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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日,褚无涯遣雁引去盐政司告知杨山,柳昭一案三日后开审。

杨山有些慌,趁着夜色便往陆府去,小厮将他引入陆禀华的书房,陆禀华正站在书案前练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练字?”

陆禀华抬眼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杨山“慌什么?”

“孙四可回来了?顺子找到没有?再几日就要开堂了。”

陆禀华放下笔,请杨山落座“杨大人不要慌”伸手将茶杯递给他,杨山两只老鼠眼睛不停的看向陆禀华,“陆兄还有法子?”

“先喝茶。”陆禀华示意,自己也端起一杯茶慢饮起来,杨山哪里沉得住气,将茶水一口饮尽,重重放在方几上,“陆兄真是稳如泰山啊,杨某佩服。”

陆禀华放下茶杯“杨大人,陆某向来做事绝不入穷巷,如今你我在一条船上,陆某还要请杨大人相助啊”

“我如何助你?”

陆禀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包,放在方几上,缓缓推向杨山,杨山眼睛睁的浑圆“这是?”

“这叫见春娇”两只眼睛笃定的盯着杨山,“只需往这两日的餐食之中加些,三日之后便会形状疯癫,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至于顺子、孙四,背主之徒的话岂可采信?你说呢?杨大人?”

杨山心下一惊,盯了那药片刻,便缓缓将药装入自己怀中。

二人夜话完,杨山从陆府角门出去,隐入黑暗中,雁引悄声从对着角门的巷口里出来,见杨山已经家去,便立即消失在黑暗中,去槐花巷回话。

“二爷,今日杨山去了陆禀华府上,待了大概一个时辰。”

褚无涯眼神沉下去“杨山?”

雁引点点头“盐政司那位。”

褚无涯摩挲着手指,接着轻声说“把孙四带过来吧。”雁引转身出去,将孙四提溜过来,看那模样,哪还有在山上时那般张狂,低着头跪在褚无涯面前。

雁引站在孙四旁边“二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隐瞒。”

孙四忙点头“是,是”

褚无涯坐在书案前,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支在扶手上撑着脑袋,慢慢悠悠的开口,声音清冷明朗“陆禀华和杨山是什么关系?”

孙四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只见褚无涯浑身气度倒是朗逸决然,只是冰冷异常,不容置喙“回二爷的话,杨山和陆禀华早几年前就开始来往了,杨山本也是个贪财的,陆禀华一早拉拢了杨山,暗中操作购买余盐再合理卖出。”

褚无涯冷冷的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四“这样说,如今贩买余盐一事也是陆禀华伙同杨山做下的?”

孙四连忙点了点头“是的,是的二爷”

褚无涯也点了点头“孙四,你所言皆是真的?”

“小的绝无假话,二爷。”孙四磕了磕头,又抬起头来似苦非笑的看着褚无涯“只求二爷能留小的贱命一条。”

雁引抱着双臂俯瞰孙四“你若是罪不及诛,二爷自然不会杀你。少些废话。三日后,公堂之上你再如实说来。”说完,又将孙四提溜起来扔进偏院看管起来。

第二日,柳时熙遣翠果去盐政司外看看有没有动静,果然盐政司外便张贴出告示,六月二十这日开堂审理贩买私盐一案。翠果忙跑回去告诉柳时熙,这个消息倒是让柳时熙心中比之前更松快一些,便携着翠果往母亲的院子里去,李嬷嬷见柳时熙面上带着松快的笑意,也微微笑起来“是有什么好事?”。

柳时熙笑了笑“母亲呢?”

“里面给老爷做针线呢”李嬷嬷两手抚了抚,“夫人哪里闲得住。”

说完,几人便往内室去。

“母亲,母亲。”柳时熙轻快的叫着,柳夫人见爱女过来,温煦的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过来。”

柳时熙几步过去,依偎着母亲坐下“母亲,再两日,父亲的案子就要堂审了,堂审完了,父亲应该也就能回家了。”柳时熙笑着说,柳夫人将针线放下,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蛋“是啊,你父亲有个好女儿。若是没有你替你父亲奔波忙碌,你父亲也无法轻易脱身。”说完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将柳时熙搂的更紧了些。柳时熙顺势也将母亲的腰揽住“待父亲回来,定要好好去一去晦气。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柳夫人听着边笑边点头。

今年六月便开始多雨起来,二十这日,竟大雨倾盆起来,柳时熙拿着伞站在母亲院子的廊下,“李嬷嬷,照顾好母亲,我去盐政司接父亲。”李嬷嬷搀扶着柳夫人点点头,柳夫人往外望了望“今日这雨也太大了些,熙儿,车可套好了?”

