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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理寺当官太难了!

猫星人不懒作者 著

古典架空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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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追书云   主角:   0万字更新:2022-07-18 2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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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理寺当官太难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作文网转载收集在大理寺当官太难了!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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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作品: 在大理寺当官太难了!

《在大理寺当官太难了!》内容节选

孟珞熟门熟路的在书院里穿行,有学子先生看到了也当没看见。陆二正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摇头晃脑的念书,冷不丁窗外升起一个脑袋。“陆二。”陆二看看上面的先生,举起书挡住脸,“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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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珞熟门熟路的在书院里穿行,有学子先生看到了也当没看见。

陆二正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摇头晃脑的念书,冷不丁窗外升起一个脑袋。

“陆二。”

陆二看看上面的先生,举起书挡住脸,

“你怎么来了?”

“我要和我爹去京城了,赶紧给我践行。”

陆二从腰间摘下荷包倒出来几块碎银,他最近也穷的很,只有三两银子了,于是和同窗又借了七两凑足十两,递出窗外。

“怎么要去京城了?”

孟珞接过银子。

“我爹没说,等我到京城了再给你们写信,你帮我和大家说一声,我爹已经先走了,就不和你多说了。”

说完揣着银子就走了。

......

还不到不惑之年的孟清又升迁了,从地方上的一介刺史,做到了京城府尹,陛下的旨意和吏部的公文快马加鞭的送到他案前,只一个劲的催他赶紧上任。

夫人不在家,外出上香还没回,孟清就包袱款款的带着小女儿和得力属下赶往京城。城里的大官小官,商户员外,平民百姓都没反应过来,所以也没人送他。

和他来此地上任时的热闹欢迎相比,走时,显得匆忙又孤寂。

三人一路轻装简行,三日后,到了长安城。

“爹,这都亭驿不亏是长安最大的驿站,好生热闹气派啊,比咱们州的驿站大了一倍有余呢。”

三人下马立于门前,孟珞看着这高大阔气的驿站,一脸土包子见世面的笑容,旁边的李松泉连连点头,颇为认同。

还不待孟珞再说什么,驿站里面就迎出来一位驿卒,拱手行礼,“可是孟刺史?”

孟清诧异,“正是孟某,你认得本官?”

“孟大人莫怪,小的也是猜测,前些日子,陛下下旨调您做京兆尹,根据时日推算,您应当于今日到长安进京述职了,再者,观阁下相貌,年龄,通身气度,小的这才有此一猜。大人请随我来,小的已经给您备好下榻之处,待您洗漱后便可用膳。”

孟珞和李松泉对视一眼,不由严肃了几分,长安不亏是天子脚下,果然不容小觑。

孟清摸摸胡须颔首,“那就有劳前方带路了。”

驿卒半侧身前方带路,孟清三人随后而入。

……………

翌日,孟珞起身,天色微亮。

孟清带着李松泉去吏部报备,徒留她一个人在驿站。

去大堂吃过早食,想着来了长安,肯定要出去看一看,听说长安的西市非常热闹繁华,便打算好生去瞧瞧。

于是转头吩咐驿卒,

“我去西市走走,若我爹回来了,烦请告知一声。”

“小的明白,姑娘慢走。”

驿卒恭敬目送她离开。

孟珞站在长安城的街头,心中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昨日入城已晚,商铺关门,街上少人,未能一睹长安风貌。

现置身于其中,方知京师之地的威严繁华,可谓气态一新,蓬勃盎然,最是人间万象处。

西市两边的屋舍布局对称,型制相似,规模宏伟;街道宽阔、排列整齐,纵横睥睨。酒肆,茶馆,书铺,香料,珠宝,布料,点心,古玩店,应有尽有。

穿梭滞留在坊间的人群,男子英武俊秀,女子环肥燕瘦,呼朋唤友,成群结伴,高谈阔论,嬉笑怒骂。还有黄白皮肤的外夷人,靠着一口磕磕绊绊的汉语,连比带画的和商人们交谈。

酒楼客栈的美酒佳肴飘香十里,隐隐传出吟诗作对声,抑扬顿挫,又似传来窃窃私语,清脆娇笑声。

人声鼎沸,站在其间,方觉天地广大,世间琳琅。

不远处一商贩高声叫卖,

“山药糕嘞,刚出炉的山药糕,小姑娘,瞧瞧我们这儿的山药糕,甜而不腻,鲜而不淡,味道那是一绝啊!尝尝吧。”

白白胖胖的山药糕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香气,孟珞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山药糕如何卖?”

“二十文一袋,给您用油纸包好,两刻钟后都是热乎的。”

“那给我来一袋吧。”

“好嘞,您稍候,马上给您包好,姑娘不是长安人吧?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

孟珞盯着老板包糕点的手一眨不眨,闻言才收回视线看着老板道:

“老板好耳力,我是近日来长安的,久闻长安热闹非常,遂忍不住好奇到处走走。”

“此话不假,我们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人员繁荣不说,达官贵人,才子佳人无数,还有外夷使臣,番邦商人,坊间街道都是川流不息,声乐交错,姑娘一路走过去,必能看的尽兴,来,您的山药糕拿好了。”

“多谢。”

“您慢走。”

孟珞拿着油纸包好的山药糕边往前走,边凑近袋子闻了闻,忍不住捻起一块放入口中,糕点一入口,热乎乎的清甜蔓延。

三两口吃完一块山药糕,孟珞心满意足,

“味细腻而绵长,果真一绝,好吃,带回去给爹尝尝!”

东瞧瞧,西瞅瞅,各色各样的玩意儿看的孟珞欣喜不已,只恨少长了双眼睛,不能全纳入眼中。

前方传来歌舞管乐靡靡之声,调笑嬉闹,好生欢畅,遥遥望去,可见其楼宇轮廓比一般的房舍客栈要大很多,进出人流不绝,其中还有不少胡人外邦。

孟珞的眼神顶好,远远地还能看清牌匾上的字——“雀枝楼”

传闻,雀枝楼是长安城第二有名的酒肆,酒好,侍酒的人更好,既有清秀的男仆,也有艳丽的西域美人,知情解趣的汉家女子,日日必有上层的歌舞,琴乐表演。

孟珞心神一震,眼睛骤然发亮,也没心思看其他的了,径直走了过去。

踏进酒肆,刚看清楼中全貌,就有一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姑娘瞧着陌生,可是头次来我们雀枝楼?”

孟珞腼腆一笑,“我刚来长安不久,往日听闻不进雀枝楼不知长安,因此,今日特来见识一番。”

中年男子顿时畅怀大笑,“小姑娘好生会说话,虽有些言过,但也相差不远,您要雅间,还是大堂?”

“楼上外间即可。”

“请随我来。”

男子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孟珞随他一起上楼进了左边台上的桌前。靠着围栏,能清楚的看见楼下各个方位。

楼下台柱上正在表演歌舞,女子个个都是美貌佳人,扭动的腰肢媚而不俗,妖而不艳,和以前见过的青楼酒馆就是不一样。

“姑娘,要点什么?可要安排侍酒人?”

