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后,美国与苏联一同开启了冷战时代。20世纪60年代,古巴导弹危机和太空竞赛等事件突显了紧张局势。二人在二战中历经磨难,现在他们要应对核冲突的世界。在这个动荡时期,他们的生活与历史十字路口上的国家紧密交织,过去的回响在每一个决定中回荡。
1960年代早期,美国新泽西州。
普林斯顿大学麦考什大厅二楼一间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专攻战争研究的历史系教授,艾利亚斯·悠里·贝格曼。他从读博至今出版,关于大屠杀与种族灭绝的书籍让他在学术圈闻名。他更是位有名的教授。
悠里翻到了手里书的最后一页,读完,靠坐在椅子上长叹。他摘了眼镜,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再带上眼镜时,他发现屋子里已经暗了。已经五点多,快五点半了。
悠里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因为刚刚举着书累了。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剩下的半杯咖啡。已经冷掉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喝掉,就算咽下后有一股恶心感也强行咽下去。
让他着迷的书是一本神学论文合集,讨论的是一个陈旧,跨世纪的问题。
如果神存在,世界上为什么有苦难?
神学界新提出来的解释是过程神学。简单而言是说神是改变的,与这个世界一起改变。
可是如果神明改变,那么就不是完美的。
悠里从来不会接近黄昏才回家,却被一本书拦下了。他是在看一个笑话,也是在寻找一个解答。可惜这个最新的解答差强人意。
他随口自言自语道,“不完美的神比恶魔更甚。”之后,他把书丢到了一边,打算趁早回家。
他拿起了挂钩上的大衣,刚要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他皱了皱眉。
大学里的路灯开了。
他走到了窗前低头看。
他厌恶也恐惧。
白天与黑夜对于他来说无差,也无关。但是人们在黑夜里点灯让他厌恶。
对与错对于他来说无差,也无关。但是人们混淆对错,指黑说白,以正义的名义做邪恶的事让他及其厌恶。
悠里攥紧外衣。
可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景色真的很美。
窗户的玻璃反射了他的模样。
黑发,琥珀眼。
他是纯犹太人,可是他的长相不太像犹太人的刻板印象,姓氏也不明显是德国的。这让他在反犹太主义和反移民主义的社会里勉强站住脚。
麦考什大厅对着前景花园门,已经快黑天了,却陆陆续续地有很多人进门。
悠里才想起来,今天可能是普林斯顿青藤俱乐部聚会的日子。他从来不会这么晚还在学校,所以从来不会与被邀请的人碰面。
十七点半正,已经黄昏了,从前景花园门的两只石鹰间走来了一位男士。
合身的深色西装,圆顶礼帽,衬衫,带有名字缩写的袖扣,领带,领带夹,长裤,牛津鞋。
成熟而永不过时的穿搭。
这位男士有一头深金发和一双灰色眼睛。
悠里后退了两步,几乎失了仪态,往麦考什大厅大门跑去。他差一点下楼梯的时候摔下来。他甩开大门,与男士面对面。
“默塞尔军士。”
兰顿·默塞尔停下脚步闻声望去。
1944年德国边境回忆。
他们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
快点死吧。快一点。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不,这里是罪人的归宿,我无罪?
我有罪?
什么罪?
我不知道。
我不相信神会制造一个好人受罪的世界。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将用我的余生诅咒这位邪恶的神。
起初,看守集中营的德国纳粹政权的党卫队因西方攻来的英美军队逃走后,悠里还可以想这些自不量力的想法。之后。。。
他穿着一身条纹囚衣,衣服上缝着大卫之星黄色徽章,剃掉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参差不齐的长,手臂上刻着代码纹身。他靠坐在铁丝网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这灰红的世界。
这就是希特勒幻想的辉煌德国吗?
不远处的尸体山旁爬过来了另一个犹太人。他一步一步爬,手指抓进地里,眼中带着动物的本能。
悠里看着。
那人扒着一个尸体,吃了干枯的心脏,喝了凝固的血。
悠里不知道自己的理智可以再支撑他多长时间。他母亲早二战之初就痛快的死在了毒气室,是他被安排在火化室的父亲火化的。他的父亲在那之后消沉了,回到了宿舍,把手里仅存的几块面包都塞进了悠里手里。他的父亲说,“我是个软弱的人。”之后,他父亲没回头,往铁丝网跑去,被驻守的党卫队射杀。
二十八枚子弹。
前天早上,他吃掉了最后一片面包。
他记得他最后的想法是。。。
神啊,以色列的王什么时候来啊?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们啊?
算了,我等不来你的原谅,就像这近两千年里所有的犹太人一样。
就像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会以不相信你来证明我不会原谅你。
悠里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嗨,约翰森,沃克!你们快都过来!快来!”
来人了。
说的是英语。
有救了。
悠里睁开眼。
反向的美国国旗。
兰顿小心翼翼试探走到了铁丝网边缘,俯下身。他还是个刚刚参军的十八岁男孩儿,虽然已经有了实战经验,但第一次面对大屠杀的集中营,让他怀疑人性。
他不顾疼痛,把手伸进了铁丝网,摸了摸悠里的鼻息。
同他一起来探索的步兵连忙赶来。
兰顿摸到了鼻息,“铁丝剪!谁有铁丝剪!”
