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不着，后果就是早上起不来。
周君霓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已经在响第三轮。
等眯着眼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她踢开被子就翻身起床。
完了，今天是没时间出门找店铺吃早餐了。
周君霓揉揉眼睛，走进浴室，看见镜子里自己有些浮肿但不泛红的脸，觉得头疼。
不是字面意思上为了浮肿脸蛋的头疼，而是实打实真疼在脑袋上的那种头疼。
昨晚洗冷水澡的那笔债，周君霓在此刻开始得还了。
洗漱完又换好衣服后，周君霓感觉头疼也没消散多少。
她又瞥见桌上丢着的鸭舌帽，是江逸昨天给她的那个。
戴着？防风。
不对，晒晒太阳，驱寒。
也不对......太晒了，眼睛睁不开，脸也容易敏感。
那……
不是，周君霓，戴个帽子而已，磨磨唧唧的，到底戴不戴？
一番激烈无声又莫名的心理斗争后，周君霓最后决定，戴吧。
把吊牌剪掉，又用带来的消毒酒精喷在帽子和脑袋接触的地方，周君霓戴上那顶粉色的鸭舌帽，扎了个低丸子头，下楼吃早餐。
酒店今天的早餐看起来和昨天的差不多，周君霓随便夹了点培根煎蛋和餐包，还有小糕点。
然后她边吃边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那培根，怎么跟她之前吃的口感不一样？
楼上餐厅里的周君霓一顿早餐吃得欲哭无泪，楼下会议室里的江逸主持的早会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向教练团提出了周君霓昨晚说的女足训练营的想法，并点名仅有的几名女性教练，让她们写一份健康安全注意事项，以及计算必要卫生用品的预算支出，三天内交给他就行。
“卫生用品的采购标准往高了定，不用担心经费的问题。”江逸强调说。
「我去，这个提议不错啊」
「还想到买卫生巾，这是真牛X」
「hhh不用担心经费」
「感谢周氏传媒和小周总的倾情赞助！」
......
直播间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江逸早会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慷慨解囊赞助的小周总正秉持着绝不浪费一点粮食的宗旨咽下最后一口餐包。
周君霓离开餐厅下到一楼，前台见她又坐到沙发上，捧着刚到的粉色鲜花送到她面前。
“小周总，今天也有你的花。”
花是玫瑰里的粉荔枝，被白色的花纸包裹着，上面还有一张卡片，今天印的是「周君霓收」。
只是收花者本人并不认识花卉具体品种，只知道像是玫瑰，又好奇地低头凑近闻了闻。
早会结束后，江逸从会议室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周君霓旁边放着的鲜花。
他心底腹诽，这人还挺坚持，送第二天了。
周君霓看他们会议结束准备出发，又把花拿到前台去，说晚上再丢吧。
今天，周二，也是“出未来”的第二天上午，他们要去贺宁市第十六中学，一所初中学校。
这是江逸临时改的行程，因为十六中是贺宁市唯一一所有女足的学校。
但周君霓不知道，她是到了十六中，看见操场草地上穿着球衣的队员有女有男的时候才发现的。
既然多了十几个女孩，这回周君霓订水的时候就顺带多买了一箱水果软糖。
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她爱吃，想跟孩子们一起分享。
带女队的教练也是女生，皮肤晒得偏黑，留着刚过耳的短发，戴着个黑色棒球帽，正在跟江逸交流。
教练说：“我们队里之前有个小孩，踢得特别猛，学校也指望她能凭着足球这项特长考上好高中大学，可惜她父母不支持她上学，说家里条件不好。”
“那您知道她住哪儿吗？”
江逸想着，如果在黄坪镇上，那他就去一趟，去看看，能劝动她父母最好。如果不在黄坪镇上，那就加到后续行程里，总归是要去的。
教练思索一阵，犹豫着说：“好像是在爱民南路附近。”
“爱民南路......”