“来一壶后劲小的酒,两盘佐酒小菜,再上一份你们做的好的鱼,给我安排一位善解人意的小美人儿说说话解解闷儿。”

“您稍坐,在下这就去吩咐。”

说罢,中年男子作揖转身离去。

片刻后,小二先端上来一盘清蒸鱼,随后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子手端托盘走了上来,一身素白的襦裙,眉间带笑,双目含情,腰段柔软,身姿摇曳。

孟珞直直望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很满意。

女子行至桌前,放下托盘,一边摆放托盘上的吃食,一边含笑问好,

“姑娘好,奴是管事给您安排的侍酒,奴家姓楚,姑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知会奴家。”

“楚娘好,坐,我在家中排行最小,你称呼我三姑娘即可。”

孟珞拉着楚娘的手让其坐在自己身侧,随即又调笑,

“管事果真细心周到,安排的小美人儿甚和我心意。”

楚娘轻笑出声,“三姑娘喜欢,是奴家的福分。”

说着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孟珞,“此酒名唤美人醉,为青果酿造而成,色清亮,味甜淡,入口不涩,后劲不强,女子饮用最合适不过了。”

孟珞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凑近微嗅,果真只有淡淡的酒味,送入口中轻抿了一小口,酒过喉,眼睛微微一亮,

“不辣不涩,果味可口,好喝的紧。”

虽然她不喜喝酒,却也知道其不俗。

这般直爽的做派逗笑了楚娘,柔柔道,“三姑娘喜欢就好,您可再尝尝这清蒸鱼,是用的最好的溪鱼,用清水养上两日再烹煮,味道鲜美无比,这两道小菜,一道凉拌木耳,一道酥炸花生,配此果酒,正好提味儿。”

孟珞依言品尝,恰到好处,着实令人心喜。

连吃数口,又喝了口酒,孟珞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楚娘见笑了,光顾着吃喝,少了点意味,我来长安城不久,还未曾听闻此地有什么新鲜趣事,楚娘可为我说道说道,解解闷?”

“三姑娘是何时入的京?怎一人来此,无人相陪?”

孟珞说,“我随兄长一起来长安城,兄长有事要办,留下我一人无事做,便来四处走走,消遣一番。”

“难怪您不知京城内最近茶余饭后之谈。”

“楚娘快说给我听听。”

楚娘倒了两杯清茶,一杯端给她,一杯自己缓缓轻饮。

“这第一件么,陛下设京兆府,任命州刺史孟清为京兆尹,根据旨意,近几日孟府尹就当走马上任了,长安城里大伙儿都再讨论此事。”

孟珞眉眼微动,脸上若无其事,点头羡慕,

“这事我路上有所耳闻,说那孟刺史,原本就一外官,家世也很寻常,好像也没听说立过什么特别大的功劳,一日之间却调入京城,还是连升二级,真是羡煞旁人。”

“姑娘您这话也不假,升迁固然是大喜,却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奴家听人议论,说这京兆尹可不好当,要是差事没办好,说不得过几天就被革职罢官了。”

听此言,孟珞紧了紧手中捏着的酒杯,暗道,果真如爹所说,长安城的大臣们不怎看好这事。

心下微沉,脸上却半点不显,自得道,“我就说嘛,这官那是这么好升的,果然其中有问题,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

孟珞挑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嚼吧嚼吧,又摇摇头,好似对这孟刺史深感同情,

“这孟刺史真倒霉”

随即又兴奋的猜测,“说不定会有人看不惯他故意为难,给他下绊子,楚娘你说是不是?”

幸灾乐祸的模样看起来不谙世事。

还是个小姑娘呢,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只知道好玩看热闹,楚娘好笑的摇头。

“这倒不会,听闻那孟刺史为官清正,处事公道,进退有礼,且他是陛下钦点,未听说有人想和他过不去。”

孟珞失望的啊了一声,心中却不由高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那小人在暗处使阴招。

楚娘见状也不曾多想,这小姑娘年岁如此小,少年心性,好奇单纯也是正常,只装作不经意地问,

“看三姑娘对官家之事有些见地,该是家中有人朝中为官吧?”

孟珞哈哈一笑,摆摆手,有些骄傲,

“快了快了,家兄已是举人,我爹说再考中进士就可在京城谋个官职了。”

楚娘抽抽嘴角,努力维持住脸上得体的笑意。

在长安这个处处都能碰见官员的地方,贡生那是多如牛毛,一个举人还真入不了眼。

更别说家中无人为官的举人了,能不能中两说,前途多是一眼能看见底的。

楚娘在雀枝楼多年,见过达官显贵无数,怎会看得上一个举人家的小女孩。

楚娘心中有了计较,笑吟吟道,“那奴就提前祝愿三姑娘的兄长一举中第!”

“哈哈哈,多谢楚娘吉言,届时我再来雀枝楼找你喝酒庆祝。”

“奴家在此恭候大驾。”

楚娘压下心底的冷淡和不耐,不明白管事为何特意让自己试探这位姑娘,看起来没哪里不同。

强撑着客套了几句,便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主动提起之前未聊完的话:“奴家再继续和姑娘说说其他趣事吧?”

孟珞心底嘿嘿一笑,接不下去了吧,还真当自己是傻乎乎的小娃儿呢,想套话也不用点心。

这雀枝楼果然不是寻常地方,自己一个女子,还是头一次来什么也没做的小姑娘,也能被套话,不知是一贯小心谨慎呢,还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引起了旁人注意?

孟珞暗暗提升戒备,面上装作什么也不懂的单纯模样,“继续继续,你且接着说。”

“之前说了京兆尹,现下说这第二件事,那就有些远了,三姑娘可知道西域之外的吐蕃与大食?”

“略有耳闻,难道是这两外邦出了什么变故?”

“事儿嘛早就出了,早年间,吐蕃与大食扶立达为比汗国王,发兵攻打原比汗王,意图取而代之。原比汗国王不敌战败,逃到我西北都护府求救,希望我军能助力他回国。”

孟珞接话,“我听说书的说过,听闻当时巡察使张大人正在西北巡视,于是率军大败立达,解救了边关危机,西域就此得到安宁。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吧,早传遍了,所有人都夸张巡察使英武不凡,为我朝重振威严。怎么?后面又出岔子了?”

楚娘轻叹,“三姑娘猜的不错,原本张巡察使立了这么大的功,升官奖赏指日可待,可谁料中途偏偏生了波折,陛下的奖赏还没下来,张察使就被人上告贪污,陛下当即震怒,下旨把他关进监狱,后不知怎的,又贬他到西北做一兵曹参军。”

听到这,孟珞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事发生已久,早些时候她曾听父亲说过一耳朵,只说巡察使张大人贪污被贬,未料到事情竟是如此波折起伏。

短暂的思绪后,孟珞略向前倾身,压低声音显得愤愤,

“堂堂巡察使,被人揭发贪污,陛下怎么不派人查一查?按照我朝律法,也该三堂会审后定罪,怎么不按规矩来呢?”

义愤填膺,活脱脱一个单纯傻气的稚子。

楚娘瞧她这副模样,心底翻了个白眼,果真是个小丫头,陛下的旨意,还用的着照什么规矩。

却也学着她压低声音惋惜,“谁说不是呢?或许陛下当时一时气愤,喜事变坏事,且状告之人有理有据,惊怒之下未曾细辨就判了罪,后来,听闻陛下可能也觉得事出有疑,下旨让大理寺彻查。”

“那大理寺查出什么了?张大人是被冤枉的吗?”

“大理寺的人此去不久,还未传回消息呢。”

孟珞点点头不再多问,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唉,这些官场中的事都一个样,不是今日谁升官,就是明日谁贬职,本姑娘早就看透了,没意思的很,还不如话本里写的行侠仗义的故事来的有趣。”

摇头晃脑,没心没肺的样子逗的楚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奴家给您说个怪事。”

这下孟珞感兴趣了,“哦?楚娘快说来听听!”

