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VIP病房乍一看和酒店的套房极其相似的超一流私家医院，清冷药水气息还是无孔不入。
但17楼的最大一间的VIP病房里，清冷的气息被燃着的檀香气压住了。
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着医生给出的韩以佑当月体检报告的周照辰在香气里抬起头，对上了正在拨香的韩以佑笑着看过来的眼睛。
韩以佑很清秀，也很清瘦，穿着纯白的睡衣微微弯着腰，很有些我见犹怜的病弱感。
周照辰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了韩澈言。
虽然同样清瘦单薄，但韩澈言确实比韩以佑好看得多。
而韩澈言的性格和韩以佑更是完全不同。
韩以佑总透着一种近似恍惚的天真，性格是单薄的构成。
而韩澈言……周照辰想起他笑起来清甜但却毫无温度的眼。
立体得多，也复杂得多。
看得透人性，玩得转利益的冷漠。
对自己生命逝去的坦然，和平日矫情里任性的肆意。
想要的东西有种执拗到偏执的韧性，不在乎的事情却完全是管他去死的无谓。
在在都很对立撕裂。
韩澈言却让这些截然不同糅杂得顺理成章。
“很安神吧？”韩以佑见周照辰看着自己出神，软软冲他一笑，“是南海那边的香。我好不容易托萧家老二拿回来二两，这边我留了一点儿，其他的都送别墅去了，你在书房的时候点上，就当我陪着你。”
韩以佑说着，坐到了周照辰身边。
周照辰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又翻了一页报告。
韩以佑看着侧脸英挺俊美却也如雕塑冷肃的周照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香比黄金贵，我又乱花你的钱了。”
“划到你名下的钱你想怎么用都行。”周照辰翻到了报告结尾，“你的各项指数都正常。时常头晕可能是心理因素，医生下一期的治疗方案你自己看了吗？”
“看了，看不太懂。”韩以佑笑，“反正你帮我看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他又问：“最近法国的新项目是不是很忙？你昨天和今天来得都比平时晚。”
周照辰说：“你累了就睡，不用等我来。”
“萧二昨天给我送香来的时候提了想参与法国项目，你觉得……”
周照辰合上报告：“他没资格代表萧家。萧家的体量和在法国那边的实力也没资格参与项目。”
他的口气相当公事公办。
韩以佑脸色僵了僵，又恢复了笑意：“我知道，我当时就回绝他了。不过他为了替我找这香还亲自去了那边两趟，我挺不好意思的。他会找我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辰哥你只对会我例外。”
“原则是原则。法国项目想进来的资本很多，董事会的项目组会决定。”周照辰边说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城市天际线在落地窗外延伸，云海翻涌，似乎要下雨了。
韩以佑跟了过来，站在周照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医院里也就这个景色还不错。其他的都好闷。”
“报告说我指数都正常。”微微侧身，他觑眼观察着周照辰的表情，“一个人在医院真的没意思。我下个月搬去你别墅吧？”
“别墅里没几个人。有人的地方也未必不无聊。”周照辰的表情无波无澜，“医院安全。”
韩以佑委屈：“可是医院真的好冷。”
周照辰的思绪里忽然飘过回眸挑眉看他，暧昧问要不要“暖床”的韩澈言。
收回心神，周照辰对韩以佑说：“房间温度低跟谢天尧说，他会让院方处理。明天让谢天尧给你换自发热材质的床品。”
“还有，你已经满二十二了，早点让谢天尧陪你选套房子，安个家。”周照辰说，“不用考虑预算。”
“辰哥，我想和你一起住。”
“不方便。”周照辰说,“阿佑，我和你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也只是一辈子的朋友。”
韩以佑咬了咬唇：“可是你说过会一辈子照顾我。你不想管我吗？”
“我所有收入的三分之一会如期转到你的账上，你如果有兴趣就自己理财。如果不耐烦打理，让谢天尧帮你筛选理财团队。至于你的健康，虽然一直没有查出明确的病因，但是合作的医疗团队在持续推进，按现在的情况和你最近的检查结果，你的身体轻易不会有危险。”
韩以佑眼眶红了：“我又不要你的钱。”
周照辰的态度很严肃：“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圈，朋友和爱好。”
