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面诊室的磨砂玻璃大门被一掌拍得摇摇欲坠。
接着传来一道沙哑但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赶紧他妈的给我退钱，你们这边动手术都不需要她男人同意的吗？谁给你们的权利！”
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面诊室内，边上跟着欲言又止的怯懦女人。
“这位先生，我们一切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如果您……”一位娃娃脸护士耐心解释。
“我管你们什么法规！”那人伸出手指，“今天要么退钱，要么你们就别做生意了！”
宁沛之眉心微蹙。
那人身后的女子原形鵸駼，鸟类妖兽，是前几天咨询师带来的顾客。
而嚷嚷着要退钱的项目是眼综合。
“老公，你别说了，”女子拉扯男人的衣摆，“我是自己想做的，而且效果我很满意……”
“你他妈一个女的懂个屁！动两下刀子就敢收一万二？我看这就是家黑心医院！”
说话间他将目光投向一旁泰然自若的医生，讥讽道：“一个男的专往女人堆里扎，谁知道脑子里是什么心思。”
宁沛之往前两步，眼神冷冷落在那人身上：“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
他身高极具压迫感，在矮半个头的闹事者面前宛如一座散发寒气的大山。
“你……怎么，你想打人？”那人嘴唇颤动，两秒后，声音忽而高起，“来！你打啊！我要找记者曝光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良医生！”
宁沛之眼看着喷出的白色唾沫呈抛物线朝自己衣襟袭来，下意识往后退。
那人见状不自觉得意，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对着宁沛之：“来来来，我让你在网上火一把。”
手机摄像头在床边光线下闪着银光。
宁沛之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娃娃脸护士已经冲上前，有种要当场干架的气势。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宁医生拉住了衣摆。
事态不能扩大，小悦若是真动手，后续几个月怕是得去妖警司度过。
面诊室里的男人还在叫嚷着，趁宁沛之对小悦使眼色的功夫，拿起木桌上的一杯水，往前一仰。
“哗啦！”
整杯水一滴不落地泼在宁沛之身上。
宁沛之脸色阴沉。
前襟不断有水珠顺着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淌，淅淅沥沥溅在瓷砖上。
“……宁哥。”小悦愣了一秒，连忙抽出纸巾帮人擦拭。
“这、这是给你一点小教训……”泼完后他就后悔了，被宁沛之漆黑的眸子盯得不寒而栗。
“对不起！宁医生，我老公他——”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快快快，闹事的就在这里！赶紧把人给我轰出去！”
整形外科经理推开门，入目便是湿漉漉的宁沛之，顿时怒火中烧：“报警，必须报警！保安，快点！”
闹事的男人被保安一左一右架住，嘴里还不停咒骂着，引来不少人驻足。
人被拖走后，经理担忧地看着宁沛之：“宁医生，你快去换件衣服，这冷气这么重，千万别感冒了。”
“宁哥，你还有换的衣服没？不然我现在去帮着领一套。”
宁沛之抓着衣领抖抖身上的水：“有，不用麻烦。”
左侧胸口的金属名牌在阳光和水渍下闪闪发光——南山医院，整形外科。
南山医院别名南山妖兽美容整形医院。
专为化形妖兽设立，在业内口碑响当当，名气很大。
-
宁沛之单手推开办公室门。
室内高大的白墙重重叠叠挂满各种锦旗。
半开的玻璃窗映出他的身影。
凤眼薄唇，绷着嘴角，看上去心情不悦。
进了更衣室，宁沛之快速脱下湿衣物，简单擦拭身体后套上干净上衣。
接着拿过备用白大褂穿上。
白色外套如高山雾雪，此刻显得人有几分疏离感。
宁沛之是两年前被南山院长从二院挖来的。
没别的，图的就是技术。
院长对这位年轻小伙万般满意，甚至每月例会都要提宁沛之的大名。
-
门口传来两声轻叩。
宁沛之未抬眼：“进来吧。”
一份荤素搭配的盒饭被放到了实木办公桌上。
“宁哥，这是我刚打的午饭，你快吃，一会儿下午一点还有台手术。”小悦悄悄观察宁沛之的神情，生怕方才的事情对他产生影响。
听同去警局的同事说，闹事的男人已经被拘留了。
大快人心。
“嗯，放下吧，多谢，”宁沛之在电脑上敲下一行字，随即退回主页面，“你姐姐是不是下午请假了？”
“是的，姐姐要回崇吾山一趟，大约三天，下午您的手术我跟。”
宁沛之打开饭盒，在餐具里抽出一双不锈钢筷子：“别忘了交接。”
“嗯，您放心吧。”
刘悦，也就是先前的娃娃脸。她与姐姐刘希同是整形外科护士。
非人类，原身妖兽蛮蛮。
来自崇吾山，一只翅膀一只眼，二人合体方可飞翔。
