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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至夜善助小透明

房荟潆说完就朝着那群人迎过去。

岑滢往小仓库走,回头瞥了一眼,见人群中间站着个脸臭衣服贵的高大男人。

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像在那里见过。

回过头,想房荟潆说的捷径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丢在一边,气恹恹上网找财务岗位投简历。

*

冬至这天,编剧组人人裹着军绿大棉衣,半个脸缩在竖领子里,手揣袖筒,像三个粽子排坐在廊下看拍戏。

男一号演员许西洲拍完一场下来休息,歪着脖子凑到她们面前笑道:“小姐姐们,你们也太萌了吧!我以为这儿坐着三只小企鹅呢!”

岑滢和李芒难得情投意合,同步挂上一个敷衍但不失呆萌的笑容。

房荟潆冷扫一眼说话的人,一手摸额头,脸嫌厌地别在一边,喉咙底凉凉咕哝一句:“着迹”。

就听见有人厉声咳嗽。

许西洲顿时笑容收敛,一本正经。

“跟你说过多少遍,任何场合都要注意言行,不要和其他人太靠近,不能给别人机会传你的绯闻,要红就要保持神秘感——你不要在这里接电话,你不怕有人偷听断章取义吗?”

三位“有人”像望风的猫鼬高低一溜儿探出脖子。

只见许西洲躬腰缩脖跟在经纪人身后,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学生,十个手指还不停在背后偷偷玩着打架。

岑滢怎么都不能把这个人和心里不敢想那个人重叠起来,不禁说:“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他。”

“他正经就没演过什么剧,如果上综艺也算演戏的话,他也算有代表作吧。”李芒说,压了压声音,“听说砸钱了,是吧,荟潆姐?”

“清蒸鸽……”房荟潆没头没尾回了一句。

岑滢扯扯她的袖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房荟潆回头掠她一眼,又转头望向天,对着冷空呼出长长一条白雾,半晌说:“不靠经纪人,草根演员很难有机会。”

岑滢感觉她那一眼,有种大漠孤烟似的苍凉,听到后面的话,怀疑自己看错了。

道具烟花忽然在夜色中绽开。

满夜空瑰丽火烈的心,像无数丘比特射出的爱情之吻,纷沓次第飞来。像要给人扑面拥抱,把空气也烫出颤抖的波痕。

来不及顾及第一颗在达到之前淡灭,满世界只见前仆后继的爱焰蜜火。

恍若旖旎不会醒的梦。

李芒有感而发:“人生啊,拼尽全力,会赢得这一刻绚烂。”

岑滢双手抱肚子,正像只修狗翻着眼皮望烟花,接:“人生啊,拼尽全力,才有这一刻绚烂。”

房荟潆冷声慢言:“人生啊,拼尽全力,也不过一刻绚烂……”

李芒晃晃手机,转身去静处接男朋友电话。

剩两个人无声看烟火落幕。

夜空归于幽暗。

岑滢惨淡一笑,“一刻绚烂,剩下的全是烫人的灰烬。”

“可有些人的一生,连这一刻绚烂都没有……”

岑滢歪头看房荟潆一眼,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有时候,我宁愿,没有那一刻绚烂。”

房荟潆淡声道:“为爱所伤,总好过没爱过。”

岑滢松开手,撑起身摇摇头,“没见过疮痍,世界就还是童话。”

房荟潆轻声冷笑道:“我们把爱情写得多美,现实里的爱情哪有那么多误会,那么多不得已,不过是不够爱,爱谁都可以……你为他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他只知道嘴甜会撒娇的,不知道你多好。这世界,从来就是疮痍。”

岑滢一愣。

这很不像白天那个八面生风的房荟潆会说的话。

食指戳戳她的大棉衣,笑说:“我都没看破红尘呢,你干嘛了这么悲观。”

房荟潆面无表情,用一种劝诫的口吻说:“无情不伤,回头是岸。你从此可改了吧。”

岑滢望着面前乱哄哄的一群人,一遍一遍NG拍一场落水的戏,闷声笑道:“岸在哪儿呢......”

忽然眼睛被灯光师收光一晃,酸涩难当。

就听副导演洪亮一声喊“撤场”,人群流水一样散去,只留下月光下一汪波光粼粼的水洼,还有——

什么在波光里抖动?

岑滢定睛一看,原来是给许西洲当替身的小演员,在道具水坑里冻得瑟瑟发抖,工作人员忙着撤场,也没人想起伸手拉他一把。

岑滢看得牙齿生寒,骨头钻风,抱紧棉大衣里的热水袋还打了个冷颤,吸着腮帮说:“没人管御寒吗?太不人道了......”

