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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夫哥。

苏程像是被虚空中的一双大手拖拽住,往那白光上空飞驰而去,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他吓得不轻,像个鹌鹑一样死死抱住小封冰凉的身体:“我我我......我现在把戒指扔了,是不是就不飞了。”

小封皱起眉毛,在城市上空俯瞰大地,奋力寻找着巡逻大队的人手:“那你就会掉下去,我不一定能接住你。”

“那怎么办?”这么高掉下去,准能摔成肉泥。苏程抱住小封,像是在抱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作为守护神,可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

“遵命。”

远方的地面之上,林北单膝跪在驱魔大阵中心,一边被消耗着所剩不多的血液,一边还要吩咐手下将其他怨灵逼进大阵范围内,忙得脚打后脑勺,满头大汗。

他心想,这该死的凡尘,一旦下来就被封印住力量,叫老子施展不开。这要是在天界,区区几十号怨灵,一巴掌呼飞,比捏死条耗子还轻松。

最近凡尘中乱象齐出,前几天,还听其他巡逻队长说,某封印了上千年的上古余孽忽然破开封印,扰得那边控制不住,险些失守。所有巡逻队队长开会之后,把一大半的手下全分过去帮忙,这才让那里稳定下来。不然,若是他和老赵的手下都齐,今天,绝不可能狼狈成这个样子。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他的好同事老赵,作为一个标准的文职人员,从不参与战斗,只管后勤,同时在他身边悠闲淡定地喝茶,还有空处理手下递上来的经济损失线报,在各种报告和合同上笔走龙蛇。这种时刻,她依旧十分冷静,冷静得让林北想一脚踹过去。

老赵察觉到林北的视线,抬起眼与他直接对视,直勾勾望进他心里,像是一把铲子,要从林北的脑海中挖出什么关键信息一样。

随后立刻扭过头,问身旁端茶杯的手下:“最近一个月,出现类似等级的危机,有几次?”

“回大人,少说有四次。”

“真是不凑巧。”老赵心不在焉地看着报告:“老大刚失联,凡尘就乱了。”

“水神大人,陛下这是去处理什么事了?”

一个手下支支吾吾地开口问。

林北没好气地大喊:“谁知道因为什么鬼理由,我又不是他的秘书!”

“不要阴阳怪气。作为秘书,我真不知道老大去哪了。万一他是去办一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你这样打断他,就等着被拔毛炖汤吧。”老赵在负责人一栏飞快签好自己的名字,顺手接过下一张报告,还抽空瞥一眼林北滴落的汗珠,随手点了点一个手下:“你,去给水神大人擦擦汗。”

下一刻,两人同时抬头,冲着驱魔大阵照射在天际上最中央的地方。

随后,其余手下也都纷纷仰起头,盯着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来源,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是、是陛下的威压!”

“陛下回来了!”

林北躲开手下的手帕,自己伸手胡乱抹了一把汗:“内谁不是失联了吗。”

“对啊。”老赵也十分意外。

......

苏程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控制在天际之上,周身被刺眼的白光照射,在大阵之中,狂风四起,他几乎睁不开眼,也不敢睁眼看自己到底在几千米的高空之上。

反观小封,倒是一脸淡定,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这等飞天遁地的小事毫不关心,如同出门买菜一样随便。

“咱......咱们在哪儿啊?”

“在天上。”

“......有什么办法能下去吗?”

“这样,您先把戒指摘下来,往下坠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戴上,说不定能卡个bug,在落地的同时还不摔死。”

“你不守护神吗,守护我啊!”

“只要主人不摘戒指,我保证主人掉不下去。”

“这什么破主意!”

小封被苏程全心全意、全神贯注地抱住,他似乎非常享受被童子身宿主需要的时刻。同时,他发现自己的法力正在慢慢恢复,方才战斗之中被消耗掉的魂魄也隐隐有再度生长的迹象。

只是这魂魄再生实在痛苦难当,如钻心蚀骨般难以轻视,他一时半刻很难分出注意力来关注什么阵不阵,怨灵不怨灵的。

在苏程的戒指与天空上最盛的光芒合二为一之后,大地再度震颤,跟随着苏程的心跳脉搏轰隆隆震动,驱魔大阵像是忽然被打开了最后的防护网,净化的雪白光辉如脱缰的野马般飞驰而出,顿时比原先膨胀了数十倍,将光明路三号方圆三公里之内的所有怨灵与黑袍人尽数驱散。

而天空之上的苏程压根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周身忽然被一阵强大无比的压力控制住,像是铺柏油马路的压路机正在他浑身上下所有地方卖力地干活儿,以他凡人之躯的身体素质,仅仅是支撑一秒钟,就令他口吐鲜血。

小封在关键时刻立即出手,在万米高空之上,他紧闭双眼,似乎不再受凡尘的限制。再度睁开时,眼眸已显现出闪耀的金黄色,比先前出手时更加纯正。

金黄色的咒文登时遍布苏程皮肤之上,大大缓解了阵法的威压与要命的反噬。他隔着云层与高楼大厦,直直往地面上的阵法中心望去,在瞥见先前争吵不休的人后,表情更加凝重。

苏程恰在此时缓过劲来,他的眼睛在致命的重压之下血管破裂,血红的双目瞧上去分外吓人,除此之外,浑身骨头架子像是被人拆掉重组了三四十次一般,剧痛无比。

但他的守护神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眼睛更好看了。察觉到自己奇怪的想法之后,他在内心深处偷偷抽自己的脸,都什么时候了,还注意这个,苏程,你这个色令智昏的东西。

小封闭上眼睛,用精神力努力感受着阵法的波动,散出去的法力从阵法的数个复杂无比的结构中一一经过。他的魂魄还没有再生完全,那份痛楚依然存在,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还要整理阵法,真是耗神。

许久之后,小封再度睁眼:“现在,驱魔大阵的掌控权在你手中,主人。”

苏程的目光死死粘在小封金色的双眸之上,他的鼻尖与小封的只差了十公分,这么近的距离,那么美的眼睛......过了足足十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哦、哦......然后呢,我能做什么?”