“三姑娘初来乍到,所以未来得及耳闻。这怪事就发生在长安城外,日前,蓝田县一年轻女子家中借宿了一对中年夫妇,翌日这二人被发现双双惨死在屋内,随身携带的包袱不翼而飞,官府接到报案,将女子锁起来带回了衙门。”

说到关键处,楚娘停了下来,斟了一杯水喝,买起关子来。

孟珞暗自思量了一番,这案子不简单,看似一清二楚,但细细推敲,疑点颇多,既然楚娘说案件离奇,那女子想必自称冤屈不肯认罪。

如此想着,却不能直接道出口,孟珞深知套话之精髓,眼珠子一转,叠声问,

“是不是那年轻女子见财起意杀了人?然后把包袱藏了起来!”

楚娘神秘一笑,“姑娘聪慧,许多人也是这般想的,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县令审问女子,问其为何要杀此夫妇,可是有什么情由?”

“女子在堂下悲戚不止,拒不认罪,辩道,这对夫妇从外地赶往长安,骑着两头驴,路遇她家,因妇人疲惫,想先歇歇脚,女子见二人只背着两个小包袱,甚懂礼节,不像是坏人,一时心软,便决定收留他们一晚,在这之前并不认识二人,怎会无缘无故杀人?而且还是在家中?辩称或许是外人潜入家中杀死了二人栽赃嫁祸也未可知。”

楚娘倒了杯水润润口,继续说,

“县令又问,或许是你见财起意,杀人劫财,女子再辩解到,那夫妇二人衣着素朴,风尘仆仆,那妇人见她收留,很是感激,取下自己的一对银耳环递给她,自称身上已无多余银钱,权当宿资,且二人身上并无佩戴贵重物品,可见并不是富裕人。”

“啊?这样啊,我猜错了?人不是女子杀的?那县令如何判的?”

孟珞装作惊讶失望的样子问。

“县令当场休堂,奴家听说,县令也头疼的很,这夫妇虽死在女子家中,但女子说辞也着实合情合理,并无异常。女子的家院围墙很高,爬进爬出不易,且她家中并未丢失任何金银首饰,更说未曾听见什么声音,县衙找不到证据结案。”

“可不是她杀,又会是谁呢?人就死在她家偏房,再无第二人。”

楚娘顿了顿,压低声音,颇为称奇,

“您说这是不是奇事一件?所以大家猜测,如若不是女子所为,许是仇家寻仇,又或许是盗匪。可若是盗匪也说不通,为何只偷夫妇的包袱?女子家中并无遗失贵重物品。”

孟珞连连点头,“有理,那夫妇二人是何身份?”

楚娘摇头,“不知,听说二人携带的两个小包袱案发后就一直未找到,县令也着人问询了旁人,无人认得,那女子的邻居也称是头一次见到这二人,男子一副圆领长袍头戴幞头的寻常文人装扮,虽然说得是官话,但似乎带着点北方口音,妇人衣着整齐,形容有些憔悴,瞧着就是千里迢迢赶路的普通人,无甚异常,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女子才放下心防收留。”

确实稀奇,杀人也要有个由头,女子与二人素不相识,又不谋财,动机就对不上,即便是女子与二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私仇,也不该在自己家中杀人。

可如果不是女子,又是何人所谓?如果是小偷潜入为财,也不该杀人才对,更没有理由不偷女子家中的财物。

如此想来,不是女子,不是小偷,难道是受害者的仇人?仇人寻仇只会杀人,犯不着偷一个没有银钱的包袱,难不成包袱里面有重要东西,凶手就是为了包袱里的东西?

二人聊得投入,一时不察,日头渐落,孟珞才反应过来,大惊,

“呀,一时尽兴,忘了时辰,楚娘,今日我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寻你说话。”

匆匆起身,胡乱抱拳行了一礼。

酒肆的侍从上前来报账,“姑娘,一共八两纹银。”

孟珞立时惊的挣大眼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口边的惊呼,

“八两!?”

侍从和楚娘都含笑看着她,眼神分明在说,雀枝楼就是这个价钱,童叟无欺!

孟珞瞧了瞧桌上的一壶酒,一个鱼,两个小菜,再一想这八两银子,够自己吃一两月普通饭菜了!

心下一痛,好不容易逼迫自己咽下那句‘怎么这么贵?’

低头略掩住唇轻咳一声,孟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忽略心底泛起的疼,解开荷包掏出八两银子递了过去。

再挂回腰间时,荷包肉眼可见的扁扁的,不见一点重量。

老天,进京第二天,一顿饭就吃穷了自己!以后再也不来这劳什子雀枝楼了!

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失礼,孟珞对着楚娘点点头示意告辞。

脚刚迈出一步,又忽的停下来,望着楚娘,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遇到楚娘这么投机的人,畅聊尽心,可酒食未多吃,可否容我带回去再细细品尝品尝?”

神色一片诚恳。

楚娘顿时脸上一片错愕,无言以对,只余下沉默,原以为小姑娘是有什么要紧事说,未曾想,开口竟是要外带未吃完的酒食,这这这,来雀枝楼的客人们还从来未提过这等要求,要求外带的有,可从来没有把吃剩下的也要带走的啊!

孟珞见她脸上笑意尽褪,知道自己所提要求有些失礼,轻咳一声解释,

“家父曾多次教导于我,陛下心系百姓,倡议勤俭,这酒食只吃了几口便扔掉,如此铺张浪费回家必定要挨板子的,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敬遵父亲的教导,剩下这么多,理应带回去吃完才是。”

看着这小娘子义正言辞的模样,楚娘不由得弯了弯眉眼,来不及多想,多年的素养让她作出得体的回应,面色极力维持着温婉,

“我这就吩咐人来给姑娘装好,还请稍后。”

福了一礼,转身离去,但姿态好似急切了几分。

片刻后,有仆人上来装点,除了吃光的鱼,酒和小菜全给他分开打包好,递给孟珞,

“姑娘,您的酒食,请拿好。”

孟珞接过,“多谢,告辞。”

在旁桌的诧异眼光中,愣是面不改色的坦然离开,让旁人有片刻认为把未吃完的吃食装好带走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孟珞出了雀枝楼,闲适的姿态立刻绷不住了,急急往回赶,嘴里不住的嘀嘀咕咕,

“惨了惨了,晚回去,爹又要训我了,要是知道我吃香喝辣的花了这么多银子,非打死我不可,还好我机灵,带点回去哄哄他。”

“说来说去,全怪这雀枝楼,东西也忒贵了,不过待了半日,叫了点酒食,美人,就要了我八两银子!原以为三两足以,生生翻了几倍。爹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正腹诽着,孟珞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倏地停下,凝神听了一瞬,复又照常向前走出,挤进人群中左右穿梭,不一会儿便拐进弯道的小巷子。

片刻后,跟上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脚下略重,下盘稳,气息匀称,当是个武功尚可的习武之人。

男子不见孟珞的身影,四周寻了寻,仍不见,不由脸上阴沉,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甘的转身离开了。

待人走后,被跟踪的孟珞就从拐角处露出半张脸,默默看着他走远,神色微凝。

驿站屋内,孟清着急的来回走了两圈,见李松泉匆匆进来,忙问,

“松泉,找到珞儿了吗?”