“小透明都是这么苦过来的。”

房荟潆说的小透明,看起来也就十**岁,瘦削高挑,脸跟个巴掌大,留着寸头,已经冻得眼睛半闭。

岑滢自己也是个透明,感同身受,顾不得姨妈期,抱着肚子跑过去。

他真的是冻僵了,那水坑并不深。

岑滢碰到他的手指,本能地就想往回缩,隔着手套都感到寒刺。

费了好大力气把他从水坑里拉上来,小透明竟是个哑巴,张口呲呲了半天,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他发抖只知道他冷,赶紧把热水袋递给他抱着,又把随身带的阿胶红糖姜茶硬冲了四袋给他喝下去。

小透明换好衣服,两手揣兜,过来清清楚楚给岑滢说了声“谢谢”。

岑滢失笑,原来人家只是舌头冻僵了。

淡沉而不失清透感的嗓音。

正好在岑滢听感中具象了头顶冬日寒夜里薄凉又有些惑人的月色。

小透明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黑夹克,嘴唇泛紫,头发上还冒着蒸汽。

岑滢又把还回来的热水袋递过去。

对方却不接,脸像是冻硬了还没缓过来,表情肃然又说了两声“谢谢”,最后还给她微鞠一躬,才走了。

岑滢回到廊下,见房荟潆对她似笑非笑,“你桃花又开了……”

岑滢以为她指小透明,正要反驳自己不可能姐弟恋,何况年龄差六七岁这么多,就见房荟潆朝前面一努嘴。

岑滢一转头,见化妆师崔纽走来。

正要回嘴,房荟潆已经往洗手间去了。

“刚才放烟花,你见了吗?”崔纽边说,递过来一瓶冰红茶。

这位化妆师开始爱把岑滢当白工使唤,还口吐嫌弃,最近热衷于告诉她怎么遮住脸颊的疤痕才自然,说她的唇型好看。

岑滢微笑点头,接过水说“谢谢”。常温的冰红茶,搁在手心只觉得冷。

她心里神不知鬼不觉用那个人来比对,很快遗憾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崔纽说。

岑滢冷不防一惊,再而呆,三而赤。

悄悄往光线暗处挪了挪,摇了一下头。

“我喜欢你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时间价值连城,只有你不计回报愿意帮助别人。”

听似赞美的话,被岑滢“我不行”的认知逻辑一通免疫,瞬间直达核心要义——我喜欢你的......傻。

她老老实实道:“帮别人能让我感觉......不孤独。”

崔纽的目光顿时如师胜友:“进这个圈子就注定孤独,别妄想在这里找友谊,因为你们可能成为对手。更别妄想在这里找真爱,这个圈子爱情斗不过名利。一句话,谁都别信。”

岑滢心头有点暖,往光下探出点头。

“这里到处是些庸才,我打算去好莱坞。”

探出的头一僵——他说的是,好莱坞吗?

这该死的随性,怎么跟说去回龙观似的。

又往暗处缩回去,有点怂:“我,我觉得,我可能不是,能和你并肩的那个人......”

崔纽表情生化,目光望向岑滢手中的冰红茶:“这个,你不喝?”

“我喝茶会睡不着觉。”

“那——”

岑滢忙把冰红茶还给他。

崔纽干笑两声,往来的方向去了。

岑滢长舒口气,又叹口气,就听见房荟潆在耳后说:“他的前女友多过他脸上的痘坑。”

岑滢完全听不得“前女友”三个字,一时心惊肉跳,紧吸几口气救命。

几近零度的冷空气激得肺疼,又忙捂住口鼻自循环回暖。

自讥,因为那个前女友,连带对所有前女友如惊弓之鸟。

可她也成了前女友。

夜深魂虚,岑滢忍不住唠叨:“我考试总做不完题,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从小的人生目标就是嫁人。我走狗屎运啊,能得到梦寐以求的稳定工作,还没转正就遇到了那个人,多幸运啊!进国企,遇到他,花光了一生的运气……”

房荟潆却似乎不太想听,拍拍腿,懒懒说:“一个人芽儿也没有......收工了吧。”

岑滢知道是自己交情浅废话多让她烦了。

嘿然默坐了一会儿,听见她用极慢极飘的声音说:“空自寻愁觅恨,枉费七窍灵琅。纵然善理桃花妆,腹内原来空荡。用情不知深浅,待人不辨伪良。滥播好心混无用,召来桃花似狼。行来有恃无物,惶惶为甚奔忙。顺水推舟庸碌常,奢服难饰心慌。天下无志第一,古今痴傻无双。好乐无事原来装,眼清心明河上。”

岑滢听到长长一段拗口的话,还押韵有律,其中只听懂“枉费、无用、痴傻”几个词。

似乎是在嘲讽自己。

又隐隐感觉话从耳中流过,什么应在心上。

岑滢惯以好意度人,对来言一向从善如流,何况是房荟潆这种她心目中的大佬,于是说:“谢谢你把我当朋友说这些。”

房荟潆似一愣,皙长的脸上若有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比周身的气温更冻人:“可与人言无二三,娱乐圈没有真正的朋友,别信我。”

