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高的第一节体育课，温知宜因为生理期和体育老师请了假，只能在操场树荫下的石阶台坐着，和她一起的，还有因为正打着石膏不能活动的祁书仰。
两个人中间留出半米的距离，秦浩阳按身高跟在路队的末尾，跑步路过时，朝这边怨念地看了好几眼。
祁书仰回了他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气得秦浩阳又回过头说了句什么。
因为距离离得远，温知宜没听清是什么，总之看口型不会是什么好话。
还剩最后一圈，她看到许秋雨边跑边大口喘着粗气，明显是在咬牙坚持，莫婧涵在一旁握住她的手，给她加油打气。
好在已经临近六点，夕阳西下，温度已经降下去许多，偶尔还会有风刮过，吹散缠绕在身上的闷热气息，温知宜拍拍裤子起身，决定去买几瓶水给她们解解热。
临走前她不忘问祁书仰：“你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带。”
祁书仰两条腿都往前伸着，从数级高的台阶一直踩到石板砖地面，“都行。”
作为一个选择困难症，温知宜最怕听到的就是都行、随便之类的字眼，她佯装苦恼：“没有都行这个牌子。”
祁书仰抬眉，从善如流改变说法：“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去了小卖部，温知宜目的明确，直奔饮料区，打开冰柜，她一眼便看见祁书仰那天晚修喝的汽水，随即拿了一瓶。
知道秦浩阳和祁书仰关系好，跑步结束后一定回来找他，温知宜便把他的那份也给带上，又从货架里拿出三瓶冰镇和一瓶常温的苏打水，用两只胳膊拢着去收银台结了账。
用透明塑料袋装着饮料回到原地，温知宜先把冰凉的汽水掏出来递给祁书仰：“这是你的。”
祁书仰注意到被纤细手指拎着的袋子里剩下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苏打水，只有他的是特别的一罐，甚至还是惯常喝的口味。
橙红色的罐身明亮显眼，彰显着它的特别，他没说什么，道句谢后接过。
单手捏住罐沿，食指扣进铝合金拉环，突出的关节略一用力，拉环发出“咔嗒”的一声响，就这么被他拉开了。
他仰起头喝，下颚和脖颈连接成一道流畅清晰的线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耸动，显得格外突出。
温知宜也有些渴，把塑料袋放到一旁，也拿了瓶水，重新坐在祁书仰旁边。
她力气其实并不小，只是手心冒了不少汗，手掌湿黏，和塑料瓶盖之间总是打滑。
她开始默默地和这瓶水较劲，在第三次尝试失败后，大概是和它八字不合，正准备换一瓶，手里的水蓦然被旁边的人抽走。
祁书仰微垂着眼，逆着夕阳的光，轮廓都变得柔和，手指握住她曾经用力的地方，毫不费力地打开，然后递给她，先一步开口：“不用谢。”
温知宜呐呐接过，水喝到一半，许秋雨和莫婧涵互相搀扶着过来了。
她赶紧把还在冒着冷气的苏打水拿出来让她们先补充水分。
许秋雨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一脸感动道：“呜呜，谢谢宜宜，你真好。”
莫婧涵跟着附和：“ 10086！”
二人相继把水打开，哪怕是文弱的许秋雨没费什么功夫，温知宜在一旁看着，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手劲。
她应该没有这么弱吧。
秦浩阳帮体育老师收拾好器材后也跟着过来，上来对着祁书仰就是一通控诉：“我在操场上累死累活地跑八百米，你在这悠哉悠哉地喝汽水，你还是人吗？”
最重要的是居然不帮他也买一瓶，他都快渴死了好吗？
祁书仰很淡定地应了句：“嗯，我是你爹。”
“哈哈哈哈你可真够损的。”莫婧涵没忍住笑出声，结果因为笑得太用力还差点被呛到。
温知宜在这时候插话，手指着身旁的塑料袋，里面还孤零零地放着一瓶水：“汽水没有了，苏打水你要吗？”
“我也有份？”秦浩阳单手指着自己，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很自来熟的表示，“还是新同学最友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操场的出口正对着学校后门，和小吃街不过百米远的距离，体育老师提前五分钟下了课，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分成三拨人流，住得近的去车棚骑车回家，少部分人结伴去了食堂，剩余的都往小吃街的方向涌。
莫婧涵昨天没排上重庆小面，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吃到，眼里燃起势在必得的小火苗，两只手分别拉着许秋雨和温知宜就往外冲，俨然成为人群的排头军。
祁书仰和秦浩阳到了食堂，因为还没放学，几乎没什么人，往常人气爆棚的铁板饭窗口前人可罗雀。
秦浩阳大手一挥，豪迈地表示：“今天的食堂都被我给承包了。”
祁书仰被他突然爆发的中二之魂无语到：“那你今天请客。”
这些对钱包正鼓的秦浩阳都不是事，“没问题，昨天卖了个皮肤刚好小赚一笔。”
点好餐刚好卡点放学，两个男生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完就收拾好离开给其他人腾位。
回到教室，祁书仰拿出有线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动感的音乐隔绝外界的声音，开始专心致志地刷题。
他的速度很快，一道又一道的题目被不断消解，少年以笔为剑，在题海中和各路高手过招，于刀光剑影中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秦浩阳只觉得压力山大，有这么一个无情的做题机器在旁边，岂不是显得因为做不出题目而搓手顿脚的他很逊。
没过二十分钟，他敲了敲祁书仰桌子，喊他一起去厕所，顺便溜达溜达，总憋在教室里迟早得憋出病来的。
“没空。”祁书仰头都没抬，回以言简意赅的两字。
料到是这么个答案，秦浩阳识相地没再打扰，嘴里吹着口哨，自己出去了。
半张试卷写完，祁书仰抬头活动脊椎，身子顺势往后一靠，余光瞥到一个脑袋从后门探头探脑地伸进来。
他转头，和对方四目相对，几秒后拿掉耳机，用眼神辅以询问：“您有事吗？”
那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请问你们班的温知宜在吗？”
