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几波连着的急诊，范娓娓不出意外地忙到了深夜。卸下湿透的手术服，时间已过零点。
1月末的云市温度持续走低，到了最冷的时候。
整座城市沉浸在万家灯火团聚的喜悦时刻，街道上除了路灯孤零零亮着，寂静得可怕。
出了医院，范娓娓裹紧羽绒服，吸了吸冷红的鼻子，加快步伐回家。
与此同时，云市南边高档社区，一处装潢精致的别墅里。
“当初你们签魏哥的时候，怎么承诺的？”
“什么当初是当初？我们好歹投了五百万！”
“什么金主变老赖，怎么说话呢？天远集团还没破产！”
最后一句话，矮胖男子小杨几乎是强压着喷薄而出的怒气。
“行，这次就当我们吃亏。”
小杨挂断电话，忿忿不平：“魏哥，片方太可恶了，删减了你的好多戏份！直接从男三号到男N号，太不要脸了！不过是没补上后面承诺的资金，就给人下绊子！”
魏桁坐在沙发上，长腿肆意伸展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骨节修长手指有节奏轻点手机屏幕，神情淡淡的。
小杨还在打抱不平：“一群见风使舵的势利眼！”
他偷偷瞟眼魏桁，见他还是沉默不语，叹一口气，转而在微信上和公司掰扯。删了那么多戏份，好歹给点甜头。
门外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和沙沙声，小杨神情一凛，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拉开门，怒吼道：“你给我站住，别跑。”
一个戴黑帽的干瘦青年见有人在家，吓得立马甩掉手上的东西，急蹿跑开。
小杨追出去，没跑几步，超重的他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只能看着人越跑越远。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喷绘瓶，心情不佳的拨通管家电话，劈头一顿骂，“你们怎么做的安全管理？这都第几回了？人还没抓到？你们好意思说是云市档次最高、安保系数最好的高端住宅？”
管家先是连连道歉，承诺一定不会再让此事件发现，加强巡逻，并会派人来清理图绘的墙面。还说已经报了警，根据监控，正在排查。
顿了顿，最后委婉提醒物业费该交了。
小杨火气立刻熄了，说了句马上交就挂了。
此住宅物业费高达二十万一年。
对于以前的魏家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可是现在嘛......
天远集团资金链断裂，集团高层内讧，最严重的是掌舵人魏绍铭失踪，场面一度失控，乱成一锅粥。
外界谣传魏绍铭卷钱跑路了。
天远集团破产倒闭只是时间问题，有专业人士预估清算后，就算拿旗下所有资产抵债，至少还有三亿债务。
可他真的跑路了吗？
魏桁握着亮屏手机。
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拨打他的电话，没有打通，后来数次拨打，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报了警，疯了一样去能想到的地方找人。
魏绍铭就跟人间蒸发了似，一点踪迹都没有。
母亲去世后，他样样和魏绍铭反着干，父子关系并不好，几年都未曾见一面。在他印象里，魏绍铭此人是军人出身，手腕强硬，野心极大，做事又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外逃。
那他到底哪里呢？
偌大的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明亮又惨淡，映着他好看的侧脸冷极了。
哒。
指尖轻触屏幕，魏桁按下短信发送。
收件人是妈妈，发出去的内容是：你在哪？我们一起承担。
不过一分钟，消息下方显示已读。
他死寂的眸底，突然闪过一抹幽光，明灭不定。
“魏哥，行李收拾好了，明早我送你去高铁站。” 小杨凑过来，有些心虚说，“江平市有个通告，需要呆三天。”
“江平市？” 魏桁明显心不在焉，随口问，“三天？什么通告？”
“呃，三天两晚真人秀节目。” 小杨绕绕头，试图转移重点，“张创老师说哥你经历太少，演技浮于表面，稍微有深度的人物塑造不行。这次的真人秀，刚好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缺失。”
魏桁不置可否。
他起先抱着和父亲置气心态，跑去演戏，没成想却演上了瘾，专门请了三金影帝当老师。
想到对演技有益，魏桁嗯了声。
好歹是蒙混过去了，小杨眼珠转转，先把这祖宗带去再说。
-
约定好的是早上八点在高铁站北门见面，范娓娓掐着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松开行李箱拉杆，给小杨发了条消息。
