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回了房间，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干净的屏幕，没有任何电话和短信，就像这些日子一样。
只要她不主动找他，他就绝不会主动联系她。
张望了眼门外的警卫员，陆瑾打开窗户，她的卧室在二楼，要偷偷溜出去她轻车熟路，一般警卫员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知道这陆家小姐是陆家的宝贝金疙瘩。
陆瑾坐上自己的跑车，轰鸣声隆隆响起，车子一闪而过，冲着某个知名的高档小区驶去。
知道慕迟的住址对陆瑾来说轻而易举。
她按着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陆瑾失了耐性，直接用手，彭彭彭地敲了起来，依旧无人应答，她掏出手机，找出那个号码，迅速拨了出去。
慕迟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有些迟疑，顿了顿才按了接听键。
“喂。”
“你在哪里？”陆瑾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有事吗？”
“我问你在哪里？”不耐烦的语气。
慕迟顿了顿，半饷才开口：“我在我爸妈家。”
“嘟嘟嘟嘟……”电话被莫名奇妙地挂断，慕迟将手机放回口袋，只当她间歇性地抽风，没有在意这通莫名奇妙的电话。
电视台里放着热闹的春晚，慕迟陪着父亲看电视，柳倩雪正亲昵地缠着他母亲要学包饺子，安静又温馨，似是一家人。
慕迟看着春晚，人却有些出神。
“阿迟，你今年没有工作？”慕迟是艺人，一年忙到头，已经有几年春节都不在家了，今年难得在除夕回来了，父母高兴坏了。
“嗯，爸，您最近还咳嗽吗？”
“不咳了，你带回来那药挺好的。”父亲笑起来，没什么比儿子事业有成又有孝心更能让父母心满意足的了。
慕迟点头，刚才被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下来，我在你楼下。”
慕迟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刚才的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一辆黑色的跑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爸，我出去一下。”
“哎，好，早点回来，还要吃饺子哩。”
“好。”慕迟穿上外套，打开门走出去。
陆瑾坐在车里，看着前面黑色的夜发呆，车窗被人叩响，她回过神，降下车窗。
慕迟皱了皱眉，他知道陆瑾每年的除夕都是要回家过年的，从那边到他父母家，至少要两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你怎么来了？”
陆瑾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慕迟：“吃饭了吗？”
“没。”陆瑾面不改色地说谎。
慕迟再次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陆瑾：“不请我上去坐坐？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这个时间，不方便。”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陆瑾轻笑了一下，心中似是被扎了一下，是太晚了不方便，还是春节带她回家见父母不方便？
反常地，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她不希望在他们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上再浇上一盆冷水。
“上车吧，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你指路。”
“前面有一家面馆，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那里吃。”慕迟双手插着口袋，没有上车的意思。
陆瑾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不开口，他便沉默地等她。
他那幅迫不及待希望能早点打发她走的样子像是一巴掌打在陆瑾的脸上，她不远万里赶来，他却连陪她吃个饭都这么不情不愿。
“你除了想要利用我的时候愿意给我一点好脸色。”她一顿，没有说下去，她不敢说下去，她怕她说了，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卑微的陆瑾。
两人僵持着，陆瑾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熄火下车，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阿迟，阿姨说可以吃饺子了，快来尝尝我包的饺子。”
慕迟回头，看了眼柳倩雪，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知道了，你先上去吧。”
柳倩雪好奇地看了眼车里的人，可惜被慕迟挡住了，耸耸肩，回了楼上。
陆瑾坐在车里，没动，一半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原来，又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慕迟，你真厉害，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手段谁能高过你？”她握紧拳头，竭力抑制自己不要变得歇斯底里，“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请我上楼，原来是带了人回家。”
“陆瑾，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开车慢点。”他的声音不急不躁，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
“她知道吗？我们上过床？”她轻轻开口问，抬眸看着他，黑眸冰冷，扔在一边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屏幕显示着“大哥”。
慕迟撇开头，看着不远处的昏黄的路灯，几只飞蛾盘旋着灯光，不时往光晕里撞去。
陆瑾自嘲地勾勾唇角，拿起边上契而不舍震动的手机。
“你去哪了？陈家的人来了，爷爷正派人到处找你。”