“双手合十。”

“掉下去咋办!”

“我会抱住你的。”

苏程于是照做。

“然后呢?”

“心中默默想象阵法大开后的样子,然后再想象把全城的怨灵尽数烧死。”

“就这么简单?”

“没错。”

苏程闭上双眼。

他从没见过阵法大开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怨灵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怎么才能被烧死。但当他一合上眼,不需要想象,脑海中便随即出现了阵法大开的样子,白光四射,释放的能量足矣遮盖整个城市,全城在温和的光线中被渐渐净化,万物失去了生命最大的威胁,开始生机盎然,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和谐又美好,充满生命的、光明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城中肆意吞吃东西的怨灵,随着驱魔阵的光芒大盛,察觉出了不对,但凡被白光照耀到的地方,怨灵皆死无踪迹,连飞灰都不曾留下。剩下没有被照射到的东西,也被第三大队的人马尽数收割,一切结束得如此之快,很多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随着整座城市中作乱的孽障被彻底净化,驱魔大阵发出最强光线之后,迅速暗淡下去。

林北左手手心的伤疤随着法力回流自动愈合了一大半,在两眼冒金星晕倒之前,被手下们搀扶着坐在老板椅上休息,另一个老板椅上的老赵正在手机上修改短信信息,在短短三分钟之内,已经和本市最大的三家媒体公司商议好,用意外地震和房屋老化这两条借口来掩盖掉这次意外。

林北不经意间抬头看去,高空之上,隐隐约约有着一道人影在徐徐降落,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凡人。

他与老赵对视一眼,觉得大事不妙,赶忙站起身,吩咐手下们把光明路三号内所有违规的、看起来不整洁的、以及一切一团乱麻的东西收拾利索,自己麻溜儿整理着装与发型,争取不被挑出一点错误。

苏程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降临光明路三号的。

他双眼通红,满身是血,分外狼狈,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已经暗淡下去,只隐隐发散着不太明显的白光。另外,他怀里还抱着一团黑乎乎的守护神小封,小封的右手倒是恢复了,但仍缺了一条胳膊,魂魄因为痛楚而微微蜷缩,看上去比他还要狼狈。

老赵第一个凑上前去,当机立断跪在地上行礼:“属下参见死神大人。”

跪的真快啊你丫的。林北咬牙切齿地紧紧跟上,与老赵跪在一排。

其余正收拾东西的手下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赶紧跟过来一起跪下。

苏程看着跪了满地的人,一头雾水:“死神?哪儿呢?”

小封也跟着一起找:“对啊,哪儿呢?”

老赵站起身,指了指苏程右手上的戒指,道:“拥有死神信物的人,即代表死神。”

......

“也就是说,我的前夫贺千枫,其实就是你们这群神仙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传说中的死神?”

老赵点点头。

苏程一只手撑着脸,依然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桌对面的老赵与林北。

“你们确定不是认错人了吗?我前夫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个神仙。”

“千真万确。”老赵从不说空话,接过手下递来的平板电脑,调取相册中的各种照片,递给苏程看:“这些是我们死神陛下的光辉事迹,您可以稍稍阅览一下。”

“你等等,陛下?”

“全称是主宰万物的太上大罗长生万寿无极帝君,在过去的几千年中,陛下尽职尽责。”

“死神也能当天帝?”

“是民众投票的结果。”

苏程看着平板上的一张张照片,有战场上奋力搏杀的死神,有大殿之上帝王风范的死神,有琅嬛阁中翻阅史书的死神,有力破邪祟镇守一方的死神。可是这些照片里,没有一张像他的前夫贺千枫。

贺千枫,一个不善言辞的小老板,在隔壁省有一家小小的印刷厂,无父无母无亲戚,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在苏程的印象里,他每天都在忙自己的生意,一个星期可能只有两三天回家,回家之后还非常疲惫,总是沉默,家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尴尬。

决定离婚之前,苏程给他打了二十一个电话,贺千枫没有一个接的,他只好给他发短信问:你真的不打算谈谈吗,依然不回。苏程就认定,这是要彻底掰了。

苏程抱着胳膊:“我还是不信,除非你们把他喊过来,让我看一眼他变成死神的样子。”

老赵的脸上浮现出非常罕见的尴尬神色:“陛下他......失联了。”

“他也不回你们短信吗?”

“他八千年前就没回过我短信,还有电话,以及手写信。”林北在对面没好气地说。

老赵淡淡斜他一眼,林北就撇着嘴出门望风去了。

“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些隐秘的事情,我不得不告诉您。”老赵声音压得极低,非常认真严肃地说:“我怀疑,陛下其实已经死了。”

苏程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老赵再度把声音压下去,几乎和蚊子哼哼一个音量:“不久前,我手下一个捕捞队在地府忘川河中,捞上来一具尸体,此事已严格保密,所有涉事人员都已被我消除记忆。经我验证,那就是您丈夫贺千枫的尸身。”

苏程攥紧拳头,指甲掐得他手心满是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