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起因都是个意外。
躺在陌生又熟悉的雕花大床上，相里雪在心里第一万次复盘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车祸，没有触电，也没有飞机失事，平常的假期，平常的晚餐，平常的到点休息……
然后听到去世三十年的母亲轻柔的喊自己起床。
哪怕对相里雪来说，这也有点太超过了。
随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妈妈……我再睡会……”
“好吧。”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再催促，只是宠溺的叮嘱，“注意点时间，别忘了你今天约了扶光出去玩呢。”
房门被轻轻阖上，一阵电流声突然在相里雪的耳边响起：“嘀——正在链接——连接失败！警告！警告！重新连接——连接失败——警告！警告！！”
相里雪只觉得头痛欲裂，两段截然不同人生在他的脑海中纠缠不清，“嘀——嘀——重新连接——连接成功！”
伴随着“连接成功”的提示，那股彻心彻骨的疼痛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那股剧痛只是幻觉，但湿透的睡衣，凌乱的床单和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却告诉相里雪——不是幻觉。
“什么人。”相里雪神色冷肃，他很确定他的房间内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人，刚刚的电流声也是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耳旁，不像人为操控的。
灵异事件？
“相里雪。”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不用喊了，外界的时间已经被我暂停了。”
“我是时空管理局分属维护此方宇宙的系统561号，每方世界皆有其运行轨迹，你的所作所为扰乱了时空发展，导致了你所在的时空的崩塌......”
"好大的帽子。"相里雪冷笑打断，“我自认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平日里也是遵纪守法，何德何能能直接影响你所谓的时空发展？”
那系统哽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相里雪敢直接反驳，只是继续说：“你的父母本该在你28岁时车祸去世，但因为一些意外导致时间错乱，他们死亡的节点出现了错误......”
听到系统提到他的父母，相里雪呼吸一滞，双手紧紧攥住，近乎掐出血来，他难得粗鲁的低吼，“什么意外！”
“额，时空碰撞。但这不重要。”系统轻微顿了一下。
“总之，因为时间错乱和你父母的提前死亡，导致你偏离了命定轨迹，你收养孩子，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创下无尽祸果，你如今能在这，是时空管理局给你机会弥补错误……”
先恫吓，再施恩，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低端但有效的唬人手段。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胆子比较小，没什么社会阅历，很可能就会被系统的话吓得认下这个罪名，然后乖乖听从系统接下来的安排。
但相里雪，年轻的时候敢单枪匹马和□□头子互殴，抓着所谓京圈太子的头发往墙上砸最后还是对方给他赔礼道歉，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吓唬。
虽然现在自认年纪上来了修身养性，但也只是收敛了脾性，并不代表他就会忍气吞声。
“你说我改变了我孩子们的人生，创下祸果，那如果没有我，他们会怎么样。”
纵使相里雪胸中有九成把握，但他内心还是有一分惶恐——惶恐没有他的存在，他的孩子们本应会过得更好。
系统冷哼一声，没有语调的声音却透着几分傲慢。
“林陆离有了关心他本人的人，许厌有了爱他的家人，楚白榆成了影帝，顾沧渊懂得了什么是爱，言月治好了自闭症，徐梦儿考上了重点大学——他们都得到了救赎！”
短短几句话，让相里雪属实感受了一把情感的大起大落，从不安再到疑惑再到无语，无数想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旋转，最终只先汇成一句：
“我儿子不叫许厌，他叫相里珩，佩上之玉，节行止也；我女儿也不叫徐梦儿，她叫相里曦，初生之日，熠熠生辉。”
纠正完系统的称呼，相里雪却还是想不明白，他感觉现在自己不光可能和年轻人有代沟，和系统好像也有代沟。
不然，他为什么明明能感觉到系统是在炫耀，却听不懂他在炫耀什么？
于是他真诚发问：“你所指的得到救赎，是说他们有人关心，有家人爱，懂得了爱？还是治好SAD，得到影帝，考上重点大学？”
停顿了一下后，他继续表达他的困惑。
“‘爱’字一事，我为当事人，也为局外人，感觉可能有失偏颇，但其他——
在我这里，小月的SAD早就治好了，小曦就读的大学虽然不说最顶尖至少也是国内前十的水平，小榆虽然没有得到影帝，但也有很多影帝参演过他拍的电影，这算不算他们也得到了救赎？对了，我家小月患的是SAD不是ASD，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系统被相里雪真诚的询问搞得愈发愤怒和困惑，这一切的进展都和前辈们教它的不一样。
不是说相里雪只是个蠢货吗，哪怕因为一些意外走上了别的道路，世界设定的本质还是不会变的，所以只要稍加恐吓，就可以让他乖乖听话，然后再加以对比贬低，问题就能解决了。
但为什么相里雪的反应却和前辈们模拟的不一样？
系统不明白什么叫做不安，但此时此刻，它的算法却明确告诉它，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救赎自然是天命之人的命定之人才能给予的，你只是一个无能的二世祖，作用就是给天命之人添光异彩，又怎么能给予这些天命之人救赎？你的行为只是在阻碍他们与命定之人的相遇，影响世界的发展！”
