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招真不觉得自己哪里焦虑考试了，更何况还有不少时间呢，焦虑个头。
肚子更痛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拌似的，但又感觉其实还好，有时候比现在还痛还得去跑操，因为请假得有医院证明，杨文招没有。
杨文招慢慢爬起身，慢慢爬下楼梯，慢吞吞去了厕所。
不出意料没有更多的血了，根本没来月经吧，可是肚子很痛，明明就是痛经的那种痛。
洗手的时候，杨文招低着头搓着手，眼花了般看见丝丝缕缕的彩色东西在手臂上的青色血管里晃动着，一闪而逝。
难道世上真有什么奇怪的存在吗？
她哪不好把不该得罪的东西得罪了？真的要精神衰弱了！
杨文招抬_起头，镜子里所见的背后一片空荡，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红的眼眶，笔尖脸庞也泛了红，耳边除了排风扇的声音之外只剩寂静，显得安宁又诡异。
目光落到脖颈上，她出了几道痕迹，后来手被拖拽走了，疼是真的疼的。
沉默了两秒，杨文招关了水，甩了甩手，出了厕所关上灯，骤然暗下去的视野里更暗，就这样摸黑爬回床上躺好盖上被子。
要是真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无能为力，这是事实。
人要学会接受现实，就像接受努力不一定有回报，善良不一定得善终，软柿子就是好捏一样。
没多久又睡着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
楚复黎看着杨文招的睡颜，回味了眼泪的咸，放开一半的身体顺着扶梯蜿蜒而下，爬上杨文招的位置上，伸_出藤枝穿过书包捞出一本笔记本。
身体的部分留恋在床上不肯下来，部分缠绕着扶梯，部分摊在桌椅上盯着笔记本。
新的身体不大听话，五感六识分布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现在还有些难以适应。
不久前他还是人的，变成这幅模样多久了记不清了，意识是从那天杨文招摔到了地上，扑得鼻血流了一地的时候回来的。
前世没有这一出，包括那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前世也没有。
床上传来低低的闷哼，楚复黎探出的蔓尖微微蜷了蜷，酥麻的电流窜过全身。
在修真界禁欲禁得整个人都萎了，刚换了副身体，想失去的东西没失去，反倒显得他熬的那么多年都是笑话。
妖物的生命力，尤其是这种诡异的植物，强到留下一小点都能重生，那砍了另一半应该不会死，就算会长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总归是能让自己消停消停。
楚复黎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尤其还总控制不住得像在耍流_氓，但不挨着她又很不舒服。
本来想夺舍的，毕竟这世上只需要有一个自己就好了，他比她适合生存，但夺舍不了，这很遗憾，还遗憾的是也杀不了。
偏偏这时候失控的那部分好似还把感觉传过来在他面前得意炫耀一番，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很常见，就像有些东西是下半生动物一样，但有想法还能炫到脑子里的感觉非常怪异，非常不舒服。
偏偏那部分身体怎么都拖不下来，还因为知道了他的想法，把杨文招缠得更紧，如此，除非把杨文招也拖下来。
楚复黎闭上眼睛沉醉了一会儿，冷着脸睁开眼，如果他还有脸和眼的话。
压下多余的情绪，不大熟练地找到需要的视角，控制着蔓尖，慢慢划过笔记本的边边角角，这熟悉的味道，二百多年了却好像过了两万多年似的，倒真甚是想念。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自恢复意识以来，他能彻底脱离杨文招的身体了。
想到杨文招，自然而然就感受到她现在的呼吸和心跳，血液和脉搏，点点滴滴细致入微，明明他的主意识在桌上，正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偏偏能感觉到杨文招所有的东西，都是近在咫尺。
楚复黎蜷了蜷藤尖，想忽略那些感觉，越想忽略越是在意。
窜过浑身的快_感冲了过来。
楚复黎堵住了杨文招的嘴，压住她的眼皮，含_住她的声带按下所有的颤动，止住了声音，呜咽好似都被含到了嘴里。
像渡了一场雷劫，懒懒的想要休息了。
划过脸颊的眼泪落到身上，融进血肉里。
好像变成甜的了。
失控了。
感到了诡异的舒适。
楚复黎去看杨文招的神色，更诡异了，掐了自己不知道几个地方疼回了理智，拖着身体下了床摊在地面，把偷摸淹着墙和柜子往上爬的触枝拖回来。
如果他还分上半身或下半身，他现在算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楚复黎感到了恶心，扭断了一截触枝，断肢落到地上抽搐扭曲，血液流出来腐蚀了地面。
楚复黎：“………”
拆东墙补西墙后，楚复黎把那块瓷砖吃了，味同嚼蜡，但他真的吃下去了，竟然能吃瓷砖！
太难吃了，跟那个血相比一个地一个天，但至少他不会恶心想吐。
缠在杨文招身上那么久，熟悉到就差带个显微镜数数她身上能有几个细胞。