“没有,大人无须太过担心,三姑娘自小习武,等闲之人不是对手。”

“我自是知道珞儿武艺不差,只不过京城是非之地,珞儿的性子容易招惹麻烦,莫要出事了才好。”

李松泉闻言,一点都不担心,

“您放心吧,三姑娘本事了的,寻常人撞上她只有吃亏的份,即便是惹到大人物三姑娘也自有办法脱身……”

声音越说越低,看着冷森森瞪着自己的上官,李松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端正了脸色,

“三姑娘柔柔弱弱一女子,确实容易被人欺负,卑职再去找找。”

刚转身准备在去找找,外面就传来了孟珞的叫唤声。

“爹——,您闺女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孟父担忧的心总算放下,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刚浮出一点笑意,又马上压了回去,板着一张脸,相当严肃的看着三步并两步半跑进来的小女儿。

孟珞瞧着父亲黑沉沉的脸,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讪笑两声,局促的动了动双脚,娇娇的喊了一声,

“爹,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回来这么晚让您担心的,只是一时闲谈忘了时辰,您就别生女儿的气了。”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天色了,闲谈都能让你忘了时辰,下回你是不是连回家的路都要忘了?可见你是个没良心的!”

孟清指着外面的天色训斥道。

见父亲当真生气了,孟珞赔笑着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一骨碌放在桌上,小跑到孟父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摇了又摇,

“爹,您这么说不是要伤女儿的心吗?您闺女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下不为例。”

见孟父松了口,孟珞大喜,忙不迭点头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爹肯定只顾着担心我,还没吃东西吧,走走走,女儿陪您吃。”

拖着孟父的手到桌边坐下。

“松泉大哥,麻烦你叫驿卒再送几道菜和米饭上来,我带回来的吃食怕是不够。”

“好嘞,我这就去叫。”

说罢,转身出门去找驿卒。

孟珞把带回来的吃食一一摆上,

“这是山药糕,芙蓉饼,女儿在西市的街巷中买的,味道只是微甜,爹您应该也会喜欢的,这还有两道小菜和一壶酒。”

看到酒,孟清一下子就笑开了,

“还算你有心,知道给你爹带点酒回来,这段时间,一路奔波,为父都好些时日没喝过了。”

孟珞拿酒的手不由一顿,不自然的笑了两声,

“这是自然,我肯定是记着爹您的,女儿想着,您最近几日会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带回来的酒不烈,后劲小。”

说着,给孟父的酒杯中倒满,边小心翼翼的偷偷观察孟父。

孟清端起酒杯,轻轻闻了闻,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酒是好酒,确实不烈,你考虑的周到,为父尝尝鲜也好。”

见孟清没有多问,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孟珞暗暗大松了口气,

“爹,您先垫垫肚子,饭食怕是没那么快端上来。”

“也好,你坐下赔为父吃些吧。”

孟清端起小酒杯啜了一口,待酒从口入喉,便微微摇头,心下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这酒,好是好,就是味道确实淡了些。”

放下酒杯,拿了块山药糕吃,“这糕点吃着倒还尚可。”

驿卒端了饭食进来,一一摆出,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

李松泉坐下与父女二人一同用饭。

“三姑娘,你今日去了哪里?大人见你久不回,着急的不行,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孟珞急急瞄向孟清,看孟父脸色如常,忙讨好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的碗中,

“爹,今日这炒肉不错,您尝尝。”

孟父斜睨了小女儿一眼,神色淡淡的把肉夹入口中吃了。

孟珞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小声嘀咕,

“我的兄长啊,我刚把我爹哄好,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松泉摸摸头,“三姑娘?你在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

又转头对孟父解释,

“爹,女儿今天可不是尽顾着玩儿去的,我帮您打探消息,您不夸我也就算了,还一回来就给我摆脸色。”

“哦?那你打探出什么了?”

孟珞同情的看着孟父,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您原先还想着先了解清楚形势后再谋定而后动,可您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这次不用您点火,火就自己烧过来了。”

“这是如何说的?”

孟清抬头瞥了一眼她,对女儿的同情浑不在意。

“其一,正如您说的,长安城的府尹不好做,女儿今日出去一听,何止不好做啊,人家都备好了酒菜端坐其下,就等着看您上台出丑的那一刻。”

孟珞没好气,“哼,还想看我们的笑话,殊不知站在台上的是个角儿,可那表演的指不定是台下的谁呢,就不知那时,这些跳梁小丑还笑不笑的出来。”

孟清脸上浮出笑意,悠然的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李松泉不解,“三姑娘,你这话好生奇怪,谁要看大人出丑?这台上的人不唱戏,台下的人唱,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珞看了看李松泉充满疑虑的憨厚样,又偷眼瞧了瞧安然自若的孟父,心道,有松泉大哥这样耿直的属下常伴身侧,无怪乎这些年,人人都说爹清正板直。

这般想着,孟珞转了转眼珠偷笑,孟父对自家女儿的秉性一清二楚,怎会不知道她又在私底下编排自己,轻咳一声以作警告。

孟珞立即收敛了自己脸上奸笑,摆正脸色,

“松泉大哥,你想啊,这上台的人哪个不是早早排演好就等着登台了,说什么做什么都谙熟于心,旁人看到的不过是唱戏人想让人看到的。而台下的人则不然,自以为单纯做个看官看戏,表情作态不加掩饰,上面的人尽收眼底,可比台上的有趣多了。”

李松泉低头思索了一番,恍然,

“还真是!姑娘说的在理”

孟清啜了一口酒,似乎也不是那么淡了,施施然又品了一口,

“这其二呢?”

孟珞立刻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

“其二嘛,就是爹您这一上任,麻烦就要找上门了。”

“哦?”

孟清放下酒杯略想了想,皱眉,“可是京城外发生重大案件了?”

孟珞唉了一声,“爹,您怎么知道是京城外?还知道是发生了重大案件?”

“如果只是小事,可引起不了你这副兴奋劲儿,若是大事发生在京城内,为父今日去吏部报备,不会一点风声也无,由此可见,最好的解释就是近日内发生在城外京兆管辖之地的重大案件,而且还是件稀奇的谜案。”

孟珞不死心的追问,“那您怎么知道是案件,而不是有人找您的麻烦或是公务上面出了事情呢?”

孟清勾起嘴角,望着她,

“如果是公务上面出了事情,你还能闲情逸致玩到这么晚才回来?脸上半点不显的安安稳稳的陪我吃饭?”

说着看了眼小女儿的饭碗,已经是第三碗了,说个不停还不耽误吃饭,关键是,吃饭不长肉还不长个儿!

孟清撇撇嘴,

“找麻烦更不可能,陛下亲点我做京兆尹,本官刚上任就迫不及待地来找麻烦,怕不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京城的人个个精明着呢,看戏好看,可这出头鸟不是谁都愿意傻傻去做的。”

孟珞听的眼睛闪闪发亮,一把抱住孟父的手臂就开始拍马屁,

“爹,您越来越厉害了,女儿在您面前都没有成就感了——”

要不怎么是你爹呢!

孟父心理得意,脸上却只呵呵一笑,微微教训,

“又胡闹,好好坐着说事,别影响为父用饭。”

“哦,那女儿接着说,”

孟珞收敛坐好,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女儿也是听雀枝楼的侍酒女说起,日前,一对骑驴上京赶路的夫妇在长安城外蓝田县的一户人家借宿,但第二日这对夫妇却双双惨死在借宿人家中,随身携带的小包袱不翼而飞,而这户借宿人家的主人只有一个年轻女子。”

“县令拿了女子回府衙问话,女子拒不承认是自己杀人,言辞凿凿,疑点颇多,很是离奇,至今悬而未决。”

孟清迷惑了,虽然是杀人大案,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因此表现的很淡定,

“虽是一桩惨案,当地县衙查清楚即可,未必会上报京兆府调查。”

孟珞却抛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爹,我怀疑那惨死的男子可能是官门中人。而且当地衙门查案多日都未有重大进展,现在京兆府由您接手了,很可能会立马报上来。”

孟清对女儿后一个推测心中有数,但对死者的身份却很不解,

“官门中人?为何有此怀疑?”