听着系统毫不留情的贬低话语，相里雪却没有丝毫难过。
从之前系统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系统从未正眼瞧过他，对他们的认知也是执着的固定在所谓“原定的轨迹”里，而不在乎他们改变了多少。
同时这也解答了他之前的疑问，明明他父母的意外死亡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为什么系统现在才找上门来——
因为他只是个负责给主角添光异彩的炮灰。
他的父母，更是炮灰中的炮灰，自诩高高在上的系统自然不会在乎他们，直到他这个蝴蝶震动了翅膀。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轻吐一口气，相里雪缓缓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有预感，系统的回答，将是真相的最后一片碎片。
系统虽然知道相里雪的反应不对劲，但它太着急了。
相里雪的所有反应都和它们模拟的不一样，行为也不像一个愚蠢的富家子弟，前辈们教的恫吓施恩，威逼利诱的步骤还没进行完就已经被相里雪带跑偏了。
相里雪能主动回归正题，对它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当然是按照世界的原运行轨迹，做好你该做的事！”
“那什么是我该做的事呢？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也认为是我该做的事。”相里雪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你只需要遵循重大事件的发展，世界稳定后，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相里雪没有被系统给他画的大饼所迷惑，但表面上，他却做出了一副犹豫的模样。
“你之前说过我的命运就是给主角添彩，那如果世界的发展轨迹要我为主角献出生命，我还要照做不成？而且你说过，我的父母本会在我二十八岁时去世，如果我想要他们活着你也能实现吗？”
“你放心。”系统的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好像在嘲讽相里雪的自视甚高。
“你们的存活与否影响不到命运之子的发展，世界稳定后，我可以给予你们新的身份与更多的财富。”
“我明白了。”相里雪颔首，“所以，我可以问一下时空管理局原本打算给予我的补偿是什么呢？”
“什，什么补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系统一下子慌了神，它没有想到，相里雪竟然猜到了他一直费心隐瞒的真相。
“你们的工作出现问题导致时空碰撞，产生了蝴蝶效应，影响了时空的轨迹，出于一些原因，你们选择我，或只能选择我回来帮助时空走回正轨。”
“而在某些规则影响下，你们无法强制我行事，所以作为报酬，在世界稳定后，我和我的家人们可以脱离原轨迹，得到更好的生活。但我本身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生活，我没有义务为你们的错误买单，所以你们要用什么弥补？”
“……气运，你会得到世界认可，成为真正的天命之人，得到世界的眷顾，不，其实你已经成为天命之人了。”
系统愣了几秒，开口还是古板的机械音，但已经丝毫没有了之前的高高在上，反而透露出几分颓唐。
“你本身只是小世界561号中芸芸众生的一员，一个时空月前，时空管理局发生震荡，导致小世界561号，372号，091号，572号，649号，792号，843号，027号发生碰撞交融，部分地区重叠到了一起。”
系统的话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愤怒。
“我们本身想先隐瞒住总局，将重叠地区分离开，但我们发现的太晚了，不知不觉间小世界的发展轨迹在你的影响下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系统的语气似沧桑又似幽怨，它不知道相里雪是怎么发现真相的，但它知道它已经瞒不住了。
就在刚刚，其他几个小世界的维护系统传来通讯，谈判全部失败，它们想仗着纬度信息差欺上瞒下的行径全然暴露了，如今，它们才是被动方。
“这件事被总局发现后，主神下达命令要对你进行补偿，并恢复小世界的秩序稳定，因为世界重叠部分已经无法拆离，所以在总局的帮助下，它们交织融合形成了一个新的中型世界，但这八个小世界原本都是低武低魔的普通位面，根本没有足够的能量实现中型世界的稳定运转，于是我们就想到了用主神赐予你的补偿来供给世界。”
“天命之人到底是什么，成为世界认可的天命之人有什么好处吗？”
相里雪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继续套话，“我记得你说过，我的孩子们都是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顾名思义就是被世界所眷顾的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相当于世界的主角，他们的安危关乎着世界的稳定，他们的命运和世界相连。”
系统此时已经彻底摆烂了，对相里雪的问题知无不言。
“成为天命之人，你就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功成名就，名扬四海……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同时，你身边重要的人也会被气运所眷属，不说别的，但至少能做到幸福顺遂，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听到最后一句，相里雪的神情才终于有了些变化，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听起来没什么用。”相里雪淡淡的评价。
“那可是天命之人！你你你，你根本想象不到成为天命之人有多大的好处。”