刘悦十分感激宁沛之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住了想要动手的自己。
她们妖兽打人类，即便不动用妖力，也是重罪。
思索间她不知从哪变出一杯咖啡：“这是经理点的，安慰一下大家。”
宁沛之淡淡勾唇：“帮我谢谢经理。”
见宁医生心情好些，小悦才离开。
宁沛之单手吃盒饭，还不忘给朋友转发最近的整形案例。
所有案例均匿名，以保护客户**。
他这边刚按下发送，季然的电话就来了。
“沛之，万分感谢，待我学有所成，一定请你吃饭。”听筒对面的人语气铿锵，说起话来自带喜感。
“……少来，晚上华庭约不约？”宁沛之把香干扒拉开，吃了口芹菜。
“行啊，你有时间就行，我一天天空得很，我请你啊。”
定下时间后宁沛之把电话挂了。
尽管华庭听起来高端，实际不过宁沛之小区附近的普通烧烤店。
最多也就是环境好点。
-
时间过得很快。
忙完一天的宁沛之看着腕表。
当分针指到五十八时，闪身进了隔壁更衣室。
走出医院大门，时间刚好五点整。
今天的闹剧也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顶多气了一阵。
干这行的，见到的奇葩多了去了，没那个心思纠结。
宁沛之的工作，早九晚五有双休，事少钱多有公积金社保。
由于顾客的特殊性，整形外科医生几乎从不加班。
在地下车库坐上越野车，宁沛之又瞄了眼时间。
距离季然下班还有一小时。
他启动发动机，踩下油门。
黑色越野一路开往白云湾。
街边许多店铺堂而皇之冠以妖怪之名，却鲜少有人多看两眼。
宁沛之开到小区地下车库入口，保安亭里的举父老大爷挥舞着对讲机和他打招呼。
“宁医生下班了啊？”
他抬手示意：“嗯，您也快了吧？”
“我今天晚班，又要熬夜喽~”
举父大爷的保安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瘦削的脸庞胡子拉碴，手里泡的山楂枸杞晃个不停。
别看大爷老。
举父在崇吾山也算猛兽，当个保安队长屈才了。
宁沛之所居住的小区叫白云湾，一梯一户，**性极佳。
白云湾绿地率高，内里公园湖泊一应俱全，湖面甚至时常出现野生白鹭。
宁沛之家位于顶楼，赠送大露台，现已被他种满花草。
“验证通过。”
智能锁电子音响起，防盗门打开。
宁沛之的家堪称一尘不染，处处透露着严谨气息。
风格复古，各种实木家具搭配别有一番风味。
用季然的话来说——“简直不像个单身独居男性！”
进门后，感受着家里异常的温度，他抹了把额头汗水，抬眼扫视：“靠……”
早上出门居然忘记拉窗帘了，家里晒得像个温室，温度比外面还高。
他拧着眉开启中央空调。
手机随手扔在沙发，拿着换洗衣物径直走进浴室。
冲完澡出来，手机在沙发上震个不停，屏幕一闪一闪。
不用看也知道是季然给他发消息。
季然：【我过来了，你到哪了？】
季然：【人呢？别放我鸽子吧？】
季然：【大哥，你干嘛呢，不会要加班吧？】
宁沛之：【马上。】
季然：【你可算出现了，那我先点菜了啊，还是老几样，你慢慢过来吧。】
宁沛之：【嗯。】
宁沛之换上休闲装到华庭时，季然已经开包间点好餐了。
他和季然是医科大学校友兼室友，还有一个跟他们有联系的室友叫做陈望，在隔壁市就职于三甲医院。
大忙人一个，轻易见不了面。
“今天穿得很青春嘛。”季然上下打量宁沛之，对他竖起一个肯定的大拇指。
“平常很显老？”宁沛之在他面前坐下，开了罐啤酒，眼神不客气地扫过去。
“没这意思啊。”季然举起双手。
他真不是这意思，还不是宁沛之平常总是一副老教授打扮。
二十七岁的人，光看气质说他三十比较正常。
不像现在……拿着啤酒的手指骨微微泛红，眼睑微垂，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宁沛之作为南山整形外科“头牌”，风格趋向成熟是工作需要。
“你们医院今天有人闹事？”季然问。
宁沛之抬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季然重重放下冰啤：“因为我们医院也有，我还跟着一起去警局了，别的不说，有个男的进来的时候还在喊你名字。”
宁沛之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两个人吃着烧烤聊着天，包厢空调冷风呼呼吹。
冰啤开了一罐又一罐。
不知过了多久。
季然抬手抽纸巾。
刚想擤鼻涕，包厢外就传来尖叫，紧接着又有东西被撞倒的碎裂声。
二人对视一眼。
不过几秒钟，外面便乱成了一锅粥。
“我开个门缝看看。”季然说。
他话音刚落就被宁沛之阻止了。
“别瞎凑热闹。”
“……你说得对。”
“这是什么东西啊？他、他现原形了……快找妖警！”
“……先找地方躲起来！”
“……包厢里的顾客……千万别开门！”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但包厢隔音效果太好，听不真切。
宁沛之与季然面面相觑。
找妖警……不出所料是妖兽伤人。
帮忙报警后，宁沛之继续小口吃着烤兔腿，没什么情绪波动。
闹剧持续不了多久。
妖警司出警比人类快多了，防暴的妖警都是“瞬移”过来的。