小杨回复五分钟就到，范娓娓低头刷起了微博。她注册微博的时间很早，却没怎么用过。自从在某度上搜索不到魏桁，她怀着侥幸心理在微博上搜索，没成想这人还真有粉丝。
「未来巨星是我魏哥：早安！哥哥的美颜暴击！#娱乐圈谁最帅#向全世界安利魏桁」
附图是剧里的截图。
范娓娓看着新奇，又觉得有些好笑，照片里的魏桁被P了两只可爱的猫耳朵，冷酷着脸强硬卖萌。
呃，不知道她的猜测是否是对的。范娓娓微抬眼望向来往的人群，眸光倏地凝住。
迎面走来的他穿了身薄灰大衣，更衬得肩宽腿长，身形顾长，混迹在泱泱人群里，独有的散漫和冷傲，把高铁站前的水泥路硬是走出了红毯既视感，引得周遭人频频回头。
她没有猜错。
小杨已经看到了她，到她跟前打招呼：“范医生，您怎么在这？”
范娓娓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含糊说：“我在等人。”
“哦。” 小杨装模作样四处瞅了瞅，压低声说，“我就是小杨。”
范娓娓一点也不惊讶，明知故问：“小杨你好，所以这位就是我租的男友？”
小杨头如捣蒜。
看着俩人凑在一块嘀咕，魏桁眉头一皱，毫无情绪地说，“杨波，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不是赶时间吗？”
小杨回头看他，眼神游离，一脸心虚。
魏桁本能察觉不对，眼神一冷，“你到底给我接了个什么通告？”
“魏哥，魏哥，” 小杨连忙打哈哈，“害，我这不是......”
“我来说吧。” 范娓娓从容淡定，微笑着说，“我为了躲避相亲，花钱请人扮演我的男朋友，应付爸妈。”
魏桁饶是没想到这个问答，眼神询问看向小杨。
小杨眼神躲闪。
范娓娓又补了句：“简而言之，你就是我租的未来三天的男朋友。”
虽然在“租的”两个字上故意加重音色，但不妨碍她礼貌性伸出手，半带轻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魏桁直接无视，缓缓转头看向退后几步的小杨，脸色阴沉，语气无甚波澜。
“所以这就你所谓的三天两晚真人秀？”
要完。
小杨哭丧着脸，顶着魏桁杀人一样的目光，颤巍巍解释：“我只是，只是想多赚一点钱......”
见魏桁眼底稍有松动，小杨壮着胆，把他拉到一边。
“别墅那的人还没抓住，魏哥你住着也不安全。这次是在墙上涂写欠债还钱，下次保不准会干其他事。”
“呃...哥你要是骗过她父母，也是对演技的磨炼。”
见魏桁眼神依旧凉凉的，小杨破罐子破摔，几乎用尽全部力气。
“哥，我也要过年。”
魏桁沉默须臾，依旧欠欠地：“......下不为例。”
自魏家出事后，没了金钱维护，围在身边的人一哄而散。
小杨是唯一没走的人，经纪人自然也换成了他。
稳了。
小杨长舒一口气，狗腿似的将人送到检票口，又低声下气求范娓娓多加照料魏哥，如果有什么问题，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魏桁挑眉，下逐客令，“不是要回去过年？”
“诶，那行，我先走了！魏哥一路顺风。”
小杨笑眯眯目送他们进了站，成缝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过年要去女朋友家拜访，总不可能带着魏哥吧。
再者，以他的了解，魏哥向来不和女生多说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可对着范医生时反应却有些奇怪。
所以再看到客户名字是范医生时，他就打起了小算盘。
......
过完安检，范娓娓一个转身提行李箱的功夫，魏桁压根没等她。
她有了些怒意。
好歹是合作关系，倒也不必如此冷漠。
范娓娓追了上去，手横在他面前，语气却异常平淡，“魏桁，我们谈谈。”
了解她性子的人知道，越是生气的时候，越平静。
魏桁低头看她一眼，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眼却透着锋芒。
范娓娓很直白：“我付了钱的。所以你应该敬业，保持职业素养，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魏桁盯着她，眉梢一扬，染着几分轻佻，轻嗤了声：“范医生，便宜不是这么占的，现在不是营业时间。”
换句话说，观众都不在，演给谁看。
我俩很熟吗？
范娓娓：“......”
头一次产生想揍人的念头。
他真的能配合她骗过父母吗？
魏桁绕开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不咸不淡开腔提醒。
“再不走，列车要开了。”
小杨：呆在魏哥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么开心。我是最强助攻！！
第4章 越界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