岑滢张口带笑,心底像化开一摊硬冰,寒浸浸水渍渍的难受,却又对她说的“可与人言无二三”感同触深。

可巧小透明又来了。

说今天是冬至,一定要请岑滢去吃汤圆。

毕竟是陌生人,岑滢独自不太敢去,问房荟潆,没想到她答应了。

*

路边摊。

糯白汤圆仔叠在碗里,像挤堆取暖的小可爱。

岑滢睹物思人想起普朵那张汤圆成精的小团脸,不知她今天吃汤圆没有。

香甜热气扑蒸上脸,严寒的夜也遽然变暖似的。

小透明穿上了一件浅灰色短羽绒,蓬蓬地套在那件黑夹克外面,看起来暖烘烘。

细看却很薄,因为空大,才显得厚实。

“我叫庞焱,广龙庞,三个火那个焱。”

岑滢把三个火横七竖八组合一遍,怎么都觉得不像个字。

猛然醒悟应该是像“焚”字一样,一火煮两火。

偷查手机,原来是两火烤一火,火焰的意思。

后面还跟着个例句——“雷车轞兮电焱熹”。

岑滢舌头绊了一跤,顿时被这名字不会读的底蕴震撼住。

“这是我朋友梁子衿。”庞焱指指他身旁的人。

梁子衿圆脸方头,看起来老成许多,比庞焱略矮两寸,身型倒像有两个庞焱大。

他对她们“嘿嘿”点头一笑。

岑滢回笑点头,目光不经意触到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羽绒服比一般的长款短,又比短款长,穿在他身上显得局促,人坐着,下半身就像套着一条包臀裙。

最怪异是,领口、袖口、口袋上还镶着木耳边。

岑滢目光木然收回放进碗里,脑中电光火石——女款。

他们不会是……

掩饰地咬一口汤圆,怕对方注意到秘密被发现而尴尬,忙问庞焱:“你还不到二十岁吧?”

“呵,我二十三。”庞焱说,“大学毕业做了一年多替身,偶尔跑跑龙套,两位是做什么的?”

岑滢想了一想,自认为既诚实又体面:“我是故事原作者,现在,在参与改编。”

庞焱柳叶狭薄的单眼皮垂了一下,“原来你是编剧……”笑有所思看着她。

岑滢羞赧一笑:“其实还,算不上编剧……”指指旁边的房荟潆,“她才是真正的编剧。”

房荟潆就像说的不是她,面无波澜,更不接话。

庞焱的视线从房荟潆又转回岑滢身上,打量沉吟,忽而粲然一笑:“在我看来,你就是真正的编剧。”

这句话却没能在岑滢眼中激起他觉得应该有的反应。

那双大而有些呆怯的眸子,在孩童般天真的浓长睫毛遮映下,显出些楚楚跑神的空落。她唇边挂着一抹像是回应他的礼貌微笑,眼中却似乎要靠头顶这盏昏灯的投映才能有一点亮色。

仿佛他说这样的话完全是为了套近乎,她一点都不会相信。

庞焱目光诚炽:“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编剧。”

见她看着他,又用力点了一下头。

岑滢又是唇笑眼不笑回了一下。

庞焱喝红糖姜茶时的直观印象是这姑娘心善人美。

刚坐下的时候感觉她似乎不太自信。

现在发现她就像一面会微笑的铜墙铁壁,对他的马屁之词刀枪不入。

他的本意是想回馈善意。

顺便,激励一下心善人美的姑娘在编剧这条道路上走得久远一点。

哪怕成不了大编剧,以目前了解的、单就乐于助人这一项美德,他的预期好处也是肉眼可见。

这位铜墙铁壁却在惋惜。

这个叫庞焱的小透明眼睛很漂亮,内眼角尖而深邃,外眼角细长,眼尾微微上翘,对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澈明亮,跟两个小时前冻傻了的低活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从欣赏艺术品的角度,难免有埋没的遗憾。

因为房荟潆说,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人,没有靠山就没有机会。

“幸运啊!今天没下雪,不然我肯定成巨无霸人头雪糕。”

庞焱不想给他的姜茶恩人留下居心叵测的印象,转而自我调侃一句,玩笑的语气就像中了彩票。

若不是亲眼见他冻到失语,岑滢也要以为这一天是有多幸运。

她对他莞尔一笑,倒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分别的时候,庞焱留电话号码,让岑滢有角色多关照。

岑滢欣然记下,只是,后几位数字实在拗口。

“你可以记作,‘一路吃二舅’。”庞焱说。

岑滢好笑,忍住想说“我不吃人”,也留了名字号码给他。

庞焱拱手言笑:“两位大编剧,有角色多帮忙推荐,跑龙套也行。岑编剧,改日再谢!”

岑滢忙说谢过了。

回去路上,房荟潆凉凉开口:“三天两头换才用这种蹩嘴号码......桃花眼刀片唇,薄情不靠谱的面相。改日再谢......片场淌水一样,没有所求,多少人能记住彼此……”

岑滢没心思关心这些。

她怀疑全世界的HR都知道了她DS的工作经历纯靠狗屎运。

眼下也只好先做编剧学徒,她打的主意是,霍山影视好歹是大公司,先混进去,看有没有机会补缺个财务岗。

似乎是应了房荟潆的话,这晚之后,庞焱没有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