柳时熙点点头,“母亲放心,翠果早叫套好了车,你在家中好好休息,到时候我会和父亲一同回来的。”又捏了捏母亲的手,“我去了,母亲。”柳时熙便同翠果往盐政司去了。

两人撑着伞顶着大雨上了马车,柳时熙拍了拍身上的水渍,“今日的雨怎么的这样大”,翠果一边放伞一边拍了拍“是啊,这雨也太大了些。”翠果放下坐下掀开帘子,让马夫可以走了,又看了看外面“外面都起了雨雾了,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说罢将帘子放下。

二人到了盐政司门口,翠果先撑着伞下了马车,又将柳时熙接下来,地上已经积起些水,柳时熙两脚落地,将鞋面打湿了个透,裙摆上也因沁了水坠起时不时的往腿上贴,两人赶紧跑到门廊下,柳时熙脚在地上微微用劲儿踩了两下,随后往府门里看去,门上衙役将闲在人等拦在外面,柳时熙站在最前面往里面看,一声开堂,只见褚无涯身着红色官袍,往堂案前坐下,杨山在左侧搭了张案坐下,惊堂木一拍,接着褚无涯便着人将柳昭带上堂来。

杨山小心翼翼的悄看了褚无涯一眼,只见柳昭被拖着带上来,褚无涯皱眉看了一眼“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杨山拱手向前,“褚大人,这这,下官也不知啊,”又往后看了看,只见柳昭躺在地上毫无知觉,呼了两口气,忙做出架势指着躺着的柳昭“这是怎么回事?”。

一衙役抱拳上来回话,“禀大人,这人昨日便这样了,倒是还活着,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褚无涯又侧头撇了杨山一眼,让雁引去外面找个大夫来看。

柳时熙在外面看着柳昭奄奄一息,着急的往前看去,翠果伸手指着躺在公堂上的人“小姐,那是老爷,老爷怎么了?”

柳时熙摇摇头,眉头微皱着,双唇紧闭着,褚无涯有意往门口看了一眼,只看见柳时熙一身素色,满脸焦急,便立即收回目光,吩咐人将柳昭安放在一旁,等大夫来。又将孙四,顺子二人传上堂来。

二人上来便伏地跪下。

杨山瞧见孙四,额头不觉沁出些许汗,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忍不住伸手捏着袖脚擦了擦额头,褚无涯自然是瞧见了,也不在意,便朝地上二人发问“孙四,你是陆禀华的随侍,为何要追杀顺子?”。孙四听罢,伏在地上便将前几天晚上说的话又说了一便。

褚无涯装作不知,眉头微微皱起“哦?如你所说,那柳昭便是无辜的了。”孙四将身子伏的更低“是的,大人。”

杨山听罢孙四所言,立即到堂前跪下“大人,属下实乃冤枉啊。”

褚无涯不做理会,继续问顺子“顺子,你将你是如何配合陆禀华将余盐文书做下一事如实说来。”

“是,大人。陆禀华将我妹子绑去,逼迫我将柳昭的商会印章偷拿出去两个时辰,待他将章仿制而成又让我悄悄放回去,如此一来,便是再多的余盐也能正当售卖了。”

褚无涯点点头“将陆禀华传来。”雁引撑着伞快步走向褚无涯,后面跟了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大夫径直往柳昭那里去,雁引俯耳说“二爷,陆禀华那边来消息了,正想跑路呢,被我们的人拦下了,正往这边来。”说完便站在褚无涯身后不再动作。

褚无涯不再开口,只等着大夫开口,杨山颤抖的伏在地上,心里是又急又悔,一边暗骂陆禀华个蠢材,装什么高深,自己竟还听信了去。

大夫看完柳昭,眉头紧皱,拱手向褚无涯回话“大人,此人身重剧毒,已无力回天了。”此言一出,惊的杨山立即抬头,双目嗔圆“什么?你说什么?”。

雨势很大,公堂与门口隔着一个四方庭,雨水噼里啪啦将公堂上的人声掩盖,柳时熙殷切的望着大夫,只见看完父亲,那大夫神色严重,只看见再说什么,却是听也听不见,焦急的向两旁的衙役求情,只想进去看一看父亲。

褚无涯一听也是十分惊诧,有些担忧的往门上看了一眼,雁引瞧了瞧“二爷,要放人进来吗?”。褚无涯不开口,雁引又讪讪的站在身后。

“杨山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也真是愚蠢至极。”褚无涯冷冷的开口,杨山忙跪着往前去,伏在地上,嘴里哭喊着“冤枉啊,冤枉啊。”

褚无涯哼了一声不再看他,又看向大夫“当真没救了?敢问大夫,他是中了什么毒?”

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中的是极乐散,之所以叫极乐,那是因为服下此毒无声无息便登极乐了,若是刚服下不久,倒是还能试上一试,只是我刚把脉时,怕是服下已经两日之久了。”

褚无涯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有劳先生了。”便差人将大夫送了出去。柳时熙见大夫出来,伸手拦住大夫,大夫一惊,看了看柳时熙,柳时熙忙问“大夫,大夫,您刚看的那人怎么样了?”,大夫摇摇头“没救了。”

只留下柳时熙楞在原地,翠果见柳时熙脸色发白,一言不发,翠果哭着叫了叫柳时熙,可柳时熙哪里还能听见,脑袋之中只有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便趁着空挡往堂上冲去,翠果着急的撑开伞往前跟去,可哪里还跟得上,柳时熙冒着大雨冲上堂去,扑在父亲的身边,颤抖的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只感觉微弱难探,看着父亲一脸怪异的惨白,唇色却是乌红发黑,眼泪便不自觉流下来,哽咽的叫着父亲。

