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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娘

朱雀大街乃晏京秩序象征,宽广街区直达城门口,连同各区,白茫茫一片飞檐鸱尾,红柱白墙。黑马踏破长街,阵阵风雪,独它奔腾地热奋高涨,形成对比则是马背上面无表情的主人。

没有如往日微微俯身,没有时时刻刻戒备,没有以便更安全的驾驭烈马,只因她此行目的正是坠马。

元帝得等三日后才能升天,说不上是为洗清嫌疑,或是提前规避风雨,她想在这段时日里先敛去锋芒,不触朝廷。

世家和四方柱国是一头盘旋头上的恶鹰,等待随时将她这只猎物抓走蚕食,可往往猎物也会以捕食者出现。要先麻痹他们,装出离开太和殿对圣上交谈得知困她于晏京之事感到悲痛不已,思溃绪败,于是暴露出缺点,藏不住心计地纵马长街来发泄情绪。

让世家都知晓阮南世子是个蠢货。

“吁,改道这一边!”

棕红色的缰绳,宛若一根鞭子在她手中,只是一拉,黑露珠立马掉头朝一条较为明亮却空无一人的小道,飞驰而去。

河倾月落,她早就想明白要一条路走到黑。

阮南王是靠四方柱国之一的兰阳薛氏一步登天的,但其中亦有他过人天赋,先帝南逃,他挽救破碎贤王朝于水火,三年殚精竭虑地收复失地,将羯族人赶出晏京,背后多少苦楚心酸尽无人知晓。

她自遭遇香城一战每当午夜梦回,非人般的痛苦饥荒,使得一张张面孔消逝在世间,再无痕迹,她终是无法忍受的崩溃大哭。

正在此时,长相仍旧年轻英俊的父亲会步入帐中,将她抱在怀里,有节律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宛若哄啼哭不止孩童,不去指责,不去安慰,只脉脉无言的任由她脆弱无助。

倘若抛去身份一谈,他必然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严于律己,刚正不啊,同时不缺乏温情,值得人人赞颂的真君子。

哪怕并非父女仅为一名麾下士兵,她也由衷认为他会是世间最令人钦佩的统帅。

唯一污点则是年少好美人,收下废太子府里的舞姬招致重视名节的簪缨大族与之决裂,兰阳薛氏此后同他疏远,师兄弟反目成仇造成前世不可逆恶意诬陷。而多年前,她也曾埋怨父王即便从未爱过娘,至少在其亡故后给一个名分,何苦折辱,多年迟迟都不将她扶正,尤其是尸骨还另赠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

凡了解过阮南王的人都知晓,成熟稳重,吐露出言语都是一味简白亦明,直击痛点,他不加任何修饰地直白道出:“慈姬,世上有许多情义是你不解的,人偶尔年轻都会犯下不可磨灭的错误,我同你娘亦然。她心中夫君另有他人,正如我妻位置也另有他人,我们二人行驶人生道路为逃避而结伴的旅人,达地而散,我尊重鼓励她正示自身,自由自在奔赴她真正期待的,如果将她扶正,她会怨恨我背弃誓言,不允她同所爱相守。”

她当年被父王过于开明的姻缘观惊到哑然,根本听不进去,震惊转化为愤怒,恼火吼道:“所以呢?我是你和我娘年轻时,乱搞犯下不可磨灭的错,你们俩奔赴所爱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父女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自然阮黛色也不会料到,来日自己同獇玄关系只比爹娘更复杂。

她曾深深为獇玄雄壮不失美感的身体深深着迷,虎背窄腰,青筋蓄势待发般露于皮下,她更爱獇玄在某处的天赋异禀,异于常人的□□尺寸。初次借愉,夜深人静时似梦似幻,斑驳白玉瓷遗韵未消,她愣了愣神不假思索赞叹他

一一实在厉害。

如今她早已释怀,亡故之人已成为过去,不会再死而复生,眼前正活着的人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恶趣味使得她好奇远在千里之外的父王,被亲女儿寄出的信臭骂一顿是怎样副神态。

以阮黛色的的了解,父王也许只会不怒不喜的随手朝烛火倾去,直接烧掉。她偶尔都心中生疑,父王这个性子如何生出她这般的女儿。

“不妙。”

风雪漫漫,回神发觉跑过道,这条路多居皇亲国戚,非原定计划的那条,阮黛色神情无限冷漠,想来这事也发生不止一次,她没有责备的令人听不出意味的埋怨道:“我的黑珍珠,黑夜赋予你一身美丽,血源赠送你其他骏马遥不可及的速度,但为什么你总喜欢追那没有意义的一轮月?”

