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恒一觉睡到自然醒，不清楚昨夜守在他床边的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但他有些高兴。为成功消除男人的怀疑高兴，也为自己以后少了一个丢掉性命的风险高兴。
按照前几天的经验，嬷嬷还要一会儿才会进来。
竺恒摸着四周寻找方向，却在床边摸到了叠整齐的衣服，愣了愣。
他垂着眸，把衣服抱进怀里细细摸着，再一层层穿上。
穿好衣服的哥儿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乖顺极了。
可他等了许久，久到因为困倦小幅度点头，嬷嬷都没有来。
竺恒疑惑站起身，没走两步，就听到木门推开的嘎吱声。
他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茫然看去，喊到：“嬷嬷？”
暗一声音冷漠：“是我。”
竺恒顿时心跳加快：“夫、夫君……天亮了吗？”
“嗯。”暗一淡淡应声，关门。
竺恒惊慌失措，脸色一片惨白，后退半步，又因为害怕硬生生止住脚步。
现在是白天，男人却敢出现在这里……
嬷嬷、还有其他人，是、是不是被他杀了！
四下安静无比，半点没有其他动静，仿佛在印证竺恒心中可怕的猜想。
他没有忘记，男人武功很好，还有那种叫内力的东西……
男人关了门，就朝他走来了，脚步声清晰，越来越近。
竺恒嘴唇发白，又惊又惧，像是看到了地府的黑白无常在朝他招手，吓得站在原地直接僵住了，背脊爬上寒意。
暗一对哥儿的胆小习以为常，并不细究，他神色淡漠，脚步沉稳，牵着乖顺的哥儿去桌子旁坐下，拆开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里面是他去长街买的包子。
竺恒小口咬着肉包，浑噩的意识逐渐回笼，全身慢慢开始回暖。
暗一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哥儿的手边，才开始进食。
在暗卫营中训练了一个时辰，他饿了许久，进食的速度很快，两三口就能解决一个包子。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在暗一的动作中看出粗鲁，或是狼吞虎咽，只有机械一般的冰冷。
他的进食，真的就只是进食，全然没有品尝食物味道的意思。
仿佛面前就算是一块生肉，也照样咀嚼吞咽。
男人的举动令竺恒脊背的寒意莫名逐渐消退，他没有之前那样害怕了，吃完一个包子后攥紧茶杯，像是能从中汲取勇气，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你想问什么？”暗一盯着竺恒细白的指尖，冷不丁问道。
暗一其实知道哥儿想问什么，但未主动告知，要让他自己来问。
可哥儿犹犹豫豫，胆子太小，还没说话，就已经比霜打的茄子还蔫。
竺恒闻声心尖一颤，刚攒起的勇气瞬间像是被低沉寒凉的声音戳了个大洞，扑哧一下跑了个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松开茶杯，害怕中又改为揪住袖口，轻声轻气道：“嬷嬷……她早上没来……”
暗一眉目冷峻，淡声道：“人被官府抓走，此刻在牢中。”
牵扯买卖人口，在牢中的又何止她一人。
眸中的冷光转瞬即逝，暗一握住竺恒攥起的手，放上去一个热乎不烫手的包子。
“都被抓了？”竺恒小声嗫喏，其实他觉得官府可能抓错了人。
不过男人很厉害，官府不一定能抓到就是了。
暗一不知哥儿心中所想，“嗯”了一声。
＊
早饭过后，竺恒在角落里摸出自己原本穿的粗布麻衣，换上，准备跑路。
男人已经离开了。宅子里没人，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虽然不知道嬷嬷他们为什么会被抓走，但万一大官再派人来，他就逃不掉了。
把昨天藏起来的半个馒头塞好，竺恒没再收拾别的，自信出发。
他是小瞎子没错，但他也能活下来！
打开门，却听到黑白无常再次向他召唤。
——“你去哪？”
没、没走？竺恒傻眼了。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猜错男人的想法。并且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暗一放下手中的几块玉石，没有说话，却靠近了哥儿，伸手轻轻摩挲那颗粉痣。
竺恒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回道：“我想、想换个地方住。”
他说的是真话，不算骗人！QAQ
暗一看了看哥儿身上的衣裳，神色晦暗不明，平静道：“正好，我新买了一处宅子。”
竺恒闻言，顿时呆住，只觉天都要塌了。
像有一只大手，拨开了眼前厚重的云雾。
难怪男人总是来了又来，难怪男人对他那样好，难怪男人总是让他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竟是把“夫君”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