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洲还在反复回忆刚刚阮星漾说的话，离婚两个字，居然被她那么轻飘飘淡淡然地说出了口。
段朗感受到后座的人情绪低落，笑道：“怎么了？人走了把你的魂也抽走了？”
“她那样说，是不是表明我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段朗熟练地操纵方向盘拐弯，一边给他答疑解难，“她那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你不提离婚，她就不会提。”段朗扭头问：“你会提离婚吗？”
“不会啊。”季临洲脱口而出，但又觉得不对，”但如果她跟我在一起不快乐，我也不会让她为难。”
“我知道你是为她考虑，但她一没有对象，二没有喜欢的人，三又不排斥你，你怎么知道她跟你一起就不快乐呢？”段朗说，“她说那话，也是在为你考虑，毕竟你身份特殊，她也害怕一旦你隐婚的事实暴露会对你的事业产生影响。从她的角度看，你也是被迫联姻的，也不快乐，那她为你考虑，可见嫂子深明大义，蕙质兰心。”
季临洲难得听到段朗说几句有文采的话，认真听他继续说道。
“我分析，可能是因为你们是联姻的关系，是你们季家帮了她家，所以她出于人情不会提离婚。”段朗说得头头是道，“不过呢，先不管她为什么不离婚，你们既然被命运绑在了一起，就暂且先别去想联姻的事，就当做是普通朋友，既然她不会提离婚，那你就有足够的时间把被迫联姻这件‘坏事’变成两情相悦的‘好事’，懂我意思吗？”
季临洲点点头，好像有点懂了。
“信我，女生嘛，说到底总是嘴硬，想要男方主动的，就算她内心也不想结婚，但还是需要你先说出口。”段朗说，“对了，说到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其实早就喜欢上她啦，联姻不仅一点也不委屈了你，还高兴得不得了！”
季临洲脸颊微红，假装咳嗽挽尊：“还没到时候。”
“那要怎么样才算到了时候？”
见季临洲回答不上来，段朗也随便圆了这话题：“算了算了，不逼你，就怕到时候真要离婚了你都还没说出口。”
“不会。”有了段朗的开导，这次季临洲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俩没我不行。”两性情感方面，段朗自信心爆棚，“要是成了，我就是头号大功臣，你打算怎么谢我？”
季临洲大方应允：“要什么给什么。”
“好兄弟！”段朗激动地一拍方向盘，“就冲你这句话，你半夜找我解决情感问题，我绝对亲自上门答疑，绝无半点怨言！”
***
在医院陪护这几天，阮星漾都睡不太安稳，要么失眠，要么早醒，正躺着发呆，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起了吗？】
阮星漾眯了眯眼睛，看到上方的黄色小太阳emoji表情才想起这是昨天在饭桌上刚加上的季顶流的微信，这还是在段朗的撮合下加的。
阮星漾一句话还没打完整，那边又发过来：【爷爷说今天下午想去九樾湾看看我们，如果你来不及的话，我就跟爷爷说迟点再约。】
季老爷子？
一想到季老爷子就想到那套价值过亿的珠宝，阮星漾半点不敢懈怠：【来得及的，我这就起来准备了！】
【好，我在老地方等你。】
阮星漾匆匆和阮巧莲告了别，之前听陆行一说，等她最后一项检验报告出来就可以出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阮星漾这才放心。
还是昨天的地方，季临洲那辆小面包车早早等候在路边。阮星漾提着行李刚要上车，就被突然窜出的一只手抓出了手腕。
“哥？！”阮星漾认出了口罩下的脸，诧异道，“你不是在忙吗？”
陆行一难得地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停留在面包车后座的人身上，像是专门为他而来。
谁都没有预料到会突然闯出一个陌生人，就这么和季临洲四目相对。
完蛋！
阮星漾暗叫不好，一把推开陆行一，关上车门一气呵成。
陆行一收到她要走的消息，就从医院一路跟着她，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他是谁？”陆行一绷着脸问。
阮星漾了解陆行一的性子，从她上大学开始，只要有男性接近她，陆行一都跟查户口一样，要把人家的底都摸清楚才好，从怎么认识开始，事无巨细都必须告诉他。
从前她对那些男生也没有别的心思，陆行一帮她挡回去她都无所谓。
但季临洲不一样，他是大明星，决不能被人打扰，更不能被人发现。
阮星漾第一次生出了叛逆之意，认真回答：“他是我喜欢的人。哥，这一次希望你能成全我。”
为了让陆行一不去打扰人家，阮星漾只好随便扯了个谎，还心虚往季临洲的方向看了看：老天保佑，他没听到。
……
季临洲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两人，奈何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口罩，快带上！”段朗提醒他，“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个人来！”
季临洲推掉了他的口罩，语气平淡：“看都看到了。他应该是冲我来的。”
段朗大惊：“什么？他认出你了？完了完了，我这就打给柴姐让她准备公关！”
季临洲制止了他：“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对我感兴趣，只是想知道是谁和他妹妹在一起。”
同为男人，刚刚面对面的一眼，季临洲就看出，那眼神并非是寻常狗仔八卦、挖到大料的眼神，而是带着敌对，甚至轻蔑。
“她哥哥喜欢她？”
“应该是。”
“他们不是兄妹吗？！”
“不算是，你忘了？漾漾是常义的女儿。”
“可他们在旁人眼里就是兄妹啊！”
季临洲担心，陆行一不这么想。
视线里，只看到陆行一从口袋掏出一根红线编制的平安扣手串，拉过阮星漾的右手，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玉质的平安扣点缀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红线被扯到最紧，陆行一真想像这根细绳一样，把阮星漾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去吧，照顾好自己。”
