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刚从楼上下来的人和顾姨打了招呼后便坐到了顾姨的另一侧，低头把从楼上拿下来的奶瓶还有桌子上的几瓶药装进背包，像是完全不在乎客厅里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看着一直站在旁边的梁思宇，小宇的姥姥温柔地说道：“坐吧小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顾慕雄。”
不用介绍，梁思宇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呢，她反而常常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忘记这个名字。
看着发呆的梁思宇，又想起了自家侄女的大学，顾姨好像明白了什么：“小梁，你们是不是认识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和慕雄在一个大学读书，年纪也相仿。”
“学姐。”整理完背包的人接过顾姨怀里的男孩儿，没有什么感**彩的回道，言简意赅的解释着她们的关系，这期间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那个所谓的“学姐”一眼。
回过神的梁思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解释道：“嗯，我们大学时是在一个社团里，不过我和顾慕雄不是一届的，她进社团不久后，我就退出社团了。没想到今天能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真巧啊。”
虽然是在和两位长辈解释，但是梁思宇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不愿意抬起头看她的人。
“是啊，真巧啊。”这句话，顾慕雄是看着梁思宇的眼睛说的。两个人对视的十几秒里，梁思宇的心脏跳动地更剧烈了，仿佛马上要跳出来。
顾姨和顾慕雄的母亲在旁边感叹着这一巧合，而梁思宇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妈，大姑，我带小宇先过去了。”顾慕雄先移开了视线，边说边抱着小宇走了。
梁思宇的脑子已经关机了，她现在甚至反应不过来小宇和顾慕雄的关系是什么。她的眼神跟随着顾慕雄，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顾姨，我去外面等你们。”说着便起身快步跟了出去。
在玄关系鞋带的时候，梁思宇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是颤抖的，她怀疑自己一个鞋带系了三分钟那么久，恨不得自己今天是穿拖鞋出门的。
顾慕雄打开车后门将小宇放到安全座椅里，转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气息有些不平稳，像是跑过来的。
“好久不见。”梁思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久不见。”顾慕雄像模仿她一样，也一字一句地回道。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车边，谁也不说话看着彼此。
“你要说的只有这个吗？”顾慕雄先开了口，冷冰冰的几个字，脸上的表情却让人看不出丝毫不耐烦。
“好巧啊。”梁思宇回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细微的哭腔，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好巧。”顾慕雄听出来了，“然后呢？”
梁思宇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顾慕雄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了。
“顾慕雄，对你来说，我只是学姐吗？”梁思宇说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角已经有泪在打转了。
“嗯。”顾慕雄快速地回答道，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或者本来就是一个不能称之为问题的肯定句。
“以前没有这么爱哭的。我先走了。”顾慕雄说完便利落地转身、开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看不出一丝犹豫。
“小梁，过来这边，我们坐这辆车走吧。”顾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思宇心虚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快速地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转身走向顾姨。
像之前预想好的那样，梁思宇说服了顾姨由她来开车。
但当她坐在车里看着前面那辆缓缓开走的车时，她又一次走神了：是紫色啊。梁思宇才注意到顾慕雄的那辆车，颜色并不低调，但并不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小梁，目的地设置好了，你跟着导航走就可以。不用跟着慕雄走。”顾姨的话在身后响起，梁思宇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十分愧疚地回道：
“好的顾姨。”
因为来T市后基本没怎么开过车，梁思宇不敢再走神了，一路上都十分认真地看着前路，听着导航，生怕走错了。明明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在梁思宇眼里却好像开了两个多小时。
梁思宇再见到顾慕雄的时候，她的学妹正坐在桌边和两位老人交谈着。梁思宇被顾姨安排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身边的位置。看人来的差不多了，顾慕雄的母亲开始给梁思宇介绍起了桌上的其他人。梁思宇脸上保持着标准的笑容认真地听着，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听了一圈下来，梁思宇印象最深的就是旁边这个年轻人，顾姨的儿子，怪不得和顾姨长得这么像。原来顾慕雄除了顾姨这一个姑姑外，还有一个二姑，她的两个姑姑家都有两个孩子，巧合的是，两个姑姑家的老大都随母姓，都是女孩儿，而老二都是男孩儿，都随父姓。想想还有些搞笑，梁思宇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顾慕雄的名字这么像男孩子的名字了。
顾慕雄的爷爷奶奶气质看起来有一点像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两个人看着都十分和善。而且梁思宇发现了一点，这一大家人都不是特别善谈的人，可能性格最外向的就要数顾姨了吧，这一家人都是只说必要的话，但又不会让场面冷掉。梁思宇心想：“顾慕雄有那样的性格就不难理解了”。
梁思宇并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事情，她想知道那个孩子的父母是谁，但是又不能问顾慕雄的母亲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显得自己太八卦。
可是好像这个问题又不用问，因为梁思宇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顾慕雄是独生女，她们分别的这些年里顾慕雄怎么可能突然多出来其他兄弟姐妹呢。
