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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遗忘的梦

庄子里的人听到蛊雕已经被消灭的消息,纷纷举庄庆贺,奔走相告;被救的孕妇一家更是对他们感恩戴德,空出了家里最大的两间厢房给他们休憩。

陆君遥一回到厢房,便交代弦音照看豆芽,自己去庄中问问是否存有关妖怪的古籍,看看能不能在上边找到相关资料。

豆芽脱掉了血衣,盖着被子疲惫的侧躺在床上,弦音在一旁守着他。

她来到窗台面前呼唤了好几声八哥,都不见它出现。

弦音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埋怨地说道:“这只八哥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平时总是不请自来,关键时候又不见影子了!”

“……不用叫它了。”豆芽躺在床上,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豆芽……”

弦音听到他说话,立刻走了过去,看着他道:“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寻常大夫治不了你,但处理一下伤口总可以吧。我虽然不像师父那般精通医术,但跟了他那么久总是会一点儿皮毛,还是我来帮你看看,把背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说完之后,弦音转身便要走,想问家主拿一些治伤的药物。

豆芽立刻抬起发黑的手碰了碰她的衣服,说道:“不用了……弦音,那些东西对我不管用。”

看着他发黑的手,她心中不免一痛,便说道:“可是你这个样子……我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好的。”豆芽轻声说道。

“真的?你没骗我?”

“嗯,我不骗你。”

弦音听他这么一说,才稍稍有些心安。

她拉了一张椅子在他的身旁坐下,两只手轻轻握着豆芽枯黑的手,说道:“你现在感觉这么样,伤口还痛么?”

“好多了……”

“……我不信。你这次四肢枯萎比上一次严重得多,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哪有不痛的道理。”

弦音看了他好一会儿,用歉意的语气对他说:“当时……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我恐怕早就毙命了。”

“不必在意,只要你没事就好。”豆芽回答道。

“……两次了,为什么这么不惜性命地救我,你的命难道就这么不重要吗?我只是你的“土壤”而已,土壤没了,换个地方种下就是了。”

豆芽听到她这么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弦音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非你不可。”

弦音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动,竟有一种莫名的感情从胸口涌出,脸一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豆芽看着弦音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让我静养就行,只要你不离开我。”

弦音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豆芽听到她的话,微微地笑了出来。

弦音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没想到竟是那么干净温暖,她又觉脸颊一红,心中的小鹿莫名地撞了一下。

“唔……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倒杯水。”

弦音红着脸,转过身去准备去拿桌子旁拿杯子,没想到一眼便看见八哥停在窗台上,与她四目相对。

“八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弦音惊讶地说道。

“在你说……“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时候。”八哥回答道。

弦音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忙说道:“你……你来了为什么也不说一声,无声无息地在窗台偷听!刚才叫你那么多声,为什么不回应我!”

“因为本大人之前没听到。”八哥在窗子上说。

“你……”

弦音还想说点什么,八哥用鸟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悠然自得地说道:“比起他来,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这里茅房比你家的更远,如果你去上个茅房,他岂不是枯萎得更快了。”

糟了,我竟然把这事忘了!

弦音两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花容失色地想道。

八哥不提倒还好,这么一提,她更觉得尿意浓烈了,这么说来从去石庙到现在,她还没上过一次茅房。

这……这下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房间里面上厕所吧!

弦音想象着那画面,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八哥看着弦音,抖了抖羽毛说道:“还是让本大人来解救你吧。你不是刚得到一部分凶兽的力量吗?你把这个力量分一点给他,他就暂时不会枯萎,你就可以去上茅房了。”

弦音一喜,往前走了一步说道:“真的吗,那我要怎么做?”

“你把手放在他额头试试。”

弦音轻轻把手放在豆芽额头上,一道暖流竟真的从手中流向豆芽。

过了一会儿,暖流便停止了流动。

弦音疑惑地说道:“怎么停了?我想把所有力量都传给他,这样他兴许会好得快一些。”

“大概是不行的吧,他还是个小芽,恐怕接受不了这么多力量。”

弦音瞅了躺在床上的豆芽一眼,心想:……他竟然还是小芽?那何时才会长大,他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会变成一颗大树?

她愣了一下,脑海中一想到他变成大树的样子,竟然觉得似乎有些好笑。

“你还不赶快去上茅房?等会你传给他那点能量消耗完了,再去他可就要枯萎了。”

弦音听到八哥这么一说,便“吧嗒吧嗒”跑了出去。

八哥见她离开了,便飞到豆芽床前,默默地瞧着他。

过了一会儿,它才开口说道:“你……悠着点,万一真的死了,可就全部完了。”

豆芽微微扭头看着它,不解地说道:“……什么完了?”

“来这里这么久了,你多少也记起一些东西了吧。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当真什么也记不起来?”

