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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为什么不能是他?

这问题若换作是一道高考语文阅读理解题,那简直是个菩萨心肠来送分的。

因为,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孟樱宁其实一开始是真忘了要和靳宴惟说自己得先行一步,那时候着急上火,什么也顾不得。她从小就这臭毛病,如果脑袋被一件重要的事情占据,那就算她爸妈在身边,也不一定能被她放心上。

只不过事实呢,并不如她轻描淡写地和江芽说“忘了”那般坦然,在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她就想起了靳宴惟。

但是她强逼着自己没回头。

并且,也不去想这个人。

事后,孟樱宁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件事给靳宴惟道个歉,但她拿起手机,才想起来早在三年前,她就把有关靳宴惟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微信也拉黑了。

不过以两人那藕断丝连的关系网,只要她有心,还是能通过其他人联系上他的。

但孟樱宁不想费这个心神。

反正她的提前离开,对靳宴惟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少了个累赘。

多好的事啊,她可真是个为人着想的善良小女孩儿。

孟樱宁也想过,既然靳宴惟要回国了,那两人后面肯定会不可避免地碰上面。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

两人竟然会那么快就遇上。

老话可真是金圭玉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孟樱宁觉得靳宴惟在欧洲待了那么几年,中文水平倒退得不是那么一星半点。

想着是自己不对在先,孟樱宁耐着性子,重新组织了措辞:“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

靳宴惟轻笑了下,故意逗她:“这医院应该没明令禁止说不让我来吧。”

“……”

孟樱宁真觉得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但一点点欠疚心理驱使,她还是好脾气地继续着这个话题:

“医院你是可以来,我只是有些惊讶怎么那么巧你会出现在这里,还刚好和我碰上……”

按照惯例,孟樱宁后边其实还应该关切地问候一句“你生病了吗”,但在不经意地目及靳宴惟眼底的一丝笑意,她忽地明白过来——这人就是在耍她。

于是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非常高贵冷艳地噤了声,抱着臂,甚至看向靳宴惟的眼神也冷淡了许多。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靳宴惟意识到什么,敛了笑,恢复成平静沉稳的状态。

他见好就收,没再逗她,这次认真地回答了孟樱宁的话:

“不巧。我是专门来医院找你的。”

孟樱宁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

靳宴惟:“我听说了方鲤住院的事,就让人查了下。”

也是,那么有钱有手段的人。

想要一个人的具体位置,何况方鲤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那不得轻易如探囊取物。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说过的,要请我吃饭。”

“……”孟樱宁张口结舌:“就为了一顿饭?”

靳宴惟笑:“不可以吗?”

沉默两秒,孟樱宁问:“……改天可以吗?”

靳宴惟其实已经料想到了这个结果,也没失望,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也行。”

“你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

男人一派绅士风范,但孟樱宁并不想承他这一好意,甚至想要尽早地逃离这个地方,莹润的唇抿实,拒绝得毫不迟疑: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闻言,靳宴惟那凝墨似的眸色愈发深沉了些,情绪被克制地溶进眼底,不露声色。

他问:“谁?”

孟樱宁刚想说是孟勖来接她。

但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抨摔车门声,莫名让人听出冲天封顶的火气儿。

联翩而来的,是一道不爽到极点的嗓音:

“我——。”

-

这声音响起得突兀,让俩人皆是始料未及。

下意识循声望过去。

孟勖甩上法拉利的车门,估计是心下冒火,懒得顾及淋不淋雨,伞也不好好撑,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

也就眨眼功夫,便站定到了孟樱宁面前。

黑色口罩,墨镜被随手脱下甩在了车内扶手箱,一身版型宽松的松石绿花衬衫,垂坠感极佳,半截布料虚虚掩入休闲裤,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身。

领口顶端的两粒纽扣不规矩地散着,雨中暗淡的天光洋洋洒洒打在他那敞口的大片白皙皮肤上,质感温润,带着颓废慵懒的味道。

鲜明的颜色,极为挑人的穿搭,但孟勖驾驭得非常完美。

一整个孔雀开屏。

只是这孔雀脸色现在不咋好,露在口罩外头的一双桃花眼垂落,乍一看比外头的天色还阴沉,拢着层阴霾,跟恶鬼罗铩比起来也就长得好看些。

“你怎么在这里?”

他朝靳宴惟发难,语气挺不客气。

“他……”

孟樱宁刚想说话,就被孟勖叫停:“没你的事儿,我问他,你当什么话筒?”

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否则他也不会在孟樱宁面前叫嚣成这样。

被逼问犯人似的对待,靳宴惟情绪依旧平和。

前不久集团会议桌上还金口难开的人,却顺从地搭了腔,虽然音色一如既往得清寡,如沉金冷玉:

“我来找小樱花吃个饭。”

他和孟勖身量相仿,这也是为什么孟樱宁刚才会将俩人混淆,此时视线平直着对峙。

但此时此刻,孟勖莫名瞧出一股被靳宴惟俯视与睥睨的架势。

“小樱花也是你叫的?”