“听那侍酒女形容,那男子约莫已过了不惑之年,打扮和您相似,行为举止甚是儒雅知礼,言谈交流使用的是官话,但带着点北方口音。”

“女子衣物整洁舒适,不富贵,但也不像穷苦模样,都说穷家富路,穷人家出门大多会带齐路上要用的物品,这二人却只背了个小包袱,想必装的也不过是随身换洗的衣物和重要物件。”

孟珞说到这看了看孟父,后者点头示意,

“继续。”

孟珞斟酌了下接着说,

“一个家境还算过得去的男子带着娘子从北方千里迢迢进京,不应该只是这般准备,女儿猜测,二人应当还有仆人跟从,多数物件由仆人拿着的,只是不知什么缘由,主仆走散了。”

孟清认同,“有理,二人并不显狼狈,可见不曾遭遇打劫追杀等变故,即便要撇下仆从轻装赶路,也不可能不带一个随行听命。如果是早就走失,不可能还匆忙赶路,应该找到仆人一起上路才是。”

略一思索,推测,“我记得离二人借宿村子的上一站有水运大码头,码头,县城,来往人数众多,杂乱,容易走散。”

孟珞诧异,“您连这都知道?实在是太英明了,有可能如此。这种装扮的男子来京无非几个目的:读书赶考,投亲寻友,游玩行商,官员办事。”

“听男子所说,二人已经赶路了许多日,因妇人不适才不得不借住一晚,翌日还要赶早入京。如此匆忙必然有事,但男子神情并不见急切慌张,可见此事并非异常迫切。既不像读书赶考,也不像来京游玩行商或是投亲寻友的。”

孟清问,“为何不是这三类人?或许他们只是想早日进城,在城中等候仆从呢?”

“第一,参加春闱的一般都会早几月来京城,一来好扬名,二来了解情况,而今年并不是春闱之期,再者,很少会有带着娘子一起赴京读书的。更别说另外两类了,都不用如此急切;”

“第二,两人身上银钱无几却仍旧丢下仆从,只身带着娘子上路,风险太大。即便妇人身体康健,二人到了京城总要有下榻之处。”

孟清明白了,微微一笑,“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类,都应当等候一两日找到仆从再上路。因此……”

“因此,”

孟珞略得意的下了结论,

“我推测这男子很可能和爹一样,是来京述职的官员,调离原地甚是遥远,夫妻二人又感情深厚,决定同行,这样一来,收拾整理东西就会多耽搁些时日,路上必不能好好休息了。另有,即便无多少银钱,只要带着身份证碟,驿站自会招待,更别说就快到京城了。”

孟珞说完,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李松泉看看孟清,又看看孟珞,一副摸不着头脑,状态外的茫然,心想,我还是接着吃吧。便当真端着碗筷事不关己的吃起来。

半晌,孟清手撑着下颚,半垂着眼眸,喃喃自语,

“三四十岁的男子,北方官员,大约半月前被传旨进京述职,调离原地甚远,和夫人琴瑟和鸣。”

说到这儿,孟清倏地一震,睁大眼睛。

孟珞见状,急忙问,“爹,您知道此人是谁?”

孟清抿着唇,半晌长叹,“代州雁门县县令郑道和。”

雁门县是一个比孟珞待过的所有地方都更偏远的县城,这个郑道和也不曾听孟父提到过,应当不是关系亲近之人,但明显孟清对此人不仅仅是道听途说的同僚感情。

孟珞思忖着宽慰,“爹,还没有见过尸身面目,尚不能确定就是这位郑县令,您……”

孟清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今日去吏部报备时,偶然听到吏部的两位官员低声交谈说起了他,本该到京的人迟迟未至。”

孟清想起当时那两人的对话。

“这孟大人入京倒是准时,而某些小小县令收到升迁公文却敢拖延多日。”

“你说的是郑县令吧,或许是路上耽搁了,代州离长安甚远,多费些时日也属正常。”

“哼,耽搁了?你倒是会帮人找理由,这外地来京,哪个不是紧赶慢赶,他倒好,一连多日都不见人影,我们等的,当地的百姓等的?”

孟清叹息一声,心想,难怪久不见到吏部报道,竟不想是出了这等事。

孟珞担忧的看着孟父,“爹,这位郑县令和您——?”

孟清摇头,“我和他并无交往,只是早些年在京城当值时有过数面之缘。”

郑道和和他年龄相仿,只比他大了几岁,两人同科进士,同在京城为官,只不过孟清在翰林院这个清贵衙门当差,而郑道和在工部当差。

当年孟清因家事整日发愁,而郑道和却与之恰恰相反,家庭简单,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膝下只一个小儿子,和孟清的二女儿相当,调皮小子一个,却很孝顺。

孟清好几回看见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逛街吃小摊。

后来,郑道和因正直不阿,不懂变通被贬职去当一穷乡僻壤的小县令,一家三口收拾行囊离开,却不见愁容。

彼时孟清也被外派去做县令,心情却与郑道和大不相同,孟清妻子自难产诞下孟珞之后,医药不断。

孟夫人伤了身子后再难有孕,由此产生心结,一心留在京城调理身体。

孟清走时,只他一人,显得有些落寞,压根不知道小孟珞自己收拾了小包袱揣着鸡蛋点心藏在装行李的驴车里面。

等她自己冒出来时,已经为时已晚,孟清只能又高兴又责备的带着小女儿去上任。

想起陈年往事,孟清心生感概,略收拾了心情,

“明日我面圣述职完就该去京兆府上任,有人想要看戏,那这桩案子后脚就会呈到为父面前,已经过了多日,为父担心许多线索都断了,不宜再拖,珞儿你准备准备。”

“爹,您放心,女儿明白,”

倏地,孟珞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爹,还有一件事。”

“何事?”

“您还记得监察史张大人因贪污被下了监狱一事吗?”

“自然记得,那已经是前些年的事了吧,当时张大人御敌有功,本当受到陛下嘉奖,却突然被下属揭发贪污,陛下大怒,立时就传旨下了狱,后陛下念及他边关一战有功,只降了他的职。”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孟珞颇有些闷闷,夹了一筷子菜愤愤放进嘴里吃了,兴致缺缺,

“张大人应当是被诬陷的,陛下已经着大理寺的人去重查了。”

边夹菜边瞄了孟父一眼,

“说是时隔已久,叫了好几位大理寺重要官员去彻查,爹,陛下对您这京兆尹可真没话说。”

“又胡说。”

孟清佯怒,又状似无意的问,“刚刚听你说是哪家的侍酒女说起的?”

孟珞浑然不觉回话,“雀枝楼啊。”

话一出口,孟珞夹菜的手一顿,心里暗暗叫惨,遭了,不小心说漏嘴了!

囫囵几口把饭扒进嘴里后,飞快放下碗筷,含糊道,

“爹,我吃饱了,您慢慢吃,女儿就先退下去休息了。”

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站住,说说这酒怎么回事?真是专门给为父带的吧?”

孟珞闭眼咬了咬唇,自知瞒不过孟父,心里哀叹的慢慢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笑,

“酒食真的是女儿孝敬您的,女儿吃着觉得味道尚好,心想着父亲也会喜欢,就带回来给你尝尝,真正是一片孝心呐!佛祖知道了都要夸赞女儿的!”

