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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明灯灭

箫恒侧身倚着桌子,一只手撑着额头阖眼小憩,头慢慢往下沉,手撑不住了,重重虚磕了一下之后彻底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沈韵瑾站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见箫恒醒来便搁了笔墨,她唤一声“绿萝”,很快有一队丫鬟端着热水和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进来,见箫恒和沈韵瑾好整以暇地一站一坐,丫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神色各有各的怪异。

绿萝欲上前帮沈韵瑾梳妆,沈韵瑾摆手道:“放下都出去吧。”

丫鬟们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弄出一丁点儿嘈杂的声响,要搁以往的清晨,绵绵那丫头比窗外的麻雀还要喧闹。

沈韵瑾亲自用热水湿了毛巾,再拧干拿给箫恒。箫恒脸色奇差,将养了半个多月才好转的身子又好似要打回原形,沈韵瑾不敢怠慢,又连声唤绿萝去煮碗参茶。

箫恒接过帕子用力搓了搓脸,把灰白的脸颊搓出了些红润,他靠着椅背醒了会儿神,然后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慢步走到书案前看了一眼,沈韵瑾刚才竟是在抄佛经。

沈韵瑾散开长发用桃木梳慢慢梳着,从铜镜里看着箫恒说:“你可以去床上睡一会儿的,何苦这么熬一夜。”

箫恒把毛巾扔进了水盆里,冷声道:“我才不要睡你睡过的床。”

“啧!”沈韵瑾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随意将长发绾了一个髻,发尾垂在肩膀的一侧,髻上插一支红娟山茶,慵懒中透出一丝丝艳。

也只有沈韵瑾能把端庄和妩媚,清冷和艳丽这几种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难怪誉王后院如花似玉的美人那么多,却独爱这一株锦绣。

想到京中的传言,箫恒眼神又冷了几分。呵,这样的美人他是无福消受了。

突然想心柔想得紧,箫恒盯着沈韵瑾的侧影,那侧影慢慢变成心柔孤零零坐在窗前的模样。这一刻,箫恒急切地想要见到心柔。

沈韵瑾招呼他:“用了早膳再走?”

“不!”箫恒打开卧房的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被秋风一吹,寒气侵入肺腑,又是好一阵咳嗽。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伸过来柔柔地按在他的胸口上,一边揉着一边帮他顺气。

羊脂玉般的手腕,一截碧水色的衣袖,再往上就是心柔那张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是沈韵瑾早早派人叫了心柔过来接人。

“早上凉,你也不多披一件衣服。”心柔有些嗔怪地说。

“急着见你,忘了。”箫恒一看到她,脸上雾霾散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心柔搀扶着他走了。箫恒除了脸色不好,脚步倒是很稳,他伸出长臂一揽,把心柔揽进了怀里,心柔挣扎了一下,挣不脱,只好任由他抱着。沈韵瑾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夫人,这参茶还要给大少爷送去吗?”绿萝端着刚刚倒出来的参茶,惆怅地望着两道相互依偎着远去的背影。

“拿过来我喝。”沈韵瑾接过参茶一口闷了。

早膳沈韵瑾只吃了小半碗粥,然后一个上午都在陪着绵绵,她亲力亲为地给绵绵喂药换药,绿萝好几次想帮忙都被她赶了出去。

“绵绵是因为我受的伤,你让我来吧,不然我不安心。”

绿萝袖手在旁边站了一阵,最后抹抹眼泪,忙别的去了。

中午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正厅用膳,老夫人如往日一般在饭桌上关心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目光极尽一个母亲的慈爱。老将军讲一些在边境打战发生的趣事,把大家都逗乐了。箫慕吃饭依旧大快朵颐,箫恒捏着麦糕慢慢啃,前一天发生的事在一派其乐融融中被粉饰太平。

虽然如此,沈韵瑾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将军府里里外外都加强了警备,箫恒和箫慕则在老将军的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

现在的将军府守着一个惊天大秘密,稍有异动,便是风雨飘摇。可是自那日的刺杀后刺客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韵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晚礼佛,如她所愿,绵绵在第三天醒来了。

绵绵一醒来便要找她的小姐,看到沈韵瑾安然无恙她就开始哇哇大哭:“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嗷呜!小姐,那箭刺到身上好痛好痛嗷呜!小姐,我好饿,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一个空空的大洞嗷呜。”

沈韵瑾担心她哭坏了身子,赶紧请了大夫来。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将绵绵仔仔细细检查了,喜道:“小丫头毕竟是年轻,身体底子也不错,经这一遭虽然是虚弱了不少,但性命已无大碍了,体内还有一些毒素尚未排出,慢慢调理吧。”

沈韵瑾总算松了口气。绵绵哭累了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羊。大夫开了一些养身子的药,绵绵扁着嘴抱怨药实在是太苦了,沈韵瑾又找大夫拿了一包陈皮果干,一包姜糖。

她让厨房熬了清淡的小米粥,正欲喂绵绵吃,绵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小姐,我自己来。”起身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嘶嘶抽着气,但还是坚持要自己吃。

沈韵瑾扶她坐稳,责备道:“你怎么那么笨,看到箭射过来了不躲,还往我身上扑?”

