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姜栩年在花圃里浇花时卢嵩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太，可以出发了。”
姜栩年转头看着他，今天天气很好，她戴着缕空草编帽，光线点点映在脸上，起初她有那么点迷茫地看着卢嵩，尔后才反应过来:“好的，你稍等。”
她回房换了件衣服，然后出门上车，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市中心购物广场。
乘电梯直达六楼，万小姐已经在店里等着了，见到姜栩年笑着喊了声孟太太。
姜栩年朝她点了点头，说麻烦了。
“不客气。”万小姐笑道，“礼服已经准备好了，您看先试哪件？”
姜栩年目光转向旁边的模特衣架，每一件都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精美华贵，但她兴致缺缺:“随便吧，都可以。”
万小姐于是做主替她选了件香槟色露肩长裙。
“要我帮忙吗？”她问。
姜栩年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说完拿着礼服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有镜子，她脱掉衣服，却没急着换上裙子，而是站在镜前打量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有一副绝对称得上完美的身材，骨骼纤细，皮肤如白瓷般细腻，也正因如此，衬得胸前那块红痕甚为显眼。
如果刚才万小姐进来帮忙的话，那就全看到了。
但其实，姜栩年不是很在乎这个。
她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慢慢套上礼裙。
姜栩年从试衣间出来时，万小姐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我就知道这件衣服一定适合孟太太，您身材比例真的太好了，不过——”
她边说边走过来，手里拿了支木簪:“发型不太合适，盘起来会更好。”
说完便将她一头秀发用簪子挽了起来。
这样会露出她优美的肩颈，但同时下颌处那道疤也更加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视野之中。
万小姐不是第一次见到姜栩年，但每一次都会像第一次那样心生可惜，如果不是因为这道疤，她该是个多么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曾问过她怎么不用医学手段把这个疤祛除，但她只是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瑕疵。
不仅她本人，就连孟总似乎也不怎么介意，万小姐曾亲眼见到过他怼两个出言羞辱姜栩年的女孩。
当时姜栩年已经进了试衣间，那俩女孩还在肆无忌惮讨论，说她脸上那道疤实在太难看了，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等等。
然后她就看到孟总朝她们走了过去。
说实话她当时心里有点紧张，能来她这里买衣服的无一例外都是富家千金太太，那两个女孩也是因为没看到孟少渝所以才敢出言不逊，而孟少渝的冷漠桀骜在整个京州众所周知，若是双方在她这里发生争执那她总归脱不了干系。
“难看吗？”然而出人意料地，孟少渝只是淡淡问了句。
两位妆容精致的女孩脸色一时都有点讪讪。
孟少渝微微勾了勾唇，那是一个极尽讽刺与不屑的笑容:“好看又有什么用？”
两女孩当时都愣住了。
她也非常意外。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两人感情似乎挺好，不过当单独面对姜栩年时他又非常冷漠，万小姐自认阅人无数，却也看不明白这对夫妻。
事实上当初两人确定婚期时就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一个是年少有为英俊多金的家族继承者，而另一个却是家境平凡甚至脸上还有缺陷的普通姑娘，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结成了夫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时至今日，关于他们之间的传闻在京州也从未停止过。
“谢谢。”
姜栩年的声音将万小姐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后退几步，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姜栩年知道她是要发给孟少渝，到时候他会从这些礼服中挑一件最满意的出来。
这个过程很繁琐，姜栩年觉得有些累，孟少渝只是昨晚放过了她，但早上没有。
最后一件礼服是淡粉色鱼尾裙，领口略低，万小姐过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她应该是看到了那个痕迹，但不动声色，姜栩年神情也没什么波动，她现在最希望的是赶紧试完回家。
然而事与愿违，在试衣间脱衣服时后面的拉链卡住了拉不下来，恰好这时门开了，她以为是万小姐，于是说:“请帮个忙。”
来人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后背。
姜栩年一惊，偏过头，看到是谁后眼中难掩讶异:“怎么是你？”
孟少渝淡淡道:“不然还能有谁？”
他说完捏住拉链头，勾出被卡住的内衬，然后往下一拉到底。
裙子无声落在脚边，姜栩年垂眸道:“你可以出去了。”
孟少渝置若罔闻，伸手拿过她刚才换下的衣服给她穿上:“中午吃饭了没？”
