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姜长泠喉头一热，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周身来自经脉受损细细密密的疼痛开始荡漾开来，疼得她在凛冬时直冒冷汗。
此时她正跪倒在屋檐的瓦片之上，尝试驱动了全身的灵力，却发现指尖只隐隐冒出细微的光晕。
这灵力完全烧不动一张传音符。
太虚弱了。
随后她抬起倦态的眸子，看向那屋檐下一人一妖不断交锋，那强盛的气场正似有似无地向四周扩散。
原是势均力敌，可不一会，她的同门白祝锦便有了颓败之势，变成只守不攻。
只见白祝锦拿着的剑快挥成了残影，百忙中抽空对她大喊：“姜长泠快用传音符摇人！这虎妖非是我俩能降服的妖！”
姜长泠苦笑，已然没有力气坦言灵力不够。
眼前逐渐变得忽明忽暗，灼热的撕裂感如潮水般遍布她全身，像是过度使用灵力后的反噬。
难不成她今日就要身陨在此了？
在这之前，青竹城明明还正处在上元节热闹的氛围之中，可一只虎妖忽然当众劫人上屋檐，惊动百姓。
她作为一名妖都办事处的中阶捉妖师，上头的命令不过是让她跟踪这只虎妖，不曾料到这虎妖竟暴动失控了。
她还不想认命，于是攥紧一枚冷硬的瓦片，直到那抹锋利渗进肉里漫出血来，她的思绪才清明了起来。
“不好！”白祝锦大叫一声，惊险躲过虎妖一记攻势。
摇人不行，请鬼倒是可以。
触目惊心的血液顺流而下，一道黑息也从她掌中破出，直冲天际后迅速弥散开来。
这相当于姜长泠开放了身体的使用权，以仇恨的气息诱引厉鬼入体。
四散在人间的游魂闻息都伺机蠢蠢欲动，不一会儿，几缕黑烟便飘来空中却迟迟不动，姜长泠没力气再等了，只好道：“欠各位一个人情了。”
闻此言，那几缕灵魂几乎同时向姜长泠的掌中冲去。
最终也不知是哪只厉鬼成功上了身。
姜长泠眼皮一闭就向旁栽去，只觉浑身感知消失了一瞬，继而那细密的痛感又在层层渗透，却被一股强盛的灵力强压下去抚平了那苗头。
意识回笼，厉鬼生前的记忆也鱼贯而入，可她现下无暇顾及。
不过刚睁开眼睛，白祝锦那被打飞的身姿便从她面前略过，摔下后的哎哟不绝于耳。
“快用传音符叫师兄来！”姜长泠翻下屋檐，一个翻飞便站到了白祝锦跟前。
“你没事吧？”白祝锦颤颤巍巍从袖中夹出一张传音符。
姜长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会赶忙抹了两抹脸上乱飞的血迹，迎着罡风便向虎妖冲去。
这次她的力量不再悬殊，抬起抵挡的手臂灌满灵力似有千钧般重，打得虎妖一个措手不及。
可尽管如此，虎妖的防守依旧密不透风。
一人一妖从天打到地，有时震碎一方檐角，有时踹灭一团灯笼，无论如何就是没有要喘息的迹象。
“真是强劲的对手啊。”厉鬼道。
见局面僵持不下，姜长泠正要凌于高空捏下一诀铺下天网，却又听厉鬼说：“对付这种妖孽必然是用拳脚剑法，用你这种小法术要斗到何时？”
姜长泠施法的手顿住，侧身躲过一记寒光，问道：“你会用剑？”
厉鬼：“当然，吾乃无极剑圣！”
姜长泠一听，便不动声色地牵制到了白祝锦身前，一脚将他剑踢起：“借你剑一用。”
白祝锦来不及回话，虎妖的一记掌风便向他袭来，他赶忙侧头从地上爬起。
拿到剑的姜长泠忽而变得游刃有余，手腕回转，当即在原地挑了个剑花。
体内灵力滚烫翻涌，似要比刚才更要强盛一步。
有了剑的加持，姜长泠更上一层楼，随手掀起的剑风似能激起千层浪。
于是提剑向虎妖的兽头猛冲过去。
虎妖敏锐躲过，用利爪相抵，却被剑刃划伤。
厉鬼剑法奇快，三五两下就将虎妖身上破开了几道口子。
防不胜防的虎妖痛嚎一声只能拉开身位，不敢轻易靠近姜长泠。
见状，姜长泠乘胜追击，提剑破风而去。
这一剑如弦上发箭之急，正刺进虎妖的肩膀，猩红的血液渐流而下。
剑无法再推进半分，虎妖屹立原地，拧着眉头硬生生抓住剑刃用灵力震断了半剑！
半把剑刃瞬时被碎成齑粉…
这是姜长泠和厉鬼都未曾想到的变数，风止骤静，姜长泠的断剑凝在半空，厉鬼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姜长泠又只好接回身体的主动权，向后撤了起来。
“剑圣前辈？”姜长泠问道。
厉鬼不说话了，但她还能感知到厉鬼的存在。
姜长泠不会用剑，只好将那残剑丢至一边，调动灵力再次结阵。
谁知刚调动起灵力，一股灼烧之意便萦绕在她胸口，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不免踉跄了几步，闪身避开虎妖的袭击。