豆芽抬眼看了一会儿八哥,使劲回想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我……之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女子,她在和我说话……我听不清,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知道……她像个虚影,也像个泡沫,然后我一伸手抓,她就破碎了。”

八哥听到他这么说,便沉默了下来。

“弦音给我的感觉,有一种熟悉感。”

“她是你的梦中人吗?”

豆芽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隔了好一会儿,八哥才跳到他面前,看着他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别死了就成。因为一旦你死了,一切便都功亏一篑了,这么多年的等待都会前功尽弃,你会后悔的。”

豆芽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么多年……前功尽弃?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

说完后,八哥瞧了他一眼,便干脆利落地飞走了。

豆芽看着它飞离的背影,疲惫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了。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很长的梦里,他披散着如泼墨一般的漆黑长发,穿着炫色的长袍,坐在繁花似锦的残垣断壁之中。

这个世界很空旷很空旷,只有明如镜且一望无际天空,干净的天穹中没有一丝云彩。地上是碎石和一些建筑物的碎片,还有开满遍地的鲜花和野草。

那红色的小花长的十分茂盛,铺满了整个视线所及之处,卷着边儿的花瓣包裹着透明花芯,远看就像是一片赤红的火焰燃烧在脚下,显得特别的显眼。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独特花香,细细的花粉随着清凉的微风在空气中流动,折射出金色的光辉,在少年的眼前缓缓飘舞。

他坐在这个地方,看着眼前的花海,仿佛在等着什么,一直等了好久。

偶尔有一只八哥飞过来和他说话,但是又很快飞走了。

大多数时间是他一个人。

他就在这里,无论多久,样子都未曾改变。

那个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他是在等她吗?还是在等什么其他的东西?

梦之外的他不清楚,只感深深的受到一种苍凉感,孤独感,无尽的寂寞感。

他等了好久好久。

仿佛有一千年。

刚从梦中醒来,他便感觉有什么压在自己的被子上。

转头一看,原来是弦音。

她大概是一直在身边守着他,实在是太累了,便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已经恢复原来的形状了,黑色也退了一部分。

豆芽用手指碰了碰弦音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便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

“豆芽,你醒啦!”

弦音拿起他的手看了看,高兴地说道:“啊,已经恢复不少了,实在是太好了!”

豆芽看着她说道:“嗯,你怎么不睡着被子里,这么扒着睡,手不会麻吗?”

弦音甩了甩手,说道:“还真有点,不过没关系,你的四肢能恢复就太好了。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翻到那边去,我看看背上的伤口恢复没有。”

豆芽听她这么说,便听话地翻了一下身。

弦音拉开被子,仔细瞧了一下他的背,点了点头笑道:“嗯,背上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再休息两天,说不定就痊愈了。”

恢复得这么快,不愧是妖怪啊,弦音心想。

豆芽等她检查完了,便翻了回去,继续问道:“你……昨夜是在我旁边趴着睡了一夜吗?”

弦音吐了吐舌头,笑道:“嗯,我是怕你突然有事,便想一直守着,但是没想到后面竟一不小心睡着了。”

豆芽看了弦音一会儿,掀开自己的被子说道:“你以后若是困了,就睡到这里来。夜里风凉,你这个凡人姑娘怕是受不住,不盖被子是要生病的。”

弦音听他这么一说,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道:“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豆芽眨了一下眼睛,疑惑地问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豆芽听到她这么说,歪了歪脑袋,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啊……算了。”

弦音摇了摇头,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不想解释那么多了,反正以后这种话不可以对女孩子随便说出口,明白了吗?”

豆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听到几声了敲门声,弦音打开门一看,原是陆君遥。

陆君遥走进来看了一下豆芽,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的恢复状况还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毕竟是妖,与我们常人不同,所以恢复得快一些吧。”弦音在一旁看着他们说道。

“我们再在庄子里修养几天,等他完全恢复了就回去。”

陆君遥走到他旁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弦音继续说道:“关于凶兽的事,我已经让庄子里的人帮忙送信给你师父,将这次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哦,我还想着回去找他呢。”

“咱们过几天才能回去,太久了。我主要是想问一下他,关于凶兽的事,他知道多少。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才不会像这次一样这般凶险。”

“嗯,确实是。”弦音点了点头道,“若是即将要消灭的凶兽都是这么强大的妖怪,以你我二人之力,确实是力不从心。”

消灭凶兽虽然是为民除害之事,但是如果随意的就将自己的性命搭上,那岂不是白白送死?

“看看玄道子老师父是怎么说的吧,实在不行的话再说。”

陆君遥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说道:“咱们先好好在这里修养几天,你也稍微感应一下,看看凶兽有何动向。等老师父的信回来了,咱们再做打算。”

弦音点点头,目送陆君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