孟父无动于衷,端坐着平静的看着声色并茂的闺女,

“也就是说,这酒食是你吃剩下带回来的?呵呵,难怪我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果酒的味道分明适合女子。”

话音未落,便阴沉着脸狠狠拍了下桌子,

“好啊!为父在驿站忧心,你在外面好吃好喝好玩不说,带些吃食还是你吃剩下的!”

孟珞见状忙扑向孟父,抱着他的手臂慌忙安抚,

“爹,您别生气,听女儿解释啊,这些糕点都是我专门买回来给您的,酒食是在雀枝楼打探消息时点的,里面的东西都贵的很,我想果酒便宜嘛,反正女儿也不爱喝酒,我发誓,我只尝了尝,就全带回来给您了,女儿倒是想买些好酒给您,这不是身上没银钱了嘛。”

孟清听了此话,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抖着手指着她腰上的荷包,

“我记得你身上应有□□两银子,出了一趟门就没了?你老实告诉我,去雀枝楼花了多少银子?”

孟珞嗫嚅着不敢开口,看孟父瞪眼瞧她,认命道,“花了八两银子。”

“八两!?你难道不知为父俸银也才四十多两?你这......”

孟清气得捂住胸口,她一顿就吃了五分之一的俸禄,真是谁家养的起哦!

“涨了涨了!爹您别急,您忘了,您马上就是京兆尹了,俸银涨了不少呢!”

孟清一滞,倒把这事儿给忘了,暗地里算了算,作为京兆尹,如今俸禄几何了,刚算完,孟清又生气起来,

“涨了也才六十多两,不够你这么花的,就一壶酒两个配菜?怎会如此贵?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没说?”

旁边当鹌鹑的李松泉也吓得筷子掉到了桌上,暗道,三姑娘果真威武,这一下就花去了我近一个月的俸银!

见父女二人没注意到这边,悄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遮遮掩掩的送入口中,砸吧砸吧嘴,没发现这酒有什么好的,值这么些银子。

“爹,女儿哪敢啊,就还有一盘鱼,我吃光了,您莫不是忘了,还有个侍酒小美人儿呢!”

孟清瞪着她说不出话,只得泄气般瘫坐在椅中,养不起,养不起了——

孟珞自知自己花了这么些银子不对,虽然银子不是爹给的,但这似乎并不能减少父亲的肉疼,

“爹,您别生女儿的气了,我进去前也不曾想到会如此贵。这不,花了这么些银子,我也只吃了几口就叫雀枝楼的人给我包好带回来了。”

想到这茬,孟清又急了,

“哪有人把吃了一半的东西还外带走的?天子脚下,成何体统!你丢人就丢人吧,别说是为父教的,你说,有没有和人说你是我女儿?”

孟珞忙摇头否认,

“没没没,女儿在外一向小心谨慎的,不曾表露过身份,我出来后,见有人跟踪,也甩开了。”

孟清松了口气,又疑惑的看向女儿,

“为何跟踪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他人的注意了?还是你自己漏了身份还不知道?”

“没有没有,女儿进去后就只是让侍酒的女子讲了讲近日发生的趣事,未曾有过其他作为,哪里知道他们干嘛要跟踪于我。”

孟珞冤枉的很,她自己也一头雾水呢。

孟清是知道女儿的,她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在外,素来懂得谨慎,一时想不明白,只得作罢。

殊不知,雀枝楼也在问询此事。

白日里接待孟珞的中年管事正听楚娘回话,

“这位客官只谈及自己在家排行最小,让奴家称呼她三姑娘,其兄是举人,准备考取进士,奴猜测她或许是陪着兄长进京读书考试来了,应当未有其他家人在朝为官,对官家中事只懂得些皮毛,其余皆未透露。”

“奴观她年岁虽小,但应该受过家中长辈叮嘱,说话注意分寸,不曾有狂言乱语露出破绽把柄。奴家担心表现的太明显会引起她怀疑,遂未曾多问。”

管事点点头,表示认可,

“做得好,我们雀枝楼打开门做生意,招待好客人最要紧,万不能让其觉得我们心怀剖测,反而本末倒置了。以你多年的经验可有套出其他话来,小姑娘有异常表现吗?”

“这位三姑娘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举止,只问了奴近日有什么新鲜事,奴与她说了最近城内兴传的那三件事,她看起来对城外那案件颇为好奇,却也没什么奇怪的,刚听到这等事,常人多注意两分实属正常。”

又点评道,“她对办案有意表现出很懂的样子,但实则是个门外汉,倒是应了她所说看了些话本子,与外人卖弄呢。”

楚娘说完,看了看管事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娘福了福身,困惑不解,

“管事为何吩咐奴家去注意这么一个小姑娘?奴家实在没看出她有何不同。”

管事听言淡淡笑了,不答反问,“那在你眼中,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娘小心的再次回想了一下和孟珞相处的情形,确定没有遗漏后柔柔分析,

“衣着男装,但发饰并不曾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想来只是为了出门方便。穿着素朴简单,身上也未佩戴值钱的物件。”

她偷眼看了看管事的脸色,见管事脸色没有异样方继续,

“因陛下倡导节俭,京中许多贵女穿着上有所收敛,可也只是在花样上显得低调,布料质地还是很讲究的,这位三姑娘却不然,所穿衣物布料和寻常大户人家的闺女别无二致。且她身材纤细,肌肤白嫩却比不得贵女们肌肤细腻,不似常年养在闺阁的女子。”

楚娘停下看向管事,得到后者点头后再次继续,

“举手投足坦然大方,目光清亮,该是一位正派人儿。双手有些许粗糙,想来是平日里干点小活,不注意保养所致。”

“有些小聪慧,但年龄尚小,见识有限,楚娘怎么看都觉得这位三姑娘只是一位家境过得去,行事不出格的普通女子。”

似乎想起什么,楚娘噗呲笑出声,

“最有趣儿的应当是把未吃完的酒食都带走了,奴家在雀枝楼多年,也未曾见过哪位来咱们酒楼提出如此要求的。”

管事的听完也忍俊不禁,略一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奴告退。”

楚娘不再多问,盈盈福身离开。

等楚娘离开后,管事绕到屏风后,只见凉榻上随意依靠着一位年轻俊秀的男子,身着紫色长袍,手拿一把质地上乘的折扇,缓缓扇着,微闭着眸,矜贵中又多了几分柔情。

管事的不敢打扰,默默的躬身站立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微微调整了姿势,手中把玩折扇,不经意的开口,

“怎么样了?”

管事忙走到男子跟前回话,“楚娘未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派出去的人也跟丢了。”

“哦?”

男子睁开眼睛,低声笑了,“没想到小姑娘武艺学的不错,倒是没看出来。是个机灵人儿,有趣,实在是有趣。”

男子懒洋洋的起身坐直,手拿扇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

“小姑娘最后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说,陛下爱民,提倡节俭,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负父亲教导,剩下这么多,理应带回去吃完才是!”