褚无涯挥手禀退前来拉人的衙役,静静看着柳时熙伏在柳昭身旁抽噎。

陆禀华在在此时被褚无涯的人押着上堂,雁引清了清嗓子,褚无涯回神过来,看着陆禀华双手被反擒,褚无涯的人朝他双腿膝窝一提,陆禀华一个踉跄跪到在堂上,满脸不服。

“好了,陆禀华,说说吧。”褚无涯冷声说到。

“哼,有什么好说的?”不屑的看了跪在一旁的顺子,孙四,“同两个背主之徒有什么好说的?”。

褚无涯冷笑一声“陆老爷倒是正气浩然,来人,将人带上来。”

“哥~哥~”人还未到,只听见哭泣的女声响起,顺子霎时转头看去,惊喜的叫到“妹子。”衙役将顺子的妹妹顺柔带上来,顺子打量了顺柔一圈,倒是完好,只是人瘦了一大圈,也不觉有些湿了眼眶。

陆禀华又些惊诧,褚无涯将众人的神色皆收眼底,“陆老爷,这位是在你府里救出的女子,怎么说?”。

“这~这是府中姬妾而已”陆禀华梗着脖子答到。

“他说谎。”顺柔急切的指着陆禀华,“他说谎,我不是他的姬妾,他让人把我绑了关在他府上的。”。

“哦?你与顺子是兄妹,陆禀华绑了你,又着人追杀你的哥哥。”褚无涯将目光幽幽放在陆禀华身上“陆老爷,这又是为何呢?”。

“真是冤枉”陆禀华转过头看着顺柔“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我从你母亲手中买了你去,怎么好说是我绑的你?”

又转头看着褚无涯“大人,草民手续皆是齐全,还望明察”。

“手续又是齐全么?看来陆老爷做事真是细致周全。”陆禀华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顺子,你将陆老爷买你妹妹时的卖身契拿出来吧。”褚无涯看向顺子,顺子满脸茫然惶恐,“大人,家母从未卖过家妹,哪里来的卖身契啊。”

褚无涯皱着眉头“你们真是大胆,公堂之上,竟然谎话连篇。各说各话。那既如此,陆老爷便将买人的契书拿来吧。”

陆禀华冷哼一声,在怀中掏出一张纸,雁引上前将那张纸呈给褚无涯,褚无涯拿在手上细看片刻,“手印倒是按了,六月初十?陆老爷倒是买的及时。”

顺子立即向前“大人,六月初十家母早已不在青都城,谁同陆禀华签的卖身契?定是伪造无疑。”。

褚无涯点点头,又让雁引将一本账册拿来,陆禀华一时还未看清,待看清,已不自觉瞪大双眼,褚无涯只慢悠悠的翻那账册,“五月初十,收得余盐一百五十石,卖出一千五百两,其中五百两分给了杨政史?”陆禀华听得额头直冒冷汗,褚无涯慢悠悠合上账册“陆老爷?你怎么看?”。

杨山伏在地上,见再无脱身可能,颤悠悠的说“下官杨山,认罪。”。

陆禀华斜瞪一眼,又见褚无涯将手中账册无意翻来翻去,便垂头丧气“我认罪。”

“好,私盐一案你既已认罪,那如今便来说一说柳昭中毒一案。”褚无涯伸手指了指躺在一边气若游丝的柳昭。

“既然柳昭无罪,那么现下便差人将其送回医治吧。”

柳时熙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听了一遭,心中已甚为清明,向褚无涯行了大礼“多谢褚大人还我父亲清白。可父亲平白中毒,如今不省人事,还请大人明察。”。

“自然。”褚无涯示意柳时熙起身,“只是你父亲如今急需救治,你且先送你父亲回去,本官自然会将此案一审到底。”又示意雁引一同去。

柳时熙点了点头“民女柳时熙拜谢褚大人。”

雁引让人将柳昭挪上马车,便跟在马车后一同将柳昭送回了柳府,一群人在门上将柳昭挪出来,门上的人忙进去请了柳夫人,李嬷嬷撑着伞同柳夫人一起出来,见着柳昭如此模样,柳夫人心中大惊,柳时熙忙搀着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柳时熙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母亲,快让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父亲他,他中了毒,得赶紧医治才行。”柳夫人身形一歪,将柳时熙的手紧紧抓住,柳时熙拍了拍母亲,便让人将父亲先抬进书房,“母亲,先安顿好父亲要紧。”又朝李嬷嬷使了使眼色,李嬷嬷赶紧将柳夫人搀住,又派了丫鬟出去请回春堂的李大夫“记住,定要是李大夫才行。”那丫鬟点了点头,撑着伞便跑了出去。

待将人安顿好,雁引便要告辞,柳时熙将人送到门上,“多谢。”

雁引摆了摆手,“柳娘子无需客气,若有需要相助之处,尽管到槐花巷找我们二爷。”此话听的柳时熙一头雾水,只能笑着点头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