系统气急，虽然碍于规则，它无法强制逼迫相里雪，但这不代表它会让相里雪贬低在它心中地位崇高的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要是功劳巨大，是可以得到时空管理局的招揽，将来到时空管理局工作的！”
“哦。”相里雪还是反应平平。
“你们人类不都是很想要长生不老吗，到了时空管理局，和长生不老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可以享受到各个小世界的优质资源……”
“那又如何。”相里雪仍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百年过后，我的亲人，爱人，朋友全都化成一抔黄土，徒留我一人，还要给你们打工，有什么意思？”
“你的孩子们不也都是天命之人吗？！还有你的爱人，如果他是你的命定之人的话他也是可以去总局的！”
眼见系统仿佛要展开给自己陈述时空管理局的好处一二三，相里雪连忙转移话题。
时间有限，他可无意在这里与系统纠缠太多，还有很多更重要的问题没套出来呢。
“我记得你说过，我只是个炮灰，那我怎么又会成为天命之人？这个不是你们定下的吗？”
谈到自己本该作为炮灰的命运，相里雪说的无比坦然，他确实不大在乎这个，比起命数，他更信自己。
“天命之人是世界选中的，但也是可以改变的，只是很少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提到这个，显然系统对此非常不满，飞速的被转移了话题，顺着相里雪的话开始解释。
“你可以把天命想象成你们人类假设的气运和功德挂钩，除了一些特殊的小世界，大部分世界都是主角气运越高，功德越高，天命越稳，给世界的回馈也更多。天命之人发生改变，是出现在有人对世界的回馈作用高于原定的天命之人，才有可能改变。”
讲到这，系统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你就是属于这种，甚至在你的影响下，不光其他世界的天命之人没有和他们的命定之人相会，这个世界原本的天命之人更是一点没有成长起来，只是做个普通人生活，所以世界才会愈发不稳。”
“所以你们看我不顺眼，并想要窃取总局给我的补偿用来填补世界。”此时此刻，一切终于串了起来。
但相里雪还有一个点不明白，“在不窃取我的补偿的情况下，按照总局要求，你们该如何修补世界？”
“总局想要你成为新诞生的中世界的天命之人。”一句话，把相里雪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也没想到，这个时空管理局竟然对他寄予如此厚望。
“中世界诞生后，原本小世界的天命之人还受世界眷顾吗？”相里雪谨慎询问。
“那当然，以中世界的规模，单靠一个天命之人很难维持，尤其是这种低魔低武位面，纯靠小世界融合形成的中世界。”系统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那你不用研究如何防备我了，我对成为中世界的天命之人没什么兴趣。”此时此刻，相里雪已经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顾虑，语气难得轻松。
不成想一直瞧不上相里雪成为天命之人的系统却炸了毛。
“不行！你要是不做天命之人这个世界怎么办！而且那么多好处，你都不心动吗？”
“那是你们该考虑的事，而且这不正好应了你们拿走我补偿的心？”相里雪的回复十分冷漠。
“至于好处，我的孩子们都是天命之人，我已经受到了他们的眷顾，而且我对死后还要给你们打工兴趣不大。”
“不行。”系统的回复出乎意料的坚决。
“你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目的，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再执行下去，总局那边不会饶过我们的，困住你们已经花了我们太多的能量，现在，你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希望，只要你愿意，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相里雪听着系统的话突然有些想笑。
系统当初费那么大的劲困住他就是为了窃取他的补偿，不让他成为所谓天命之人。
但现在，又开始使劲浑身解数祈求他成为天命之人拯救这个世界，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的孩子们也都是带着记忆过来的吧。”明明应该是疑问句，相里雪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你怎么知道？！”系统已经不想重复这句话了，但他还是不免被相里雪的敏锐所震惊。
此时此刻他已经在心里骂了世界意识一百遍，这么精明的人你竟然在轨迹里说他是没有脑子的泡灰？
但凡它早有所防备，也不会被相里雪坑这么惨。
“我猜你也没什么很大的权限，但修改这个世界国家的户籍信息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相里雪还是心软了，说到底他也只是吓吓这个系统，想多套点信息出来，真要让他看着这个世界毁灭，哪怕这个世界不是他活了近四十年的那个，他也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父母和孩子……
“我会让你的孩子还在你名下的！”
系统应的飞快，全然不顾相里雪补充的询问他们意见的叮嘱，信心满满的回了一句。
“你放心，我前辈们说了，他们谈判的时候一直一口一个我父亲我爸爸的，担心你担心的要命，你小儿子还问有没有机会成为你的亲生儿子，绝对没问题的！”
说完，就像怕相里雪反悔一样，一个光球突然浮现在相里雪的眼前，然后冲进他的体内。
相里雪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世界本质和你的世界没有区别，只是修复碰撞后的时空回流，所以这里的你还是你，你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所以不用有心理负担！”
“说了那么久难道说出一句稍微有点样子的话……”相里雪咕哝着，失去了意识。
第1章 系统，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