江逸回想起周君霓给他们定的那家花间酒店，可不就在爱民南路吗？
江逸又问：“她们家里，是开早餐店的吗？”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巧，但又希望这个巧合存在。
教练震惊道：“江老师，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
江逸心里也免不了地震动一番，回应道：“路过的时候看见过。”
稍微一转头，江逸看见远处躲在摄像头后边吃软糖的周君霓正把最后一块橙色小熊形状的塞进嘴里，模样像是半夜去偷油吃的馋猫。
糖是她买的，在场的摄制组工作人员都是她的人，可周君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吃，反正就是心虚。
人一旦心虚，就容易四处乱看，以此确认环境的安全。就像随堂测试的时候，看小抄之前总要抬头确认一下老师站在哪里，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周君霓也不例外，她眼神四处乱瞟，正好看见江逸朝她勾手，示意她过去，他边上站着的教练也正看着她。
不是吧，足球教练还管这个？她就只是吃了个小零食而已……
周君霓不明所以，走过去，还是避着镜头，站在江逸和教练的中间，小声问道：“怎么了吗？”
有了粉色鸭舌帽的遮挡，周君霓没再被太阳照得皱起一张脸，张着透亮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们。
江逸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经过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停留在她左侧脸颊上，才开始重复刚刚教练说的情况。
周君霓耐心听完，看向教练，问：“那她只有一个弟弟吗？还是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他们俩这么清楚知道女孩的家庭情况，把教练吓够呛，愣是告诉自己他们就是做这件事的，有调查很正常，教练才说：“她还有一个姐姐，成绩很好，刚考上县一中，在读高一。”
县一中......
周君霓认真回忆，江逸交给她的计划行程里好像没有包括这个学校。
江逸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说：“一中是本地公认的造星工厂，只发展学习，不发展体育，所以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周君霓又若有所思盯着他。
江逸被她突如其来的注视看得眼里一阵慌乱，但有镜头在，他还能尽量控制住表情，接着说：“可以加到行程里。”
“那什么时候？”周君霓问。
江逸说：“尽快。”
县一中在本地是处于绝对地位的高中，又不发展体育，想来学生和老师对他们也不会有多期待，要是莫名其妙地去给他们展示足球技能或者是邀请他们参与足球友谊赛，估计会被当成傻子。
所以江逸既要跟领导协商，又要想出合适的宣传方式，不确定性太大，他也无法保证具体的时间。
“行。”
周君霓应了声，又对教练说：“那如果我们可以邀请到她姐姐来帮我们一起说服她父母的话，还得麻烦教练到时候也一起劝劝她家人，您是最了解她训练水平的。”
教练说这是当然，这么一个好球员能重回球场，对她自身对学校都有好处。
聊完这件事，周君霓不再打扰江逸和教练去带队员训练，回到之前站的地方，继续观察直播间的情况。
「小周总的声音？」
「他们俩好默契啊，小周总都没说话，江逸就自己说完了」
「啊？只有我觉得江逸勾手叫小周总过来的时候很帅吗……」
「你俩真的没谈吗」
「江逸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
「哈哈哈哈这很正常啊！小周总长这么好看，就算不喜欢，也很难不注意到她吧」
弹幕评论里果然又开始说他们俩了。
炒CP这种手段，周氏在为底下的综艺节目、电视剧、电影做宣传的时候都用过，周君霓不说烂熟于心，都算了如指掌，总之就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但周君霓有点抗拒直播间的观众磕她和江逸，倒也不是说双标，只准赚钱的时候让大家磕艺人，不准别人磕自己。
只是她觉得，她做直播一是为了推出自己的APP，二就是为了宣传江逸的“出未来”计划。
她更希望观众们能把注意力放在......比如女孩的球技到底有多好？又是为什么无法上学了之类的问题上。
这么严谨专业地想着，周君霓的注意力却渐渐开始不受控地跑偏。
她想起江逸片刻之前朝她勾手的样子，和弹幕区里那条说他这样很帅的评论......
好像......是有点帅？
还是跟以前相比大相径庭的帅。
周君霓在心底暗叹，如果江逸和周氏签约出道，定能吸引大批粉丝，在所属赛道会是不输沈度的存在。
所属……什么赛道？
江逸能走哪个方向？
周君霓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却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
“不对，周君霓，你得跟他说，没事儿别在镜头底下这样叫你过去。”
“不行，周君霓，他是有事才找你的，不然你能知道女孩有个在读一中的姐姐？”
说话的两个黑白小人随即开始打架，闹腾得不行，搅乱周君霓本就不清晰的思绪。
“哎呀！”
周君霓忽然感觉又有点头疼了，略带烦躁地出声制止那两个拉拉扯扯吵架的小人儿。
她这一声不大，却也吓着了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向她投来关切震惊的目光。
周君霓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丢人丢大发了，眼神飘忽，默默抬起手，假装摸鼻子，转身往厕所走。
不是，周君霓，你真娇气得晒不了一点太阳啊？戴了帽子都能把你晒蒙成这样？
帽子......
哦，这帽子还是江逸给她的。
江逸......
可是他勾手的样子，真的有点帅啊。
“不是，江逸到底勾什么手啊，叫一声你的名字有这么困难吗？”
“那你怎么就一直想着人家呢？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喊你过去而已！”
周君霓脑海里一黑一白的两个小人又吵了起来，她心烦意乱，正好走到了女厕所的洗手台前，她便摘掉帽子用冷水洗脸。
这回的冷水却没有了昨晚那使人清醒的功效，特别是周君霓收拾好重新回到球场边，看见江逸又这样勾手叫远处的球员回来的时候......
