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刚打跑一群怪物，大家这个时候的状态都比较放松，渔船被这么一撞，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重心不稳的朝旁边歪倒过去。
叫骂声登时响成一片。
刘秃子之前也是倒过海货的，跟那几个海夫子都很有经验，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他第一反应就是拽住刚要躲起来的船老大：“个瘪犊子，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是吧？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还瞒了我们什么？！”
如果说先前遇到海奔儿喽的时候，船老大还算镇定，知道要怎么求海神娘娘原谅，现在他就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断用方言喃喃着什么。
船上能翻译本地话的人一共就一个半——其中一个是池慎，另外半个是刘秃子，因为刘秃子只听得懂一部分。
但船老大说得太快太乱，别说是刘秃子，这次连池慎都没能搞清楚他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咚”的一声，苏奇只觉得脚下地板抖动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被掀飞出去。等他稳住身形，发现渔船都在那巨力的作用下往前蹭了一段。
船底不知道擦到什么地方，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苏奇暗道一声不好，以先前船老大警告他们的严肃，这个小岛上估计还有别的古怪。这艘船要是被撞漏了，一船人都得下去喂鱼。
“他娘的！我还就不信了！这么个浅王八坑能有什么东西敢要老子的命！”
刘秃子胆子大极了，丢开船老大，呸了一口就扑到船舷上，抓起旁边的探照灯往海面上照。
其他探墓者也是气性上来了，有样学样的拿着照明工具靠近船舷，充当起了人形灯柱。
渔船四周的海面很快被照亮了一大片。
苏奇刚好被甩到边缘，海浪哗的一下冲上来，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水底下要是有什么凶残鱼类，估计都能直接跳上来咬他。
他紧紧抱住栏杆，抹了把脸，眯起眼睛朝水下张望。
水面将灯光反射回来，只能看见一片混乱的波纹，晃得人眼花，好一会儿都平静不下来。
也是奇了怪了，这地方的水虽说不浅，但肯定也算不上多深，一艘渔船怎么也有个几吨重，能把整艘船顶起来的东西，体积不可能小。
但先前下水那几个海夫子完全没有提到水底下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等他们睡着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还是说，是那群海奔儿喽？
正想着，那奇怪的巨力再次降临，且力度比上一次更大，苏奇拼尽全力抱住栏杆，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幸运，几个没来得及稳住身体的探墓者跟渔民直接从栏杆翻了下去，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栽进了水里。
眼角余光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苏奇神经一紧，身体快过脑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苏奇被对方带得往下一坠，差点也从船舷上翻下去。
更艰难的是被他抓住的这个人自己根本没使力气，浑身软绵绵的，手腕从苏奇手里一点点滑下去，眼看着就要掉进海里。
苏奇咬牙：“池慎！你在发什么呆？上来！”
池慎的表情始终是空白的，直到苏奇喊他，才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苏奇脸上，似乎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个时候的处境，一脚踏在船身上，借着苏奇的力量翻身回到了船舷上。
苏奇愣了下，有些惊讶于他的身形之矫健，完全不像是个埋头钻研民俗文化的书呆子。
有这身手，怎么还能掉下去？
池慎回到船上就抽回了手，见苏奇还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但随即，他就神色一肃，压低声音示意苏奇噤声：“听。”
苏奇立即屏气凝神，果然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在海浪声和众人来回走动叫骂的声音之外，一道细微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因为海上风声太大，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又像是有谁压低声音在耳边说话。
苏奇尽力去听了，却始终无法从里面听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就跟听船上那群渔民讲方言一样，云里雾里的。
这个时候，池慎突然出声提醒：“抱紧，又要来了。”
话音刚落，下一次撞击就到来了。那东西的速度非常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从船尾游到了船头，苏奇整个人往前一突，额头撞到池慎的胸口。
意外的结实。
弹性也不错。
苏奇晃神了一下，这个时候，透过栏杆的空隙，他看见水底一个巨大的黑影闪过。
那个影子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一头成年的鲸鱼躲在渔船底下，但又比鲸鱼要细长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动物。
黑影飘过的同时，有鲜红的血花从水底翻涌上来，伴随着人体残肢。
苏奇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血水和残肢，加上渔船实在是太颠簸了，他胃里突然一阵翻滚，有股热流直往喉咙口冲。
其他看见的人也都忍不住大叫起来。
“娘咧！”阿奎他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是……这是啥子东西！怎么会这么大？！”
刘秃子火大得很，一脚把他踹到旁边去：“怕死就给老子滚一边去！老子就不信了，这么个王八池子，还能有真龙不成！”
他抽出了那把独角牛，扣住扳机，聚精会神的盯着海面，大概是打算等那东西现身，直接给它一梭子。
只要是个活物，挨上这么一下怎么也得受点伤。
然而水底下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了危险还是怎么，竟然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那撞击都没有再出现，只是周围的海面依旧不平静，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加奇诡的危机。
众人一时间僵住了，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戒严还是放松回去休息。