绵绵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受伤,我从小就跟着小姐,若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绵绵又懒又贪吃,蠢笨还没心没肺,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她家小姐一人。

“傻丫头。”沈韵瑾戳戳绵绵肉嘟嘟的小脸蛋,“桑家瓦子又排了新戏,你赶紧把身子养好了我带你去看。”

“新戏固然好看,可是小姐,眼下能不能赏口肉吃。”绵绵用勺子把粥碗翻了个底朝天,米粥下面还是米粥。

大夫嘱咐过了,绵绵现在身子虚,不能大补,暂时只能吃些清粥小菜,于是沈韵瑾果断拒绝:“不能。”

绵绵嘟起嘴:“绵绵都饿瘦了。”

沈韵瑾不为所动:“你瘦点好看。”

绵绵苦着脸继续扒拉着粥,嘴里嫌弃着,吃完一碗却还要了一碗。

绵绵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该打听,可忍了又忍忍不住,只好问了:“小姐,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杀你?”

沈韵瑾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谁,他可能还会再来,总之以后万事要小心些。”

绵绵心想,都杀到将军府门口了,还要如何小心?但沈韵瑾不再理她了。

吃了粥后绵绵又开始犯困,她的精神大不如从前,说了一会儿话就伏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沈韵瑾替她掖好被子,吩咐绿萝好生照看,然后唤了管家来,让他备马车,她要出门一趟。

管家不敢让沈韵瑾单独出门,上报了老将军,箫恒赶过来问:“这种时候你要哪里?”

沈韵瑾系好了披风,又将帷帽拉起来,遮住大半张脸。“绵绵经此一劫还能性命无虞定是有上天照顾,我去庙里拜一拜,添点香火。”

“去庙里?就你一人?你就不怕.....”

箫恒理解不了沈韵瑾的思维,刺客潜伏在暗处,她却上赶着要暴露在刺客眼皮子底下,大概是嫌命太长了吧。

沈韵瑾不甚在意道:“这都几天了,他们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也许他们就等着你出巢呢。”

“那不正好,鱼就上钩了。我总在家里躲着,能躲到几时?”

箫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

沈韵瑾跨步登上马车,又回身娇媚一笑:“怎么?你很担心我?”

箫恒冷哼一声,微微抬眸:“如果你死了就能跟将军府脱离干系了,那你便死了吧。”

沈韵瑾答:“行吧,盼我死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一个。”

沈韵瑾不去城里最负盛名的国寺,偏要去城外的荒山郊野,且只要一个小厮随行,老将军不放心,让箫慕带几个暗卫暗中跟着。

出了城后四周就静了下来,道路两旁只有田野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沈韵瑾坐在晃悠悠的马车里,看似平静,手指却藏在衣袖里掐着掌心的肉。

她这两天生出了许多不好的预感,但因为担心绵绵没去细究,现在绵绵醒了,心中的那些不安便愈发清晰起来,她觉察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城外十里翠峰山上有一座古庙,人烟罕至,沈韵瑾在那里供奉了一盏长明灯,灯台底下有一处暗格,设有精巧的机关,即使最善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也难以解开,先皇传位给誉王的手谕就藏在那里。沈韵瑾每年来一次,确保她的秘密安全。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一段台阶蜿蜒通向山顶,车马走不了,沈韵瑾只得下车步行,又花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到了寺庙外。

秋日午后的阳光不甚燥热,但也在寺庙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金黄。沈韵瑾来得不巧,寺庙内钟声悠扬,正在进行一场葬礼。

死者就在铺着青石板的空地上火化,火光和阳光交融,晃得人睁不开眼,沈韵瑾费尽力气也没看清正在烧的人是什么模样。

这座寺庙香火冷清,只有一些暴尸荒野的孤魂会被住持大发慈悲地捡了来实施一场超度,这不知又是哪个孑然一身的可怜人。

僧人在一旁捻着佛珠道:“肉身赴火,凡尘皆了,逝者业障消除,罪业清净,得入佛门。”

尼姑领着沈韵瑾去往寺庙后面的长明灯室,灯室空旷而简陋,祭台前只有寥寥数盏灯。沈韵瑾跪下祭拜,尼姑悄声退了出去。

沈韵瑾念诵了一会儿经文,确定四周无人了,她取下她那盏长明灯,熟练地打开灯台底下的机关,手指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脸色骤变。

暗格里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