阮星漾有点奇怪他的态度反常，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
“哥，他身份特殊，你能帮我保密吗？”
陆行一微笑着点点头。
阮星漾这点还是相信他的，再加上他平常对娱乐新闻就不感兴趣，说不定根本认不出那是季临洲。不多想，阮星漾跟他挥挥手，赶紧上了车。
陆行一站在原地目送面包车颠簸着开远。
喜欢的人？
呵。
陆行一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做化肥生意的，长得再帅能有什么前途。陆行一坚信，阮星漾只是涉世未深，一时被蒙蔽，他不觉得这个情敌有多强大，等他顺利定居S市，就能让阮星漾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不能阻止阮星漾的远离，但能让自己拼命靠近。
比如，刚递交上去且已经获批的辞职报告。
***
小面包车行驶到两市交界的高速路口就完成了使命，光荣下岗。段朗换回了自己趁手的商务车，在高速路上疾驰。
阮星漾上车就睡，一路睡到九樾湾，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换好衣服，就听见季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季老爷子杵着拐杖，绕过自家孙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问道：“漾漾呢？”
“在楼上呢。刚到家。”
季老爷子这才放心坐下：“回来就好，要是好好的人被你气跑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爷爷，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的。”
阮星漾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亲昵地喊了声：“爷爷。”
季老爷子一看到阮星漾就眉开眼笑，招呼她来自己身边坐，还让季临洲给她让位。
“你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做完了手术，住了几天院，估计这两天就能回家了。”
“那就好。”季老爷子看着阮星漾，“有什么事就跟临洲说，跟我说，千万不要见外。”
“我知道的。”
季老爷子点点头，又看向季临洲：“临洲，你先出去，我有话想和漾漾单独说。”
偌大的客厅里只留下了季老爷子和阮星漾，季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地决定：
“漾漾……”季老爷子神情严肃，连带着阮星漾都紧张起来。“有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阮星漾坐直了身子，直觉告诉她，是跟她家里人有关。
季老爷子嗓音沧桑，像他的前半生一样饱经风霜：“你妈妈云薇，你可知，她是怎么去世的？”
阮星漾回想常义和她说的话：“他跟我说是因为我妈妈孕期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好不容易生下我，又得知我失踪的消息，一病不起，所以才……”
季老爷子冷哼：“常义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听他这么一说，阮星漾也大胆猜测：“是不是和李优有关？”
季老爷子没正面回答她，眼眶竟湿润了：“漾漾，你爷爷去世得早，我一直把云薇当亲女儿看待，云薇怀孕在家养胎，我也一直派人照顾。你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
季老爷子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云薇一直在家待得好好的，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那天，她突然怒气冲冲地要出门，谁都拦不住，就这样在路上出了车祸，这才生下了你。”
“所以，我妈妈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出门？”
“我后来问过云薇，是有人给她发了常义和李优的亲密照。她要出门捉奸。”季老爷子语气气愤，呼吸急促，阮星漾赶紧拍拍后背安抚他。
“漾漾，不仅如此，你妈妈说，是因为她的车突然刹车失灵，避闪不及才撞上了其他车。所以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
阮星漾倒吸了一口气，原来人性可以狠毒到如此地步：“所以，这一连串事件，就是一个局，要置我妈妈于死地？”
季老爷子郑重地点点头。
“他们做得很干净，前前后后我派了很多人，都查不到一点痕迹。”季老爷子说道，“如果云薇出了意外，你想想，谁会是第一受益人？”
第一受益人？
当然是常义。
阮星漾心中有了答案，常义就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所以那天来找她说那么多，还邀请自己去他家住几天，就是为了她手里的股份。
“你爷爷在世时，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看不上常义，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心思极深。无奈云薇对他死心塌地，铁了心要嫁给他，还以离家出走相逼，你爷爷这才松了口。我甚至怀疑，你爷爷的死……”季老爷子突然停下，“漾漾，说到底我还是个外人，这毕竟是你的家事，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能不能让背后的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都要靠你了。”
阮星漾心情沉重，季老爷子也知道这任务艰巨，她初来乍到就要承受这些，更是让人心疼。
“漾漾，我想查明真相这些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努力着。或许，他能帮上忙。”
“是谁？”
“衡运集团的谢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