船老大在刚才的风波中已经被人按住了，这个时候疯狂挣扎起来，大喊着：“回去！这里不能待了，海神娘娘肯定是生气了，刚才就是海神娘娘的警告！趁海神娘娘还没彻底发怒，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刘秃子大怒：“少废话！今天不抓出来是什么东西在搞鬼，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他实在是气得够呛，先是海奔儿喽，后又是水底下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一个都没让他逮住过，他现在怒火中烧，只想发泄出来。
但现下这个局面，哪怕船老大老实听话不把船开走，也没有人敢下去查看情况。
先前掉进海里的那些人到现在都没上来呢，一堆残肢断臂，说不定一会儿就招来鲨鱼了。
大伙儿一时拿不定主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刘秃子身上。
刘秃子目露凶光，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手指点了点之前跟阿奎一起的几个海夫子，又指向苏奇：“你们几个，下去看看！”
被点到的几个人表情都是一变。
尤其是苏奇，他虽然会点游泳，但那是在游泳池里面学的，真正的海里他从来没尝试过，更不要说这种波涛汹涌的情况了。
阿奎的几个同伴也都面露不满，可还不等他们说什么，刘秃子手腕一翻，独角牛的枪口就对准了他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死在海里，要么死在他手上。
从先前追杀海奔儿喽就可以看出来，刘秃子的杀心很重，没人敢用自己命去赌他下手的概率。
那几个海夫子敢怒不敢言，苏奇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刘秃子起冲突，毕竟从局势上看，对方已经取代池慎成为了这个临时团队的核心人物。
好在刘秃子也没打算真的让他们去送死，让人把船上原本预备用来寻找海底宝藏的装备拿了出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
之后一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水底下那东西好像真的消失不见了，这也让那几个海夫子脸色好看了点。
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冒那么大的风险下水，能安心一点是一点。
苏奇换上潜水衣，出来的时候发现池慎也换了衣服准备下水，正在外面检查装备。
潜水衣特别贴身，完美勾勒出每一块肌肉的起伏和形状。
苏奇的目光扫过池慎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就彻底挪不开了。
——谁能想到一个被判定为N卡战五渣，在副本里身份还是个书呆子顾问的人，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身材？
苏奇吸了吸鼻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池慎回头看他一眼，抬手一抛，给了他一把潜水枪。
这东西的杀伤力有限，要在很近的范围内才能造成足够的伤害，离远了看就是个玩具枪，不过聊胜于无。
现在刘秃子的话语权最大，苏奇原本都做好了他不给他们武器的准备了。
估计是池慎说了什么，让刘秃子改变了想法。
池慎还把其他装备也都弄了出来。
苏奇看了眼自己在船舱找的满是铁锈的匕首，把这把破伤风之刃丢开，又从池慎这里领了把好的，别在小腿侧边。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天边泛起朦胧的鱼肚白，苏奇、池慎跟那几个海夫子排成一排坐在船舷上，戴上呼吸器，一个接一个后仰倒进海里。
凌晨的光线不够充足，加上头顶还有艘渔船，海底能见度非常低，但能够看得出来，底下的空间的确不大，至少完全不够一只鲸鱼在这里游荡。
苏奇他们下来之后先是围着渔船四周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大型海底生物活动过的迹象。
事实上，这块地方干净得出奇，到处都是白色的沙子，灯光一照惨白惨白的，连珊瑚都少见。
苏奇觉得很奇怪，刚才掉下来的人起码有三个，就算人已经死了，那些残肢断臂呢？
他看向池慎，想跟他交流这件事情，但下来之前他们只是简单的规定了几个沟通的手势，根本没有办法详细阐述什么观点。
苏奇只能作罢。
他们戴着探照灯，找了将近十分钟，没有任何发现，那几个海夫子实在是不敢继续待下去，便打手势示意要上去交差了。
苏奇点了点头，正准备上浮，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东西，一下子顿住了。
他朝那个摇晃着的影子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半截手臂。
那手臂上画着半截龙尾巴，苏奇记得是船上一个渔民的文身，但现在不管是那条龙还是渔民，都已经七零八碎了。
苏奇第一次离死人这么近，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但他有点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埋在沙子里？
那几个海夫子已经上去了，池慎朝他晃了两下手电，示意他跟上，苏奇忙朝他比划，让他过来看。
池慎游过来，看见那半条埋在沙子里的手臂也是一阵皱眉，他伸手过去拽了一下，竟然没拽动，那沙子略微松动了一下，倒是跑出来几缕连在一起的人体组织。
苏奇：“……”
苏奇简直要吐了，在海底又吐不出来，整个人顿时很难受。
朝四周看去，整片海底似乎就剩下这么一截断臂，其他人和其他部位都不知所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摆摆手，正要招呼池慎上岸再说，一抬头却看见一个人形的影子从池慎背后飘了过去。
苏奇头皮一紧，果断把潜水枪端了起来。
同一时间，直播间的投注金额和观看人数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先前那些被苏奇气得够呛的观众只觉得扬眉吐气：“这玩意恐怖得很，任何人下去都只有一个死字。我看他这回还能怎么翻身！”
“这个副本可是新人本里面探索率和死亡率差异最大的，大部分的新人主播也就能探索到这个地方了，有刘秃子在，怎么选都只有一个死字。没积分的新人下水之后更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的不说，抽到南海一号这个副本，就已经够证明他的运气有多差了。”
与此同时隔壁直播间的新人也来到了这个选择的关头，但因为提前跟刘秃子打好了关系，刘秃子只选择了那几个海夫子，而没有选择主播玩家。
这下就更显得苏奇先前惹恼刘秃子的举动愚蠢了，更多的观众选择涌向了隔壁直播间，留在苏奇这里的观众基本都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准备看他怎么惨死。
人群后方的少年也叹息一声。
“果然太难了吗？”
“《南海一号》这个副本，连老玩家都只能靠积分强推，活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奇旁边那个直播间，新人主播已经跟刘秃子喝上酒了，其余的同副本屏幕则是全部显示通关失败的字样，逐一黯淡下去。
苏奇的直播画面因为在海底，色调也十分灰暗，似乎预示着苏奇也将成为黑暗中的一员。
没有人注意到挡水镜背后，苏奇那双蓝色的眼睛平静的出奇。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