把他埋在雪下了雪下那样夺走了他的心魂。

戴着白藤花花簪的女人,有着明艳动人的五官,和细嫩白皙的皮肤,像白藤花化身成人。

默默听人家说话时候,深邃的眼睛里飘荡着从智慧的汪洋大海里舀上来的一瓢沉思;刚刚和他说话时,分外可爱。

沈燧终于知道他这一天怎么都不大对劲了,怎么眼睛不受控制地老往她身上瞅。

是棠陵的模样生得太漂亮,丰姿绝世的美人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同样一张脸,区区十来天,不可能有什么夸张到离谱的变化。

沈燧却觉得喻棠陵比之前更好看,如蒙神辉,吸引住他一介凡人的目光。

故事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问缘由。

他应该没对喻棠陵产生这种折磨人的感情吧,应该,没有吧。

目前的生活,沈燧逍遥自在,对此心满意足。

他可不要再喜欢上人家。

喜欢的苦,沈燧业已尝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