一轮没有意义的月亮。

正亢奋激昂的黑色骏马,疾如风快如电,踢乱雪屑沸腾沾满了下摆,它野疯了,哪里顾及地了她嘴里说了啥。

“你坏了我的事。”环顾四周后漫不经心道。

马蹄始终不停,她仰起头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黑夜洒下鹅毛大雪,不尽的片片霜流落尘中,不知住于天上溟有没有机会赏这片景。正当阮黛色途径院落外墙,听见低沉磁性地歌声断断续续,预感不妙打量四周。似梦似幻,若隐若现,雪势纷乱中描绘出一个模糊人影,高坐于墙瓦。

晚蓝泼洒其身,映照月光珊珊星墨,散乱青丝下是雪白狐裘,说不上一阵熟悉的似曾相识。

遥遥枝头瑰花果,松眼醒时草枯烂,随马蹄一步步靠近,人影渐渐现出一女子,合眼如此唱道。

她的嗓音很低,换做任何一个人拥有这种嗓音都有气势蓬勃的沉淀,可她却像披着人类躯壳的恶鬼 ,引人联想,生人勿视,周遭雪好似下的更密了。

阮黛色被这不听话的倔千金拉到这处,她屏气敛息,意外瞥见个独特的人,并不想惹麻烦,小声训斥黑珍珠几句。

恰逢此时听见动静的女子,缓缓睁开一直紧阖的双眼,恍若木魅睒睗,山间精灵。善良的她特地在一人一马不足十尺远的距离,幽幽自得地从狐裘里取出一把弓弩,高高举起凶器,微微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眸子里是威严阴鸷,深不见底。

前世坠马头颅被斩下的场景,令她记忆犹新,深深烙印在阮黛色心间,多年行军打仗的她感到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她厉声道:“不好!黑珍珠赶紧掉头一一”

“嘣。”那女子虚张声势道。

霎那间骏马受惊,主人的叫喊更使它慌乱,彻底放开野性好一顿乱踢。

阮黛色最初的坐骑并非黑珍珠,而是它娘,那也是一匹上好的黑鬃宝马,但与它任性的女儿不同,那匹宝马稳重可靠,纵使受惊也奉行骑马之人的安全,毫无疑问那是她最为优秀出色的伙伴,但它早已饿死在香城战场。于是,她特地选了宝马之女,像约定一般,以便照料,然而她以为陽和启蛰,日后更好,结果却是不要命的主人配不听话的野马。

她骂道:“黑珍珠,你妈的!”

这头蠢马。

女子手中高举的弓弩根本不曾扣动过,机械厚重的嗓音拟出的悬刀扣动,机关开闸,倒真像那么回事。

然而一切尽收眼底,她睥那女子表情多了几分洋洋得意,觉得此人不过恶趣味作祟。眼下更加忧心地反倒是仅仅一个普通虚张声势,竟能将黑珍珠吓成这幅样,不禁后悔,自己是否真将它宠坏了,她的千金大小姐脾气挺大,胆子却小。

“吁,静下来!够了我说静下来!”

她身体被接连猛震,眨眼间,骤然冒出一个念头,马匹受惊害得她被迫养伤,不正是她想要的吗?眼下可是个失不再来的好时机,又碰上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路人,这场戏倒也算完整。

横眼看起,瞧这女子仍旧满脸看戏的神情,也不再顾虑,便赌一把。

只听“噗通”一声,从黑珍珠上重重摔下,接连数个翻滚,满脸冰渣,沾满全身。

骏马似是倍感不妙,无情无义地先撤了,几秒功夫,再难寻它身影。

你个畜生。她无奈心中瞋道。

霧遮明月,阮黛色呆呆的望向远在天片的一轮月,幼时她觉得月亮死缠烂打,总追自己,后来才知晓是自己在追月亮。霜敷满面,雪地银素裹蓝装,冰片溜入玉颈终是再不惧寒都止不住冷颤,思量自己模样做的像不像,她到底在心里留了一份警惕,假使此人心有不轨要加害于自己,那黑皮革带上别着的马头照殿红,免不得要见点血。

久久月色静默地让人快躺的丧失知觉,直到被一道张扬笑声打破。

“哈哈哈一一”

那女子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脆闷低磁的音色,笑声中却透著嚣张狂妄,甚至有几分残忍。阴鸷难掩,傲然屹立于世间,将卑劣聚为一体,宛若一条毒蛇般危险可怖。

阮黛色思想放空,听这疯癫笑声意外想起了獇玄,只当老情人对自己影响可真不小,垂眼骂了句:“真可怕。”

“我吗?”那女子颇有些意外,从墙上一跃而下 笑吟吟驳道:“不过逗逗你罢了,何必生气,我怎知你们是犟人配蠢马,一个死命往前冲,一个胆小不如鼠,况且人就不该和马倔,幸亏今日是我娘忌日,得做点好事给她老人家积德,否则我今日就要把你冻死在这了。”

一张地母之相映入阮黛色视野中,挡住胶白无瑕的圆月,俯视倒地正像条死狗的自己微微发笑。

那女子一双水弯垂眉,鬼魅疏离,质艳如霜,尤其眼皮薄薄如纸,妩媚姿态淡淡溢出太像妖了。她有些难以想象,女子口中的娘又是怎般模样,邻牙俐齿,满嘴都是搪塞之话。

阮黛色觉得她似曾相识。

“你记一下吾名曰霍香,小字兰茵婢。”女子笑盈盈说,将朝廷独有的赤字金印令牌举至她眼前,上面赫然是着竖一一推事院中丞。

新登场人物:霍香

最重要的配角没有之一

第7章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