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儿羞愤难当,尽管屁股被踹得很痛,但还是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掩面跑开。
明朗就没这个能力了。
他右腿被压在沉重车身下,大腿根抽着筋,稍微动一下,疼得浑身冒冷汗。
要命哦,这是哪路的缺德鬼在造孽。
他两只手分别后撑地上,哀怨地望向从车里下来的男人,西装裤白衬衫,精英气质尽显。
怎么有些眼熟呢?
“冯大夫!”他惊讶得短暂忘记疼痛。
这道声音让冯禧觉得耳熟,可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就算此刻是至亲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心情立刻搭理。他一边擦着手,一边在脑子里搜寻对这道声音的记忆,等把湿巾纸丢进花坛边的垃圾桶,才仔细去看那摔在地上的人。
那人已经将口罩拉到下巴,是张眼熟的脸。
冯禧走过去,把电瓶车从他身上解救起来,低头寻找停车的零件在哪里。
明朗想起身,可大腿实在使不上劲,所以冯禧停稳车后,就发现他以诡异的姿势僵着身子。
哦。
酒精使得冯禧慢半拍恍然。
害他摔了的人是自己,自己理应负这个责任,首先第一步要把人扶起来。
可他的手都撑在地上,看起来有些脏,手臂上全是汗,而自己又是刚擦过手。
冯禧权衡利弊绕到他身后,两手分别从他腋下穿过,小臂使劲就把人给架了起来。
明朗受宠若惊,单脚站稳,实在感激不尽:“谢谢。”
冯禧:“应该的。”
对间接伤害了他的行为,男人倒是敢作敢当。
不过那个小伙儿是谁?怎么会被冯大夫踢出来?
正好奇时,他终于注意到了地上还没送的外卖。
袋口没开,里面的麻辣烫已经全部洒出来了。
冯禧见他一脸肉疼,回车里取手机说:“多少钱。”
明朗回神:“啊?”
冯禧看一眼外卖。
“我自己处理。”明朗不好意思让救过自己的大夫赔钱,“你有事先走吧。”
冯禧没动,目光就这么静静地投过去。
——青年背过身,望向不远处的商业建筑,给餐主打电话,姿态卑微,语气抱歉,态度诚恳。
可电话里的餐主却好像不是很好说话,扬言要投诉给平台。
知道说再多都徒劳无功,明朗最后说句对不起,就挂了手机塞进裤兜里,垂头落寞了会儿,转身竟发现男人还没走。
明朗窘迫地热了脸,把地上的麻辣烫收拾了。
小部分还能吃,但碍于男人在这里,他不好意思留着,只能一瘸一拐地全送进垃圾桶。
冯禧这才注意到他的腿:“刚摔的?”
废话,难不成我碰瓷你啊。明朗也只敢在心里吐槽。
他一脸假笑说:“回去揉点红花油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冯禧想到他因肚子疼而一脸坦荡说自己没钱的样子,反问:“家里有红花油?”
这语气带了点疑惑,从他的立场琢磨还有些讽刺。
明朗讪讪:“虽然我没什么钱,又小气抠门,但为了能继续赚钱,我还是舍得买一瓶红花油的。”
冯禧没兴趣安抚小家伙可能会受伤的心灵。
“住哪,我送你。”
明朗赶紧摆手说不用,走到电瓶车旁,右腿踢了几下才把停车的站腿给打上去,这过程他身体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好容易稳住自己,就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忍俊不禁。
明朗骑上车羞得两耳滚烫,小声咕哝:“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拧了一下车钥匙,转动车把手准备离开,没想到车后面的安全杠被人拽住。
他又险些摔倒,下意识以为是男人干的,恼怒扭头。
“你这人……”
却不是男人,而是一个穿着代驾马甲的年轻小哥。
小哥一脸抱歉:“不好意思。”
不远处的男人低头在手机上滑滑点点,明朗收回视线问小哥:“什么事啊?”
小哥指冯禧:“那位先生让我给你代驾。”
二十分钟后,第二个代驾小哥过来了,明朗也在和男人的僵持中败下阵,坐上他的车。
车里凉快,两个人都在后座,中间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摆着装鱼的玻璃罐子。
明朗往车门贴,这样能离男人远些,嘴硬着:“我真没关系。”
冯禧说:“抽筋造成的后遗症可大可小,严重的要锯腿。”
明朗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又不敢反驳一个专业的医者,忍了半天还是不吐不快。
“少吓人,我念过书。”
喝了酒的人到底比平日里的正经要放开些,听见此话冯禧又一次笑出了声,呼吸随着流动的冷气飘进明朗的鼻腔里。
他好奇地看向男人,问:“你喝酒?”