悠里又昏了过去。他再次醒来是在附近的军用野战医院。
兰顿坐在病床旁边,默默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
他是睡得最长时间的了。
集中营的事从来没有报道过,所以兰顿和他的战友们从来没有料到过。当幸存者一个个开始康复的时候,人类历史上一个黑暗的事实被世人知晓。
兰顿因找到集中营而获奖,从普通步兵升职为军士。可是荣誉的代价是他的天真与信仰。
除了悠里,他和战友们还救了那个集中营里的所有人。兰顿听了他们所有人的故事,默默望着悠里的,“你的故事又是如何悲哀呢?”他自言自语道。
兰顿看了看手里准备吃的饼干,又塞进了口袋里。忽然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起初他还怕路过的人笑话他哭,之后他就控制都控制不住了。“你看起来没有成年吧?我刚刚成年,和你的岁数应该差不多。差不多才对啊。”他埋起头,捂着脸。
悠里似乎是听到了他说话,经过几周时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第一个意识到的就是柔软的床,第二个就是一旁低头哭泣的男人。
这就是获救的感觉吗?这里是不是天堂?旁边还有天使为他哭泣。
在集中营里,没人会哭。这种费力没结果的事还是不做的好,省着力气多活几天。久而久之,人们都丧失了哭笑的能力。
悠里听着兰顿哭,心里无比安慰。
这才是人啊。
悠里勉强笑了笑。
兰顿抬头看了看,发现悠里醒了,还笑着。他连忙胡乱抹了抹脸,尴尬的吸吸鼻子。“你醒了?怎么,你笑话我?我在为你哭。”
悠里的父亲是位英语老师,所以他听懂了这句英文。
这句话触动了他。
兰顿哭着,然后他似乎第二次发现悠里醒了。他突然笑了起来,愣了一下。“等等,你——你醒了!”
悠里看了看他。
兰顿招了招手,“医生!医生!”然后他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周围,用破烂的德语说,“American…du bist okay.”(译:美国人。。。你没关系。)
军医连忙赶来。
这位医生为他量体温,量血压,量心跳,确定没有紧急需要处理的就让护士留下照顾。
他们以为悠里不会说英文,所以只能用手势比划。
护士端来了一碗苹果酱和姜茶。
兰顿慢慢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告诉护士说他可以照顾。他回过身对悠里说,“The nurse…uh…Sie sprechen…uh…du cannot essen viele in der uh…beginning.” (译:护士。。。她说你开始不可以吃很多)他边说边把姜茶递到了悠里手里,指了指悠里的肚子,“Dein stomach——”
悠里摸着温暖的被子,听着可爱的人磕磕巴巴说德语。这如同在他堆满废墟,烟雾缭绕的世界观里一颗种子死灰复燃,破土而出。
悠里用流利的英文道,“我会说英文。”
兰顿尴尬地停下了讲解。
悠里想起了身为英语老师的父亲,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波澜。那么多死人里,他的父亲那么微不足道,无关重要。他端起了茶杯,却发现手臂一直抖。
兰顿没有接过茶杯自己喂他,而是两只手托着悠里的两只手,帮助他把茶杯口喂到嘴边。“你睡了很久。你的肌肉。。。没关系,可以好的。”
“我睡了很久?”
“嗯,好多天了。”
悠里还沉浸在获救的情绪里,没有更多的力气与他谈话。他幻想过这一天,觉得自己会疯狂吃东西,会抱着最近的人大哭。
可能是他的灵魂太累了,他垂下了头。
他看到了姜茶里他自己的倒影。
毫无波澜的心突然像被焦油泼了一般,温暖了,也涂黑了。
恶鬼一样的相貌。
他早就没了很多被抓入集中营前的记忆,自从他父母接连惨死,他就不记得了。他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在镜子里认出了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和故事书里的恶鬼魔兽一般。
黑眼圈,皮包骨,无神的眼睛。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现已经浑浊的看不清瞳仁了。
兰顿看他不喝,就以为他不想喝。他端走了姜茶,把那碗苹果酱放在了他手里。“换一个,我听我一些受伤的战友说,这里厨房做的苹果酱很好吃。”
苹果酱粘稠,不是透明的就看不见倒影了。
悠里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不是有意的,他抬眼试探性地打量着兰顿。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好的让他以为他犯了错。
兰顿表面上是个大方阳光的男孩,他笑了笑说道,“哦,你好,我叫兰顿·默塞尔,我是美国人,空军的。我飞过时在鸟瞰里发现了你在的集中营,所以带人来看了看,就找到了你。这是美军的野战医院,你很安全。”
“是你。。。”
“嗯,是我。。。你叫什么?”
悠里看着他的军装,脱口而出,“KL19——”
“呃,我说你的名字。”
悠里看着他的眼睛。
灰色的眼睛。
灰色在文学里代表的不是好的事件。灰色代表雨天,葬礼,悲哀,麻木,唯独不代表救赎。灰色代表死亡。这个灰色和集中营的硝烟,土地,肮脏的囚服,火化室烟囱里的烟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像是颠倒了一样。
灰暗的眼神后似乎也是一个累了的灵魂。
悠里再一次开口,“我叫。。。艾利亚斯·悠里·贝格曼。”
兰顿立刻笑颜,“原来你叫艾利亚斯·悠里·贝格曼。”
“你叫我悠里吧,我不喜欢艾利亚斯了。”
艾利亚斯的意思是“神是我的主”,这种名字让他恶心。
兰顿笑笑点头,“好,悠里很好听。悠里,你知道吗?我随美军去了南非,英国,欧洲大陆,杀了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可能和你的名字一样好听。悠里,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
悠里看着他,但似乎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依稀能记得的人脸。
歧视犹太人的同龄孩子,举报他们家的邻居,对着火化室读情诗的党卫队队长,还有很多很多。
“你也是第一个救我的人。”悠里想着那位读情诗的恶魔笑了笑,“I love you, Landon. I love you as a simple human being.”(译:我爱你,兰顿。我以一个单纯的人类的身份爱你)
兰顿愣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他唯一能不绕口说的一句德文,“Ich leibe dich, Yuri.”(译:我爱你,悠里。)
读者们多多关照,中文不是母语,可能会有错误或者别扭的翻译,我会努力的,谢谢!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