男子说完,闷声而笑,朗声吩咐,

“传话出去,从今日起,我雀枝楼未吃完的酒食都可自行带走,钟管事,把小姑娘的话传出去,就说我雀枝楼被一语点醒,权当效仿。”

且不说雀枝楼位处繁华之地,出入的都是显贵富豪,不过一晚,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而当事人孟三姑娘,此刻正美美的睡着,怎么也想不到,她来长安的第二日,就以这样的方式出名了……

天还未亮时,孟清和李松泉就起身了,今日要去早朝等陛下召见,孟清洗漱打理好,带上两个馒头就出门了。

驿站的馒头做的不错,松软香甜,可惜这个时节天气寒冷,刚拿出来没多久,馒头就冷了。

李松泉牵来马儿,孟清把其中一个馒头递给了他,

“先吃点填填肚子吧。”

说完自己上了马。

坐在马上,吹着冷风,吃着冷掉的馒头,孟清想着以后都要这么早起床上早朝,就不由唉声叹了口气,深感京城的官员们也不易,做刺史虽然比不上京官矜贵,但至少不用早起。

大冷天从被窝里面爬起来,着实有些艰难。

进了宫门,孟清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偏殿等候传召。

或许今日朝中并无大事,孟清并未等太久,就被带往前殿,听到里面传唤,整整衣裳和官帽,疾步而入。

低着头行至大殿正前方,按照礼节叩谢了陛下,上方传来威严的声音,

“爱卿请起。”

孟清朗声叩谢,“谢陛下。”

起身默默站立着,等候来自天子的问询和旨意。

“孟卿,你在徐州做刺史多年,年年考核为优,治下百姓多有称颂,称你断案公正,治理有方,朕很欣慰,此次京兆尹一职,爱卿可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孟清谨言回话,“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治理好京兆府管辖地区,不偏颇,不私心,公正严明。”

“嗯,爱卿需谨记今日之言,退下吧。”

孟清躬身行礼,站于旁侧大臣之中。

“今日可还有要事禀奏?”

见朝下无人上前奏事,皇上放松了语气,略含笑意,

“那近日长安城内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大殿中的诸位大臣们对此类问话习以为常,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陛下,臣早朝前听说了一件趣事。”

“哦?说来听听。”

“听闻长安城有名的酒楼雀枝楼昨日出了一项新规定。”

正老实站在后面的孟清听闻“雀枝楼”三个字,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听那人接着说,

“未吃完的酒食都可自行带走。”

“这倒是稀奇,朕听说雀枝楼不是寻常百姓会去的地方吧?缘何如此?”

“听闻是为了避免挥霍虚耗,昨日有一小姑娘于雀枝楼用饭,离去时见所食不多,想到家中父亲叮嘱,陛下节俭不可浪掷,于是要求将剩余酒食带回家食用,雀枝楼传出话来,说被小姑娘此举所感,敬重于陛下爱民之心,遂效仿之,臣认为此乃陛下教化有方,才能上行下效,君臣万民一心。”

其余百官听言,齐声恭维,

“陛下教化有方,上下同心,此乃我朝之福,万民之福。”

孟清浑浑噩噩的跟着大臣们高呼,惊的魂都快飞了,怎么也料想不到小女儿用个饭竟闹到了圣上面前,心下戚戚然,我这还没上任,难道就要被摘了头上这顶帽子?

皇帝听闻,开怀畅笑,“我朝正待兴盛之际,子民不忘本心,必能扶摇直上。赏,雀枝楼匾额一块,此女子纹银百两。”

负责内库的官差记下此事,只待下朝后即刻去办,虽然不知道女子是谁,但想来也不难查到。

百官齐声高呼,“陛下英明,实乃万民之福,百姓之福。”

心底却想着,难得啊,看样子陛下今儿个是真高兴,竟然大方了一回,赏了一个毫不相识的人一百两,按照以前,最多夸赞几句,赏个几十两就不错了。

皇帝却不是这么想的,心里的账啪啪算的又快又好,若是大家都能不浪费,一户人家一年即便只省下一二两银子,京城一年岂不是能省下万两,一百两换万两,怎么算也是他赚了。

“若无其他事启奏便朝散吧。”

皇帝起身走下龙椅离开。

“无事退朝——”

皇帝身边的太监拖长了声音喊道。

“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等圣上走的不见身影了,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的向殿外走去,唯有孟清一脚中一脚轻的向另一边走去。

皇帝来到后殿中,正待处理要务,贴身总管前来禀告,

“陛下,京兆尹孟清求见。”

“他来有何事?让他进来吧。”

皇帝吩咐。

一名小太监躬身退下,来到殿外,“孟府尹,陛下叫您进去呢。”

“有劳公公了。”

孟清借着衣袖的遮掩给小太监塞了一个小荷包,小太监笑容满面的收起来,没想到孟大人在外为官多年,礼节却半点不差,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府尹一职。都说皇恩浩荡,孟大人只是走了狗屎运,但在他看来,皇恩再是浩荡,也要走远的人有这个能力接得住不是。

孟清随着小太监一起进入殿内,于圣上案前的台阶下拱手行礼,

“新任京兆尹孟清,拜见陛下。”

“孟卿免礼,何事禀报?”

孟清却并未起身,跪下道,“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圣上亲切含笑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殿内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连呼吸都好似消失了,只剩下翻阅奏章的细微声。

孟清跪着下面,脸上一颗接一颗的布满了汗水,硬是死死一动不动,不敢擦拭。

圣上兀自翻阅奏章,如同忘了案桌下方的这个人。

看完最后一本,圣上才淡淡出声,“你可知你是朕钦点的京兆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孟清忙叩头道,“臣知道!”

“那你也当知道,朕为何要这时候调你入京坐上这个位置。”

“臣知道。”

圣上静静盯着孟清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旁的浓茶轻抿了口,漫不经心道,“说吧,何事请罪?”

“陛下,今日朝上提到的那位小姑娘,正是臣的小女!”

饶是圣上再淡定,也不曾想到孟清出口的话竟是此,一口茶水刚入喉就呛出了口,手中端着的茶盏也被咳得不稳。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立于旁测的贴身太监慌忙拿走茶盏,一边掏出手帕为圣上擦拭,一边拍抚圣上背后。

孟清焦急的看向圣上,头上的汗更多了。

待皇帝慢慢平复下来,太监总管率先发难,厉声呵斥,

“孟清,你可知罪!”

孟清磕头颤声道,“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摆摆手,喝了口茶让喉咙的难受缓和下来,似笑非笑的问,

“孟卿何罪之有?朕记得刚在朝堂上奖赏了这位小姑娘,哦,对了,就是孟卿的小女儿,朕还要多谢你的教导,才有了今日这上行下效。你不来请赏反而求罚,这是何道理?”

“陛下,臣管教无方,才致使小女来长安城不过两日便惹出这等是非。”

“孟卿多虑了,小姑娘刚来京好奇去酒楼逛逛也属正常,朕还要赞赏卿之女胆大聪慧呢。”

孟清擦擦额头滑落的汗珠,

“陛下可折煞臣了,小女自小便跟着臣去乡野之地上任,未曾见识过长安的繁华。

昨日,臣带着下属去吏部报备,留下她一人在驿站无人看管。小女性子粗野,常钦佩□□太宗皇帝英武,遂习武弄枪,静坐不住。

她独自一人去街上闲逛,见那雀枝楼建的壮观大气,人来人往,小孩心性也去凑热闹,哪里知道里面的吃食如此昂贵,只点了一盘鱼,一壶酒伴两个小菜便花光了她身上的银钱。她刚来京城,还没适应过来,还以为在州府呢,一二两银子就够吃遍酒楼了。”

孟清停下又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偷偷抬眼瞧了瞧圣上的脸色,不见怒意,便稍稍松了口气,

“小女对俗物并不看重,可又是个藏得住钱的,臣时常严厉教导她我朝遵循节俭,遂昨日她进了雀枝楼发现要花费这么多银子,却不好意思反悔吃那霸王餐,又见用的不多,怕臣责罚,才厚着脸皮都带回驿站和臣一起食用了。

小女自知有错,还想瞒着臣,却不慎说漏嘴,臣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雀枝楼,犯下大错,因此怒骂了她一顿,还罚她,此后一月,用饭只给她馒头度日。”

说完磕头认罪,“陛下,臣女莽撞不知深浅,还请陛下责罚!”