料到是来找人的，没料到找的这个人是温知宜。
祁书仰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淡淡回道：“她现在不在。”
男生也不在意，兀自点头：“哦，那我等会儿再来找她好了。”
现在是晚饭时间，简嘉望也没指望温知宜就一定在教室，虽然扑了个空，他心情没受影响，反正离得近，大不了等晚修下课再下楼一趟。
他刚转身，就听见一道微讶的女声，“简嘉望，你怎么来了？”
温知宜站在两个女生旁边，怀里还抱着本笔记本，一双杏眼微微睁大，脸有些红，应该是热的。
简嘉望露出个亲和的微笑：“有点事找你。”
此话一出，莫婧涵和许秋雨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很有默契地手拉手先回班了。
温知宜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他有什么事会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啊？”
简嘉望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个本子，牛皮封面有些破旧，看上去有些年头，“这是我之前在一家挺有名的辅导机构那里补课的时候做的学习笔记，你拿去看看，不过我的水平没你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温知宜没接，迟疑道：“你自己还得用吧。”
昨天聊天的时候她只是顺口提了一嘴自己的物理是弱项，总是提升不上去，没想到简嘉望居然默默记在了心里，今天就来授人以渔。
简嘉望又朝她面前递了递，“这上面的东西我都快倒背如流了，放家里也是吃灰，还不如物尽其用。”
“那好。”温知宜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谢谢你，回头我也把我的英语笔记带给你。”
“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嘛。”
简嘉望又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尖，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你有微信吗？我这还有一些资料的电子版，到时候都发给你。”
“有，你等我一下。”
温知宜回到自己位置，从笔袋里拿只笔，在便利贴快速写上一串数字，随后出后门递给他。
简嘉望当即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照着便利贴上的笔迹输入进去，点击确认，弹出了个头像，是片湛蓝的天空，上面有大片洁白柔软的云朵。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申请添加朋友的发送按钮：“好了。”
温知宜搓搓手，“我手机没带，等回家了才能通过。”
把手机塞进兜里，简嘉望粲然一笑，“没事，别忘了就行。”
离开前，秦浩阳恰好从两个人旁边路过，跟简嘉望打了个招呼。
回到教室，莫婧涵和许秋雨早就等着，等温知宜一进来就兴致勃勃地追问：“那个男生是谁啊，长得还不错诶。”
“是啊是啊，刚转来没几天，就有男生来找你了诶。”
女生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为了避免误会，温知宜赶紧解释：“我们是初中同学，不是你倆想的那回事。”
莫婧涵意味深长“哦”了声：“可是我们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着急干嘛。”
“饶了我吧。”温知宜小脸皱成一团，趴在桌子上赶紧举双手投降，“真就普通的同学，别的什么都没有。”
许秋雨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和婧涵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应该从小家教就很好，和莫婧涵风风火火的性子很互补。
晚修铃声正好响了，前面的人转回去，温知宜也低头把简嘉望刚才给她的物理笔记放进脚边的书箱，自然没注意到有道不着痕迹的视线在此刻收回。
——
放学后，秦浩阳单手挎着书包，走在祁书仰左侧，聊着聊着，就听见旁边的人冷不丁问了句。
“你们俩认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秦浩阳没转过弯，一脸迷茫，“谁啊？”
祁书仰抿唇，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没谁。”
秦浩阳突然福至心灵，大概知道了他问的是谁：“你是说简嘉望？就晚修前和温知宜聊天的那个？”
祁书仰脚步微顿，睨他一眼，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当了三年的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秦浩阳继续说下去，“哦，他啊，我俩打篮球认识的，就你腿不能动这段时间，算是找了个球搭子，他也是复读生，之前在八中，人还行，我跟你说……”
秦浩阳开始巴拉巴拉地讲起了他和简嘉望之间的二三事。
祁书仰觉得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头，不知怎么的，他越听越心烦，打断他的小作文：“可以了，我就随口一问。”
“是吗？”秦浩阳拉长语调，不太相信地问，“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紧跟着拍拍祁书仰的肩膀：“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没有人可以代替。”
祁书仰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撑着拄拐和他拉开距离：“起开，不需要。”
秦浩阳赶紧追上去，十分真诚地表示：“不要不好意思啊，我都懂，真的。”
“请和我保持距离。”
啊！手滑把明天的发了！
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