想着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未免太过于搞笑，梁思宇没忍住对自己发出一声嗤笑。
或许是梁思宇盯着那个孩子的眼神太过明显，坐在对面的顾慕雄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
一顿饭下来梁思宇基本上没有主动说过话，都是别人问到她了，她才回答一两句。关于合作的事，梁思宇也委婉地拒绝了，虽然中间顾父有提过一个极其让梁思宇心动的点：顾慕雄会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起去A洲考察，学姐学妹一起工作可以顺便叙叙旧。梁思宇犹豫了几秒拒绝了，好像再思考下去的话，她就会真的动摇了。
“小梁，现在是单身吗？”顾慕雄的母亲突然问道。
“是的阿姨。”正在喝水的梁思宇差点被这句话呛到，着急地回复道。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有想要谈恋爱的打算吗？要不要阿姨帮你介绍一下？”顾慕雄的母亲继续问道。
梁思宇有些不解，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多人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也没有特定的类型吧，主要是看第一眼的感觉。我喜欢个子高，长得好看的，温柔的，笑起来好看的。不过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谢谢阿姨，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梁思宇耐心地回道，不过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些心虚，装作不在意似的偷偷看了顾慕雄一眼。
顾慕雄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地喝着水，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
“这样啊，那阿姨就不多事了。你这个择偶标准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啊：好看！”顾慕雄的母亲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桌上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完了，‘颜控’的秘密藏不住了。”梁思宇在心里暗叫不好。
顾慕雄突然站了起来，离开了包厢。
看到顾慕雄离开，梁思宇装模做样地又吃了几口菜便和顾姨说要出去打个电话，快速地溜了出去。
“学姐。”梁思宇出了包厢刚走到大厅，正在犹豫应该去哪儿找顾慕雄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明明声音不大，可是在梁思宇耳朵里却炸开了花，这两个字显得格外惹人烦。
梁思宇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顾慕雄懒散地站在墙边，黑色的过肩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亮亮的，双肩靠着墙壁，双手插兜，一条腿直立，一条腿半屈着，军绿色的帆布鞋抵在墙角。梁思宇这才注意到今天的顾慕雄穿的十分休闲，一件浅橙色的T恤搭一件军绿色的膝盖以上的短裤。
“颜色搭配怎么这么奇怪，她还是那么好看。”梁思宇的脑子里重复播放着这两句没什么关联的话。
一时间，梁思宇有点走神，她突然开始分不清这是哪一年，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些顾慕雄在宿舍楼道里还有教学楼楼道里等她的瞬间。那个女生也是像现在这样，懒懒散散的，脸上没有不耐烦却也让人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就那样安静的靠着墙站着，不过那个时候顾慕雄是过耳短发，而自己是长发。
“我们好像都没变。”这个想法一出现在梁思宇的脑海里就立马被否决了，“怎么可能呢，傻瓜。”梁思宇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可笑了。
站到顾慕雄的面前，梁思宇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想说：
“今天是你家的家宴，为什么穿这么休闲？”
“你怎么打了耳洞？”
“你的穿衣风格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等人的姿势也没变。”
“你真好看。”
“那个孩子是谁？”
“你这些年怎么样？”
“或许。你有想起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
无数句想说的话堆积在心里却说不出口，最后顾慕雄听见的只有一句：“以前从来不会穿亮色的。”
“为什么拒绝？”顾慕雄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没有具体宾语的问题，但是梁思宇知道她在问去A洲考察的事情。
“以前你从来不会叫我学姐。”梁思宇同样答非所问。
“拒绝也挺好，省得麻烦。”顾慕雄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梁思宇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之前心里残存的那一点期望：“顾慕雄可能是有一点想和她一起工作的，她见到自己是开心的”，在这一瞬间都被否定掉了。
“回去吧。”顾慕雄转头示意包厢的方向，自己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们究竟算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梁思宇不由得变得激动起来，这句话是她这九年里最想问的一句话，她每天在心里问自己几十遍，却从来没有说出口，但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因为她害怕错过今天，她再也没有机会问了，她不相信下一个十年后，她们还能如此巧合地遇见。
“一定要一个答案？”顾慕雄站直了身体，看着梁思宇的眼睛，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烦躁。
“你从来没有定义过吗？”梁思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止一次地在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还是面对同一个人，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故意装可怜。
顾慕雄没有回答，就那样盯着梁思宇的眼睛，像是在找什么答案。空气在这十几秒里仿佛凝固了，梁思宇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后退了一步，把头转向了旁边，她不想再看着顾慕雄了，照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哭的。
就在梁思宇以为自己应该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顾慕雄开口道：
“像我以前说的，我不想被任何一种关系约束。”
第2章 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