体内的灵力忽然变得暴躁，滔天的血色红云在她眼前一眨而过。
大事不妙，这是厉鬼要暴动夺舍的预兆。
姜长泠也不知方才是哪一步触动了这厉鬼的逆鳞，害他失了控。
虎妖一边的肩膀被刺伤，身手不禁慢了下来。
这本是个绝佳的刺杀机会，可姜长泠不敢妄用体内灌涌的灵力，她若是走火入魔起来，虎妖会死，而这方圆的百姓亦不可幸免。
心跳越来越快，姜长泠颇有些难以承受。
俗话说请鬼容易送鬼难，若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会用此等危险的方法。
无法，姜长泠眼神忽明忽暗，只能捂着心口装作着喘息伫立在原地。
虎妖以为有机可乘立马抬掌而来。
这时，厉鬼才显现：“你在作甚！”
一瞬，姜长泠将周身的灵力泄出，莹蓝光乍现，虎妖的一掌也正落她肩上，两股强大对峙的灵流便碰撞开来，寒风流过其中亦变得炽热！
最后一人一妖都被震飞开来。
这两败俱伤的打法太痛了。
姜长泠倒在地上，一口热血涌出，那一身充盈的灵力被抽走，疼痛蜂拥而来，疼得她不敢乱动半分。
“姜长泠！你没事吧？”白祝锦的声音由远及近，看来虎妖暂时构不成威胁了。
她下意识想说没事，却发觉自己好像已经不能是没事来形容了。
“师兄…来了吗？”
白祝锦瞥了下周围：“还没到，应当在路上了。”
“不对，那虎妖好像没死？我过去瞧瞧。”
姜长泠在地上躺了片刻，眼皮半阖半张，总感觉有股困意席卷而来。
“虎妖死了，诶，姜长泠，你可别睡过去啊！”
话音刚落，只听身旁有人扑通一声，手腕便上传来丝丝冰凉的灵力，不过甚微，正游行在她破损的经脉之间，为她的灼痛平添了一点缓和。
她喉咙满是铁锈味，一想开口，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咳了几声。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别死啊，我我不会看脉象，只能渡灵力给你，你一定要撑住啊！”白祝锦手足无措的哀嚎。
姜长泠极力保持清醒望着天空叹气，干脆不说话了。
“完了，我灵力竭尽了…”白祝锦愣住，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
姜长泠感知到手腕的灵力离开，以为白祝锦吓傻了。
谁知，下一瞬白祝锦放出了更炸裂的话：“虎妖诈尸了！”
“唔。”姜长泠很难不再吐血…
吊着半口气的她努力侧头看去，白祝锦正着急忙慌地捡回那把断剑，而远处似乎来了两个陌生的男子。
“此处妖都办事，二位请止步于此！”白祝锦大喊了一声便拿起断剑奔向了虎妖。
而这二位男子，其中一位面容清俊，周身透露着一股贵族之息，而另一位手持剑鞘，神色淡漠。
似乎都没听进白祝锦的话。
正当她疑惑之时，她对上了一双乌黑润泽的瞳孔。
分明看上去很温润却让人有着一种疏离感。
他忽地抬步向她走来。
源于分不清是敌是友，姜长泠下意识地动了动，牵扯到内伤后又再次老实下来。
她眨着眼睛直愣愣地与他对视时，忽然瞧见男子身后猛然飞过了一把断剑，同时还伴随了一声虎啸…
姜长泠眉头轻皱，不禁忍住疼痛缓慢起身。
“别动。”面前的男子忽变得漠然起来，空气也似是凝结到了冰点。
还没等她看向虎妖那边，姜长泠便疑惑问道：“为何？”
男子沉默了片刻，眼眸中也似是有些困惑，接着一个抬袖间，一缕灵力像是侵入了她体内，困意接踵而至，姜长泠眼前一黑便瘫倒了过去。
四肢变得厥冷无力，像是有无数层蛛丝幔网将她笼罩，拨不开看不透，只剩意识和听觉还在挣扎。
“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助。”白祝锦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看向倒地的姜长泠，“不知二位可否即刻寻一位郎中来，我的同门伤势着实危急…”
神色淡漠的男子抽回了刺在虎妖身上的剑，入鞘后便转头看向了另一名男子。
白祝锦愣愣地看向二人。
而那身穿华服的男子忽而也向他一挥袖，于是白祝锦两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街道终归恢复了一片寂静。
萧烬站在姜长泠旁，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体内疼痛早已排山倒海，他招手让符月炳过来问道：“你可知有让人一眼就共通痛感的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