一句话火药味十足,“我们跟你不熟,别总是占便宜套近乎。”

“行。”靳宴惟从善如流,淡淡然地改了口:“我找樱宁吃个饭。”

“……”

孟勖肺差点气炸,这跟前面的称呼有半毛钱区别,那股子亲昵感满得溢出来。

虽是雨天,但路过的人依旧不算少,孟樱宁余光瞥见有人朝他们方向看过来,目光带着好奇与探究。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别提她哥还是个当红流量炸子鸡,穿搭风格还那么独树一帜,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极大。

孟樱宁一个头两个大,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扯了扯孟勖胳膊:

“好了,再嚷下去,待会儿你名字又得在热搜词条上建巢筑窝了。”

孟勖斜乜她一眼。

一双蕴藉风流的桃花眼,狭长眼尾上挑。

也不知道浮想联翩地误会了什么,眸色透着股恨铁不成钢。

“累死了,走了。”

孟樱宁拒绝接收她哥的视线攻击,指尖按在眉心,困倦地揉了下。

她一路舟车劳顿地赶回来,都没怎么休息,就等着回家泡个澡美美睡一觉,压根没心思看这两个老男人在这斗法。

靳宴惟视线尽数回落于孟樱宁身上。

注意到她脸上昭彰的倦意,讨债的心思彻底歇了下去。

“行吧。”孟勖也注意到了这点,妥了协,“那我们走吧,待这儿也挺晦气的。”

临走了,他还不忘带水带浆地含沙射影一番。

孟樱宁扫孟勖一眼。

也就她哥这从小就目空一切的少爷做派,敢在靳宴惟面前恣肆无礼,换做旁人,早就卑躬屈膝,腆着脸堆着笑,生怕怠慢了眼前这个手腕强硬、在商界游刃有余地纵横捭阖的活阎王。

孟勖垂眸,刚想撑开手里的伞,口袋里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是他经纪人打来的。

摁断,对面锲而不舍地又打来,催命似的。

无奈,孟勖只好把伞递给孟樱宁,“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出口人多眼杂,不适合谈工作上的事,他往里走了两步,半倚在转角处的廊柱,抬手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发型,姿态懒散。

-

孟樱宁捏着那把透明伞,视线落在前方的飘摇雨幕。那尊大佛犹立在她旁边,高不可攀的冷淡模样,手里松弛拎着一柄黑色直骨伞,身型笔挺优雅,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雨都变小了,还有伞,这人还待在这儿干嘛,扮雕像啊?

孟樱宁腹诽。

只心里吐槽,没出声询问。

也不是懒得说话,只是她在跟自己较着劲儿。

这些天来,因为飞机上那被救一命的恩情,她已经跟靳宴惟说过蛮多话了,早就远远超出了她先前给自己设定的指标。

毕竟,在孟樱宁的设想当中,她要是和靳宴惟再次相遇,绝对绝对不会分他一个眼神,要高贵冷艳,冷若冰霜,将他当作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更狠点,那就是将他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老死不相往来。

总而言之,要无视他,冷落他,鄙夷他!

但令人绝望的是,她现在一条都没能办到……

孟樱宁心下被懊恼情绪裹挟。

她郁闷地屏着股气,微微侧着身子,后脑勺执拗地对着靳宴惟方向。

檐外雨丝如织,仲春万物都浸泡在朦胧水汽当中,凉意盎然。孟樱宁衣着单薄,不算长的裙角被风拂起,冷意直往她脖颈处与膝盖窝钻。

她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了缩四肢,肩膀单薄骨感,两条纤细胳膊交叉在胸前,负隅顽抗着。

在打第三个哆嗦时,孟樱宁忍无可忍,刚想把孟勖拽回来,好逃离这方是非之地。

甫一抬眸,尚未转身,忽地感受到一阵清冷浅淡的气息漫入她的鼻息。

很清冽,洁净,像干净的冷泉,山巅的积雪。

顺间将她缚足在原地。

下一秒。

一件质感清沉,设计考究的黑色西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严丝合缝的,像是落下一顶防护罩,寒意瞬间被驱散,盼求多时的暖意密密袭来。

孟樱宁怔愣了片刻。

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要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服外套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

但还没等孟樱宁付诸行动,像是预判了她的举止轨迹,一只修劲有力的冷白手掌按在了她纤薄肩头。

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阻止了这件外套被弃如敝履的悲惨命运。

“别动。”

疏冷嗓音自她耳畔萦响。

习惯性言简意赅地表达完诉求。

靳宴惟复而用打着商量的语气,冷淡低沉的音色似乎被这场不期而至的雨水浸润,饱沁着温柔水汽:

“委屈你披一下我的衣服。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