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吉时拜堂，高位只有一人。
竺恒只知这人是男人的兄长，跟着喊了一声，别的一概不知。
与暗一有九分像的男人气质温和肃穆，面色复杂，平静的受了礼。
待暗一牵着哥儿离开，高位上的人才起身。
“陛下，回宫还是……”跟上来的公公弯着腰请示。
“回宫。”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短暂的出现在宅子里，又很快离去。
深夜，明月高悬，柔光如纱，系着红绸的屋中红烛十分明亮，窗外的风声被另一种声音掩盖。
睡意朦胧时，竺恒摸了摸自己被撑得格外显薄的肚子，总觉得男人今天亲他亲得格外凶。
许是成婚的缘故吧？
竺恒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
又是一天的早晨，暗卫营训练场中再次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这种时而刺耳、时而沉钝的声音令暗卫们十分惊悚，尤其是这声音的源头来自暗一。
连续好几天，他们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瘆得慌。
暗卫营中谣传，暗一在研制非常厉害的暗器。
到了时辰，暗一将磨到一半的簪子收好放入怀里，用轻功离开训练场，去长街买肉饼和糕点。
哥儿还没睡醒，但闻到肉饼的味道一点点睁开了困顿的眼。
暗一亲了亲哥儿依旧泛红的眼尾，把人亲得两眼一闭又多睡了一会儿。
今日的午饭是在长街吃的，吃完竺恒主动牵着暗一的手，在街上四处闲逛。
昨夜的印象太深，他想晚点回去。
一辆马车从身边经过，暗一牢牢将哥儿护在里侧，继续往前走。
马车里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是谁？”
坐在她旁边的男子也朝外看去，看到了玄色面具，顿了顿，回道：“应该是前几日圣上刚封的岭安王，他护着的那人，约莫就是王妃了。”
“岭安王……”妇人念了一遍，眼里多了希冀，喃喃道：“应当是没有吃苦。”
男子以为她说的是岭安王，摇了摇头，“此子嗜杀，摄政王虽除，残余势力若是反扑，他便是首当其冲，未必没有苦吃，夫……夫人，你怎得哭了！”
妇人扭头，已是泪流满面，“我好像，看到了我们阿恒……”
竺恒脚步渐渐停了，有些出神，暗一低头询问：“困了？”
“没”，竺恒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谁的哭声，哭的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
竺恒最近几日喝了许多药，还扎了针，夜里睡前坐在烛火旁他忽然发现，眼前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隐约能看到一些东西的轮廓。
哪怕只是看到轮廓，他也高兴地弯了眉。
今夜他一个人，便早早的睡了。
夜里忽然惊醒，没有熟悉的怀抱，哥儿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翘起的弧度似乎都平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听到推门的动静，却不是这间屋子，竺恒眨了眨眼，起身下床。
他端起烛台，顺着传出声音的屋子走去。
推开门往里走，空气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竺恒脸色发白，眼尾却一点点红了。
暗一正在给贯穿了半个脊背的伤口上药，僵住身形，默不作声看着哥儿朝他走过来。
伸手轻轻抹掉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泪，他放缓了声音：“眼睛好一些了？”
竺恒无声继续掉眼泪，点了点头。
他不喜欢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暗一继续涂药，哥儿在一旁乖顺坐着，明明看不清，却始终看着他。
心里有一块地方似乎塌得更软了。
暗一熟练缠好绷带，与竺恒十指相扣，牵着他不紧不慢往回走。
伤口很深，缠上的绷带有点往外渗血，男人没睡，却也没走。
竺恒心脏发涩，有种说不上来的害怕。
但男人坐在床边，大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很暖和，他还是睡着了。
没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竺恒出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
“我在。”暗一的安慰略显生硬，伸手将哥儿脸颊上汗湿的长发别在耳后，却被哥儿抱住了腰。
竺恒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抱了好一会儿，小声道：“我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没有胆子问男人怎么受伤的哥儿，将这伤怪在了奇怪的地方。
“好。”暗一理了理哥儿的长发，问他想住哪。
他并未打算一直和竺恒住在京城，只是要先将眼睛治好。
竺恒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答应，愣了愣，“……想去西竹县。”
西竹县有他熟悉的风响山，山上有好多可以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紫色野花。
竺恒安静垂眸。他想摘下来送给他。
“嗯。”
得到肯定回答，哥儿的眼睫微颤，却没从男人怀里离开，而是悄悄收紧了手，犹豫着抱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伸手在暗一脸上，一点点将模糊的轮廓摸清，记在心里。
“夫君……你叫什么名字……”竺恒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
有些话，由哥儿问出来，仿佛在故意暴露出什么。
暗一眼神幽暗，低头咬了一口竺恒的唇瓣，又亲了亲，没留下多少痕迹。
“赵岭”，他声音低沉，“我叫赵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