周君霓又幻视了，那小球员变成了她......
周君霓有些受不了，她感觉自己可能是要中暑，才会像这样中了邪一般。
周君霓选择跟导演说一声，回到商务车里，通过处理工作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这一招还算有效，因为公司里的待办事项很多，周君霓需要专注才能有效率。
她渐渐忘了什么江逸，什么勾手。
过了一阵，球场上的训练正好到了该中场休息的时候。
江逸把捡回来的球放回球袋里，找了半天没看见周君霓，正想去那边停着的商务车里找人，却被刚刚的小球员拦住。
小球员是女队的，虽然头发剪得很短，但穿的是女队的球衣，所以江逸能认出来。
“怎么了？”江逸轻声问。
小球员热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小声说：“江老师，我们还有一个同学，她很厉害。如果不是她妈妈不让她在学校里踢球，我们队长就会是她了......”
江逸听出她说的是聊天那会儿教练提的那个女孩，安慰她说：“教练已经告诉我了，嗯......下周吧，她可能就会回来了，你放心。”
“真的吗？！”
“真的。”
看她终于露出期待和惊喜的表情，江逸说让她先去好好休息一会儿，踢了这么久的球消耗太大。
说着，江逸余光瞥到那头一边有说有笑打电话一边走回来的周君霓，又对小球员说：“看见那个姐姐了吗，她是超人，肯定会让你的同学继续回到学校训练的。”
“嗯！老师，谢谢你们！”
小球员听了江逸的话，再看向周君霓的时候，明显成了星星眼。听起来好酷啊，超人欸。
正跟堂哥打电话的周君霓没注意到他们俩，又开始跟她哥拉扯。
她之所以想起打电话给周君诚，是想让他去周旋一下，好让那个女孩的姐姐可以转到燕南中学去读书。
燕南中学，燕南市排名第一，甚至于在全国高中里都能排到前十的学校。
周君诚听了她的想法，第一句话就是：“你疯了？”
第二句就是：“不行，我们家专门为她开一所新高中的可能性都比让她去燕南中学读书要来得大。”
“那肯定不是让你硬把人塞进去，可以办入学考试，或者是让她重新参加燕南市的中考。”周君霓反驳说。
周君诚耐心跟她解释道：“转学借读这种事是很常见，但你现在在办直播的节目，大伯身份又敏感，一旦被有心人曝光，舆论压力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大？到时候害了人家小孩，咱们家也得不偿失。”
这个问题周君霓也不是没想过。
周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户，家风却也纯正严谨，底下的孩子们自幼接受的最基础层面的教育便是：做人当如松，坚定而矗立，莫生旁门左道的歪曲心思，当以诚实勤勉为行为准则，为家族的荣誉奋斗，以家族的荣誉为荣。
只是周君霓想得到明确的否认，所以她也没有固执坚持。
“好吧，那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办一所高中。”
周君诚毫不犹豫接话：“行啊，你投资就行。”
周君霓笑着道：“哎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那给她请全科一对一家教？”
“如果她的家长同意，我没问题，三天之内就可以安排到位。”周君诚保证完，又开始八卦：“我看这两天的新闻里有你和沈度江逸，他们哪个才是真的？”
周君霓跟这个堂哥只差了两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特别好，没有什么话题是不能聊的，所以她故意反问：“你觉得哪个是真的？或者说，你希望哪个是真的？”
周君诚说：“我觉得，只能是江逸。”
他说完，周君霓正好看见不远处正仰头喝水的江逸。不知道是矿泉水，还是汗水，从江逸滚动的喉结上滑下去，隐进灰色的POLO衫里，那一块布料的颜色随即变深。
“为什么......”
“你自己清楚。”
周君诚没正面回答，只是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也别把热搜闹太大之后，准备挂电话。
“等等，还有件事，哥。”周君霓意识回笼，叫住他。
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周君诚猜，因为她从不轻易叫他哥，除非在长辈面前。
“你没事的时候帮我去公司那儿看看啊，替我坐镇，好，挂了，我爱你！”周君霓一鼓作气说完，没有给周君诚反驳的机会，立马挂了电话。
拿着瓶新矿泉水走过来的江逸在听见她说“我爱你”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爱？
还有？
这回又是谁？
送花的？上热搜的？
算了。
不管了。
江逸走上前去，又把水开了盖递给她。
江逸：是谁无所谓，现在递水的人可是我
第8章 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