“不行?”口吻挑衅。
好像他冯禧喝酒是一件很离经叛道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都行。”明朗逆来顺受道。
过往哥哥心情不好在家里喝酒的时候,也会偶尔发脾气。对喝酒的人不能硬着来,得顺着来。
这是明朗总结下来的经验。
冯禧现在的感觉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趣,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心里却在反驳:干什么都行?我想干什么都行?干-你行吗?
嗯??
冯禧哑然地皱了眉,撵走冒出来的荒唐想法。
又一个二十分钟过去,车停在了和安堂门口。
冯禧拿着鱼罐下车,一顿操作打开诊所门,抓着明朗一条手臂将人扶进去,避免有人来看诊,又把卷帘门拉了下来,转头见明朗已经坐进圆桌旁的木质椅子里。
“去诊察床。”
他给明朗指了个方向,接着把鱼送回鱼缸,自己去后面净手。
明朗屁股没坐热,认命起身去那张铺着蓝色一次性床单的诊察床上躺好,因疼痛而屈起右腿。
冯禧过来后看了一眼,拿白大褂往身上套:“脱裤子。”
“……”这大可不必。
我只是筋疼啊大夫,不是伤到皮肉骨头。明朗在心里哀嚎,听到男人走过来的声音,两只手很没骨气地挪去裤扣上,解开,滑下一半拉链又停住。
“裤子穿着不能治?”他觉得还是有机会挣扎一下的。
冯禧戴上医用手套,垂了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明朗又一次在男人审视的目光中败下阵,硬着头皮继续脱。
都是男人,脱就脱吧。
裤子一点点从青年雪白腰际褪下,内–裤是上青色的,普通的平角款式,纯棉制,洗得有些发白发旧,还破了个洞。
冯禧拉了一把床侧的观察灯,按亮。
明朗攥住破洞的那处,扭头看其他地方,窘迫地无地自容,一侧耳朵红得像被开水煮过了一样。
冯禧给他的裤子褪到脚腕处,重新屈起他的右腿,从小腿开始往上检查。
“没有明显外伤,膝内侧轻微肿大,不排除韧带损伤,考虑后期积液的可能。”
“……”怎么听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微肿的那处忽然被男人温热的手指按压住,酸酸麻麻,明朗条件反射弓起身子,嘴巴下意识闭紧。
这里是一个穴位,正常按压都会有酸胀的感觉,冯禧迟迟听不见预料中的喊叫,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叫?”
男人手指还在用力按,明朗一个头两个大,不受控制叫了出来,变调的声线有点娇媚。
这一叫直让冯禧耳蜗发痒,缓了会儿问:“什么感觉?”
明朗五官皱着:“酸啊。”
冯禧:“不疼?”
明朗崩溃:“酸疼!”
男人的手满意地松开了,酸感瞬间消失,明朗像泄气的皮球似的瘫回去。
接着那只手又继续在大腿内侧游走,指腹温度隔着一层橡胶手套依旧灼人。
明朗羞耻咬唇,僵住身体。
掌下大腿肌逐渐绷紧,冒出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还在轻微颤抖。
冯禧停住动作,看青年腿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耸了下鼻子,嗅到淡淡的汗味和廉价洗衣粉味道。
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戴口罩,洁癖使他立刻屏住呼吸,坚决不让病人发现自己的失误。
匆匆检查完其他地方,他又非常负责地把病人的裤子拉回膝上,亳不留恋地朝柜台去了。
明朗飞快穿裤子下床,活动间竟感觉痉挛的大腿好了,惊喜地望向柜台那边。
“你随便摸摸我就好了!”
这话全是歧义,无需幻想,画面自动入脑,冯禧板着脸,自我催眠没听见,依次从冰箱和柜台里取药,语气平铺直叙没感情:“这里是消炎药和冰袋,吃药的水从饮水机接,纸杯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冰袋给你敷膝盖,毛巾在这,裹上再敷。”
他按着一侧太阳穴,绕过明朗朝二楼去。
“我先睡了。”
“那我…”明朗想说那我等下直接走了。
“你关好卷帘门…”男人不仅打断了他的话,可能还因为头晕导致身体踉跄了下,扶住墙壁站稳后,继续向前走,接着刚刚的道,“夜里只能留一盏灯,楼上楼下隔音不好,上厕所小点声,晚安。”
“我没说要睡这。”明朗不知男人有没有听清楚,眼下男人醉酒,不能对着来,实际上也不便拂了男人的好意,“我敷完膝盖就走。”
“随你。”
男人头没回,脚步也不曾停顿。
明朗暗道男人外冷心热。
避免留下后遗症,他听了男人的话把药吃了,毛巾裹冰袋敷在伤处,去沙发躺下来看手机。
忙碌一天,这一躺,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神医:我的地盘上,你还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