姜栩年点头说吃了。
孟少渝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不过也没说什么，一颗一颗替她把纽扣扣好。
之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垫着她的肩膀问:“这些礼服最喜欢哪件？”
姜栩年说:“粉色。”
孟少渝:“是吗？我觉得香槟色的适合你。”
他说话时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姜栩年感觉那一片皮肤都起了麻意，她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那就香槟色吧。”
“不许躲。”孟少渝强势按着她的脖子，“我难道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姜栩年于是乖乖不动了。
孟少渝这才满意，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待会卢嵩先把你送回家，我今天要晚点下班，别等我。”
姜栩年:“好。”
孟少渝接着说:“记得按时吃饭。”
姜栩年点点头:“知道了。”
-
孟少渝嘴上说她适合香槟色，但最后让人把那件淡粉色的也一并送到了家。
姜栩年只看了眼就放进了衣柜里，她并不觉得能有机会穿上它，何况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只会被认为是暴殄天物。
其实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参加这场订婚宴，但显然孟少渝不会同意。
他的理由很简单，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你不陪我去，难道想让我带别的女人出现在那种场合？
姜栩年不愿意，所以没有反驳的余地。
订婚宴在周六晚上，现场布置得非常奢华，来参加宴会的全是京州上流社会人士，当姜栩年挽着孟少渝的手臂出现时，无疑成为了全场焦点。
各种目光落在她脸上，同情的，惊愕的，轻慢的，不怀好意的。
姜栩年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即便不是这种场合她也早已习惯了这些注视。
“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孟少渝转头跟她说，“反正大部分人你都不认识。”
姜栩年:“我知道。”
“至少不会有人敢当着我的面取笑你。”孟少渝接着说。
姜栩年没应声。
心想背着你可就不一定了。
“哎，刚才挽着孟总的就是他传闻中那个容貌毁损的太太？”
“对呀，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以前我还觉得是传闻太夸张了，结果今天亲眼看到才知道是真的，你说她既没家世背景，长得又不好看，孟总到底图什么呢？”
“我听说是孟老爷子要求的，孟总自己也不愿意，但那时他还没有接管公司，只能被迫答应，至于孟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洗手间里，两个女孩正一边补妆一边交谈，这时身后隔间门开了，从镜子里看到里面走出来的人，两人不约而同闭了嘴。
“不是被迫。”姜栩年走到她们旁边，“跟我结婚是少渝主动提出来的。”
两位女孩愣了愣，表情都有点不相信。
姜栩年盯着镜中的自己:“你们觉得我脸上这条疤很难看吗？”
两女孩对望一眼。
应该没人会觉得好看吧？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姜栩年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们，“何必拿别人的不幸当做谈资？”
“……抱歉。”其中一个女孩低声说了句，然后拉着另一个匆匆离开。
洗手间里转瞬陷入安静，姜栩年洗了手，顿了片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大厅，而是沿着走廊来到了花园，本欲透透气，哪知下一刻忽听前方“啪”一声脆响。
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孩怒容满面瞪着面前的男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那男人的脸庞隐在花丛后，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然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过一点点真心吗？”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你……”
“行了。”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一开始我就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是你不自量力，你要是觉得能把今天这场仪式搅黄，那就尽管去，我乐见其成，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自负。”
女孩咬牙道:“行，算我今天才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说完愤怒离去。
片刻后男人也从花丛后走了出来，他看到姜栩年丝毫不惊讶，甚至面带微笑招呼:“嫂子，跟这儿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