“我知道了。”陆瑾放下手机，缓缓升上车窗，发动车子，跑车在慕迟身边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万籁俱寂，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她从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如这漆黑的夜，没有绚烂的颜色。
陆瑾回到家已经过了零点，城市的夜格外安静，没有烟花炮竹，没有走街串巷。
屋子里寂静无声，陆父沉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母一脸忧愁地陪着，陆琛和陆慎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你去哪里了？”陆父开口。
陆慎拼命冲陆瑾使眼色。
陆瑾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答：“s镇。”
陆慎捂脸。
“除夕夜不待在家里，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陆瑾没有开口。
“说啊！”陆父猛地站起来，吓了陆母一跳，陆父的威严还在，一般有陆老爷子镇着，他不太发脾气，但陆父一旦生气了，事情就真的大了，可不是随便几句话可以糊弄了事。
陆瑾挺直背脊。
“你要是我陆博源的女儿，敢做你就敢当！”
陆瑾直视父亲的双眸：“我去找慕迟了。”
“好，算你有骨气。”陆博源指着她，“你爷爷晚饭前说了什么？你答应了什么？”
“你爷爷心脏不好，陆家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这么报答我们的吗？陆瑾，从小到大，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你想做的事情，我们哪次不是全力支持？你呢？你做了什么？”
陆瑾红了眼眶，没有吭声。
“为了一个慕迟，你三番四次忤逆你爷爷的意思，我们为什么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心里最清楚，四年前的事，我以为你已经看清楚了，没想到我陆博源的女儿，是一个为了爱情昏了头，连家人都不要的人！”
“爸。”陆瑾轻轻颤抖，被陆博源厉声打断。
“你不要叫我爸，你眼巴巴凑上去，人家理你了吗？他为什么现在不愿意搭理你了？因为他知道你爷爷反对你们在一起，他知道没了陆家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人家现在连看你一眼都不想看，更别说在你身上花心思了，陆瑾，你清醒点吧，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分量！”陆博源的话句句踩在陆瑾心中最痛的地方。
她无力反驳，无法反驳，父亲的每一句话足以杀死她。
“博源。”陆母起身，拉住陆博源，让他不要再说了，看着小女儿苍白的脸色，她就不忍心，陆瑾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独独栽在那个慕迟身上，伤了又伤。
陆博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瑾：“我言尽于此，你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就永远滚出陆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陆博源拉着自己的妻子怒气冲冲回了房间。
陆瑾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琛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问道，声音低哑：“他就这么好吗？”
陆瑾茫然抬头，有些不解：“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陆琛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想像小时候那般摸摸她的头发，抬起的手却又克制地放下。
是啊，她又有什么错。
陆慎摇了摇头，将沙发上的毛毯披在她身上裹紧：“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再出门，我看你房间的窗户啊，迟早被爷爷按上铁网。”
他看了眼楼上的方向，提醒道：“刚才陈家的人过来拜年，爷爷派人到处找你，发现你偷偷溜出去，气的血压都高了。”
“明天我会跟爷爷请罪的。”从暮迟那受了一肚子气，回来又被狠狠训斥一番，陆瑾也没心情再多说什么，“折腾了一夜，你们去睡吧。”
说完，她独自上楼。
陆瑾回到自己房间，月色透过落地窗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她屈膝蜷缩在床边坐下，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她的房间正对着后花园，距离不远的树上吊着一个秋千，是她儿时最爱的玩乐项目，可此刻依稀有个人影坐在那里，指尖猩红的光点移动。
陆瑾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下楼。
陆琛抽着烟，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顺着声音看去。
“哥，你不睡觉，怎么在这抽烟？”
陆琛掐灭烟，没有回答。
陆瑾坐到他身边，闻到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直是最让她熟悉安心的味道。
“你也在生我的气？”
陆琛看了她一眼，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又透出无奈：“不是你在生我的气，不理我？”
陆瑾垂眸看着草地，情绪低落。
“快回去睡觉吧，外面冷。”陆琛温声催促。
陆瑾侧过头去，漆黑的眼眸看着他的侧脸，认真的问：“哥，你喜欢过人吗？”
陆琛眸光闪了闪，淡淡地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反对我？”
原来又是为了暮迟。
陆琛站起身来，只留下一句：“去睡觉吧。”便离开了。
每次说到这个事情，大哥总是会避开，他的态度那么明显，就是站在爷爷那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让她想劝服他转投自己的阵营都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