且取得永久居住证的妖兽，身上都有芯片植入，恶意伤人者会受到成倍反噬。
从始至终俩人都没走出包厢。
季然回神后，嘴角抽搐……桌上六个烤生蚝，只剩俩了。
这大概还是宁沛之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他拿起桌上的烤生蚝，正欲放嘴里，包厢门倏然被重重推开。
扶着门把的服务员弯着脊背，气息不稳：“两、两位顾客，抱歉，今晚要提前闭店，老板说所有客人都打八折……”
她眉毛蹙起，神色慌张。
额间细密的汗珠甚至能反光。
闻言，宁沛之拿着兔腿的手一顿。
随着包厢门打开，外面飘来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
最终他们还是结账走了，宁沛之打包了剩下的烧烤，打算用烤箱加热再吃。
分开后，宁沛之一路走回小区。
方才出包厢才发现，华庭大厅的狼藉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受到惊吓的服务员缩在角落缄口不言，身体打颤。
啤酒散落一地，带着玻璃碎渣染湿了她的裤脚。
宁沛之走到一半，季然的微信消息如雨后春笋般涌来。
季然：【我草我草，你知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了！】
又卖关子……
宁沛之：【有话直说。】
季然：【说是有条肥遗当场发狂！生生咬掉男人的一条胳膊，芯片都控制不住！】
悬在手机上的手指微顿。
宁沛之：【你从哪里听来的？】
事情发生不过五分钟，季然是哪里来的消息。
季然：【出租车司机告诉我的，他们群里都传开了。】
季然：【你最近小心点啊，就在你家附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沛之：【……】
司机果然有自己的情报网。
小概率事件，不至于引起宁沛之恐慌。
他提着打包盒，没再理会季然。
夏天夜晚气温高，宁沛之又出了一身汗。
走至大门口，绕过喷泉。
一如既往和举父大爷打招呼，加快脚步往家赶。
白云湾绿化多，一到晚上反而显得阴森森。
月光下，随风摇摆的柳枝倒映于湖面，黑影颇有几分狰狞。
宁沛之往石头小道抄近路。
走到一半忽然在草丛里听到一声微弱的轻哼。
类似于小猫的叫声。
别看宁沛之家里整洁到像有洁癖，实际他很喜欢长毛的宠物，尤其以猫狗为先。
奈何他懒。
一想到遛狗铲屎，心里那点养宠物的念头就压了下去。
除了爸妈家养的拉布拉多，再没养过其他。
他秉持着一个原则，如果没有下定决心负责任，千万不能脑热。
夜色里，宁沛之停下脚步，等待片刻，却再未听到第二声猫叫。
一片寂静中，他缓缓扭头松了口气。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小区的流浪猫应该都被物业养在空房子里……
白云湾物业大厅左侧有个猫猫之家，里面收养了近二十只流浪猫。
物业保安巡逻也特别注意，一旦发现流浪动物，一定抓去猫猫之家。
想到这，宁沛之如释重负，继续往三单元走。
楼层物业尽职尽责帮他开门。
电梯从五楼下来，宁沛之捻着手指单肩靠墙，嘴巴绷成一条线，不知在思考什么。
“叮！”电梯开了。
下楼的是对年轻夫妇。
妻子亲昵地挽着丈夫的胳膊：“晚上要下雨呢，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流星雨，我们真的要去吗？”
“能。”男子搂住妻子的腰，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俩人从他身边擦过。
他一只脚都迈进电梯了，耳朵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姑娘嘴里的晚上要下雨……
宁沛之脚步停顿，电梯顶灯映照着他的身形，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指节清晰可见。
反复几次后，宁沛之妥协了。
小跑着返回石子路。
他就随便找找，万一真是只小猫，下雨给淹死可怎么办？
大不了到时候送去猫猫之家，或者给季然养。
反正那家伙家里那么多，再多一只也无妨。
宁沛之在草丛和灌木丛中仔细翻找，却无法确定小猫叫声的来源。
一番寻找后依然一无所获。
他轻轻呼出口气，四下环顾一圈。
确定周围没人经过。
宁沛之思索再三，嘴里犹豫着发出一声：“喵？”
喊完他就后悔了，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好歹没枉费他豁出这张老脸。
墙角传来一丝极轻的呜咽。
宁沛之拨开灌木走进去。
当他做好准备抱一只小猫回家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拳头大小的……
毛球？
1.部分妖怪参考于山海经，部分是自己编的
2.全文架空，请勿带入现实
3.整形有风险，整形需谨慎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