“可是……”
电话铃声打断了韩以佑，周照辰看了眼显示的谢天尧来电，几不可察地皱了眉。
对韩以佑示意要接电话，他走到病房阳台上，关上了落地窗门，问：“怎么了？”
他的第二助理、负责生活日常处理的谢天尧小心翼翼地应答：“周总，那个……韩少爷送了东西来家里。说很珍贵的，要给周总放书房里。”
周照辰没有打断他。
他也忙按周照辰的习惯快速地把事情说完整：“可是韩先生看到了，说有一股子医院的丧气味，不肯让我放书房，还请梁叔收到定期处理的杂物里了。因为送东西来的人反复叮嘱这是韩少爷特意给您的，所以……”
“知道了。让梁叔放到我书房里。”
周照辰冷然地给了回答，要挂电话。
“还有，”谢天尧拉高了声音，“韩先生说心口疼。”
周照辰皱眉：“家庭医生呢？”
“已经来了。”谢天尧答，“傅医生也来了。现在傅医生在给韩先生看诊。”
沉吟一瞬，周照辰问：“他的症状是怎么引发的？”
谢天尧语气无奈：“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韩先生说是韩少爷送来的礼物他闻着心口就疼，然后就说要叫医生了。”
他的话语里，隐约有种韩澈言在小题大做的无奈。
周照辰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说：“你和傅医生说，安排他尽快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挂了电话，周照辰出了会儿神，回到了韩以佑的病房里。
韩以佑靠坐在床头，见周照辰进来，他甜笑着对周照辰伸出手：“辰哥，我头有点晕，想午睡一会。你等我睡了再走？”
走近病床，周照辰仔细凝视向韩以佑的眉眼，然后按响了呼叫铃。
他拿起外套：“三点半有跨国视频会。有事情你给谢天尧打电话。”
别墅那边，确定电话已经被周照辰挂断了，谢天尧舒了口气，回到了韩澈言待着的小客厅。
看着捂着心口显得孱弱的恹恹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韩澈言，他在心里给这位精致漂亮但脾气忒肆意的周总的“新欢”点了根蜡。
做了周照辰的助理三年，他太清楚周照辰多重视韩以佑的命了。
周照辰对人对事大部分时间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唯独韩以佑的事情，周照辰会比其他事情更上心，也更优先。
所以他刚才的告知很必要。
既保证了韩以佑的礼物不被糟蹋，也保证了避免周照辰回来后，因为韩澈言简单粗暴地扔了韩以佑的心意而追究，导致他被牵连。
所以，做替身，这位新来的韩先生着实不太上道，仿佛毫无替身的自觉。
像这种不经过金主同意就把人心尖上的宝贝送来的礼物自己处理掉的行为，简直大逆不道，自寻死路。
作死，那就真的会死啊。
半小时后，周照辰的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谢天尧迎了上去。
周照辰问：“他情况怎么样？”
谢天尧忙答：“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到了新的地方，昨晚没休息好。”
周照辰点点头：“人呢？”
谢天尧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韩先生……他出门去了。”
他停了停，声音小了些：“不让我跟着。”
“随他。他的助理找好了吗？”
谢天尧有些尴尬地答：“还没。上午送了八个人的资料给韩先生挑选。韩先生还没定。”
“三点半我有跨国视频会。你让周夏把相关资料发来。”周照辰交代着，去了书房。
打开跨过视频会的会议软件，距离开会还有十几分钟。
周照辰没有先看负责自己所有工作相关事宜处理的周夏发过来的资料，而是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一个嘶哑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我正在跟着韩先生。”
周照辰说了声“好”，又问：“他现在在哪？”
“在城南大学外的咖啡馆。”嘶哑男说，“我把视频发过来了。”
挂了电话，周照辰打开了收到的视频。
视频里，韩澈言在街边的咖啡座，意态轻松地和一个长相硬朗的男人对坐着。
他面前是一杯粉红色的饮料，吸管被他似咬非咬的抵在唇边。
他的表情很乖巧，脸上的笑容更是柔软可爱。乍眼一看，就像是刚刚下课的大学生，在愉快地和喜欢的人约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