圣上淡淡一笑,面容平和,

“孟卿起身吧,小姑娘天真性情,孝顺有加,也算成就一桩美谈,既无罪反而该赏,朝上赏下的百两纹银待会儿领走吧。”

“谢陛下不罚之恩!”

孟清缓缓起身,双腿跪的有点发麻发疼,便颤巍巍的站着。

“刚听孟卿说,你家这位小女儿不看重俗物,却藏不住钱,这是为何?”

孟卿略有些汗颜,“小女性子古怪,不看重服饰穿着等外物,却对喜爱之物一掷千金。陛下别误会,千金自然是没有千金的,臣和您说件事您就明白了。”

“小女及笄前,臣想送她一件礼物,便私下拿出十五两银子积蓄,想给她打造一根上好的金钗头饰做礼物,可小女拒绝了,说她想要一匹好马儿作伴,让臣把银钱给她去买马。”

孟清顿了顿,颇有些无奈,

“陛下您也知道,一匹普通的马就要三四十两,臣劝她再买头驴代步也是一样的,小女愣是嫌弃驴骑起来太慢,还说一匹马可以用很多年,以后朝廷有征召,好的马儿还可以立功,差的马儿只会拖军队的后腿,一定要买好马!”

圣上点点头,“小姑娘倒是有心了。”

皇帝态度看起来并未生气,孟清内心渐渐平缓下来,轻咳,

“可是要买一匹好马,所需银两甚多,臣也没有那么多银子给她,便狠心拒绝,告诉她银子就只十五两,多一分没有。她想要一买匹好马儿,百两银子也难得,臣就想着,让她知难而退。可小女性子倔的很,说自己总会想到办法的。”

孟清苦笑着摇头,如同大多数被女儿磨得没脾气又心软的父亲,

“她软磨硬泡了许久,臣拿她没法子,只好把银钱都给了她,她自己月钱一两,平常很少买衣服首饰,便也存了十两银子,即便如此,想买一匹好马全然不够,更不说好马难寻。

于是,她就常去卖马的地方晃荡,认识了一位贩马的外邦人,帮着外邦人跑上跑下,磨了很久,外邦人终于同意为她带来一匹好马。不久后,马商果真带来三匹好马,小女高兴的不得了,可,好马价贵,最高的要五六百两,最低的也要三四百两。

小女只能忍痛放弃,挑了一匹神情萎靡,其貌不扬的小马。小马儿虽小,看着消瘦,但四肢骨骼却健壮有力,外邦人说,是途中所得,野性未除,不肯吃喂养的草料,一路跌跌撞撞的耗过来了。若要这匹,一百五十两银子即可。”

“野性未除的马儿不好养,更不好驯服,不然,百两银子难买到真正的好马。”圣上不偏不倚的点评。

孟清紧跟着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可小女偏看中了这匹,说这马儿合她的眼,与她有缘,和马商砍了半天价,马商松口,愿意以一百二十两卖之。”

不卖也不行啊,这马儿不吃东西,野性未除,万一就这么白白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也是没办法吧?其他更好的,她也买不起。”圣上微微一笑,调侃。

孟清表情一滞,讪笑,“陛下英明,小女实则确实更喜欢旁边健壮的骏马,可惜要五六百两银子呢。”

“哈哈哈,后来呢?五六百两没有,百两也差的远啊。”

孟清放松的一笑,“她提前预支了大半年的月钱开支,还拿走了给她准备及笄礼的一半银子,再向好友借了三十两,和一茶商换了些粗茶叶,同自己留存下来的布匹,首饰,一起换给了马商,高高兴兴的带回了那匹小马。”

圣上一时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爱卿这小女儿倒是有几分犟气。”

“陛下说的是,也不知道像谁。”

想起女儿带回马儿的情景,孟清又是怜惜又是好笑的摇头,

“陛下,您也知道,外邦人一向喜爱我们大唐的茶叶丝绸,小女凑齐的所有东西实际上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换成茶叶布匹,在外邦的马商眼中也就等同于花百多两购买的货物。”

圣上颔首赞同,“直接换了货物,反而让马商省了事,可谓两全其美。”

“是啊,马商很高兴,还和小女说,愿意给她三十两做报酬,希望能多换得一些茶叶和布匹。小女负债,便想拿到报酬好还给朋友,可她从未接触过经商,哪里有门路,便跑了许多商铺,问到了一些质量还不错的陈年存货,您知道,我们大庆朝的人嫌弃是陈货,但外商并不在意这些。”

“倒是个聪慧的。”

“不值陛下夸奖,后来她的及笄礼办的极其简单,但她自己丝毫不觉得委屈,抱着马儿乐呵呵的刷毛,或许果真如她所说,小马儿与她有缘,小女因为没了银钱买草料,只能日日带着马儿出门吃些青草,或去好友家讨些好料,马儿与她熟悉亲近后,日渐健壮,又通人性,喜得小女每日都说自己买赚了。”

圣上开怀大笑,“爱卿这小女儿有趣的紧,莫要多拘束了,反而失了稚子之心。”

“谨遵陛下圣言。”

圣上似乎又想起什么,摇摇头轻笑,“罚吃一月馒头,爱卿也太狠心了,小姑娘着实有些可怜。”

孟清神情并未松动,更不打算改口,感激道,

“陛下怜悯,然小女顽劣,需吃些教训,才好懂得谨言慎行。”

“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才好,退下吧,京兆府还等着爱卿主事呢。”

“谢陛下荣恩,臣告退。”

看着孟清退出殿外,圣上不见喜怒的吩咐了声,“去查查。”

驿站这边,孟珞还浑然不知接下来的一月将会过上与馒头为伍的日子,正担忧的和李松泉道,

“爹怎么还不回来?这个时辰,早该散朝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李松泉也有些担心,“若无事,大人也当回来了。”

另一边,关注皇宫动静的大臣们也刚得到消息,新上任的京兆尹和陛下不知商量何事,待了许久才出来,听说出宫门前还拿了一百两赏银。

众人纷纷猜测,怎么还未正式上任就立了功?新来的京兆尹竟这般厉害?

还不待去查清京兆立了什么功,就又有消息传出,赏银不是给京兆尹的,而是给他家小女儿的。

众人惊疑不定,怎么又和京兆尹家的闺女扯上关系了?

再一打听,哦,原来这位就是去雀枝楼吃饭,没吃完还要外带的小娘子,陛下在朝上赏了一百两呢。

据说,京兆尹是去和陛下请罪了,可怜的小姑娘被罚吃一个月馒头,还被罚了月银。

什么?你说没罚月银,是小姑娘自己预支的?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话以为他们会信?分明就是孟匹夫的借口,意图表明自己清廉,连给女儿买匹马儿都买不起!

你说那是宝马,很贵?谁信?自然被大家忽视了,从皇宫传出来的,过了几道手的消息,能有多详细?

况且长安城的贵人们可不会将下面小地方的宝马放在眼里。

呵呵,众人嗤笑一声,对新进的这位京兆尹暗暗鄙夷,借自己的女儿拍了一手圣上的好马屁,最后卸磨杀驴,还表现了一番自己的忠诚,真正是好手段呐!

众位同僚怎么想,孟清不知道,等有惊无险的站到驿站门外,才彻底安下心来,戚戚然感叹,往后就要过着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让在徐州过惯了安稳日子的孟清着实不太适应,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的盒子走进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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