但之前眼神还不太好，意识也很模糊，没看清杨文招输入的密码是什么，时间太过久远，楚复黎也有些忘记密码是什么了。
楚复黎好好回忆一下，一条藤蔓扣住笔记本，一条藤蔓转过密码锁：4028，开了。
黑暗得肉眼勉强看见五指的地方，在楚复黎眼前，虽不如在修真界那般清晰可见，却也能看得七八分。
［杨文招的日记］几个大字写在首页上，用黑笔红笔蓝笔涂粗了许多，周围画了一些爱心，月亮和星星，丑得可爱。
[今天开始写日记了，日记本是去去初三毕业教室的垃圾书堆里翻出来的，还翻出了好几个笔记本！
［唉，根本没什么能写的东西。]
……
[大家都说学校的饭都是猪食，难吃死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好吃，好好吃，光盘行动我最在行！]
……
[今天痛经痛死了，我是真的痛，就跟其她人站到一边，但班主任那么一看，六七八个人扎堆不跑操让她非常生气，把我们骂了一顿后通通罚去跑五圈，我老实巴交跑完了，回去就听到有人说她们根本没来也没跑完，跟老师说一声跑不动就好了，傻子才去跑。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
［有点痛。］
……
[原来学校有那么多比赛可以参加，行吧普通学生连有什么比赛都不知道，最后就看着老师喜爱的几个拿着奖状出来直接表扬了。]
……
[他们说他们没钱了，养我们几个孩子幸苦得要死，我书读不了就别读了，毕业去打工就行了，女孩读书没什么用，哪家女孩子不是初中就去打工了，看看路那边那家，都打工好几年了，再看看那边那家，孩子都会跑了……
［他们还说，他们哪有那么多钱供我读书，可哥哥成绩差到初中都上不了最后花钱去了私立，哥哥死活不去也揍他不顿拖他去了，哥哥高中也在私立，大学还在私立上专科，凭什么我就不行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们还说我快二十岁了，嗯，我掰了掰手指，还差六七八年我就二十岁了吧，确实快了，好想明天就二十岁！]
……
［痛］
……
[我这些考试考得的奖状没什么用，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女孩子不会读书的，哪家女孩子读书好的他们都会眼瞎看不见，不私下鄙夷对方父母蠢，上赶着帮别家养孩子就不错了，所以总归我在他们眼里都是倒数的，奖状那都是倒数的证明，呵呵呵，学校真好，天天给倒数的蠢货发奖状，可怜我得很。]
……
[为什么我是女的？]
……
[那么恶心我为什么还要生我，我根本不想来到这个世上，每次听他们说生我有多辛苦，养我这个赔钱货有多辛苦，我都想撕了他们的嘴，我恨他们，我就是恨，没有什么不能恨的，我凭什么不能恨，老天真能劈死我就劈呗。]
……
[我报了职高，免学费的那种，听说职高里抽烟打架喝酒谈恋爱校园霸凌到处都是。
［我们班的班长听说后挺可惜的，就在我面前说的，我成绩还行吧，我听完差点当场潸然泪下（假的），我当时就“嗯”了声，想，我去不去读都不一定，只免学费又不包饭，没准再过两年学不下去结婚生子当免费保姆还打工赚钱去了，呵呵。]
……
[他们又催我去打工了，打工去了。]
……
[好臭，头疼。]
……
[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
[我就是自私，我就是白眼狼，老天看不下去我这个不孝女会天打雷劈把我劈死，直接劈灰飞烟灭算了，埋都不用埋了多好，总之我去上学了，饿死了拉倒。]
……
［他们一分钱都没给我，暑假赚的钱我也一分都没给他们，他们扬言要打断我的腿，他们说白养我了，赚了点钱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又说的不对，然后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会害怕，我不想害怕的，但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真讨厌，又恶心，烦死了。
[住宿费和学费都交了，买生活用品花了快两百，真的没钱了。］
［租了一个月100的老房子，从学校走路要两个小时，有点远。］
……
［他们觉得我太丢人现眼，来叫我回去，拉扯的时候遇到了我们班班主任，周老师还以为我走偏远角落的路遇到了嚣张的人贩子，停了电瓶车提着书包冲了过来，就，她好厉害！
[我当时就在想他们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知道那是我班主任就变成鹌鹑了，嗯嗯啊啊了一顿赔笑得我觉得很好笑，他们在家里会抱怨老师这不管那不管，教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的时候显得自己非常厉害，到了老师面前屁都不敢放，还为了面子给我甩锅，我多么不听话养我那么大多辛苦……
[我站在旁边僵着脸没有说话，因为我根本说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一开口就哭了更烦，我就是这么废物。
[班主任周老师离开后他们就说不管我了，说饿死我了拉倒，最好死外边当没生养过我这个不孝女。
［班主任的家在我租房子的这个村里，周末会回来，平时班主任都是住学校里的。
［我也才知道，原来她跟我的初中班主任是表姐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