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家人们救命!”
“太好了是作曲课,我们完啦。”
教室里怨声载道,大家互相看对方的作业企图抄袭,然而一个写明白的人都没有。
学委杨梓天也是其中之一,他写了作业——一首儿歌曲子,但是自己唱过去都能感觉到难听。
书面作业像是小孩在纸上踩了一脚,演唱出来仿佛在唱丧葬歌曲,鬼来了都嫌调子奇怪。
但是……这已经是他努力两天的成果了,如果这样交上去,老师是什么脸色可想而知。
若是把作曲老师惹毛了,她倒是不会扣分,只会微笑如魔鬼般,布置更多更难的作曲任务,让大家整个周末都不得安宁。
怎么办啊。
杨梓天坐在位置上,盯着自己的作业,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其他人找他帮忙,杨梓天也只能苦笑着摇头。
就在他发愁之时,突然,一道阴影落在了他面前的桌上,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身影。杨梓天下意识抬头,随后惊喜地脱口而出:
“夏阳同学!”
这一声,把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喊过来了。
杨梓天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你又跟他不熟,这么大声喊,他觉得尴尬怎么办?
好在夏阳同学宽宏大量,没有在意这些。他的右手从自己的旁侧伸出,撑在课桌上,左手勾了勾卷毛发尾,笑得阳光明媚,像个灼热的发光体:“这是你的作业吗,哇,写得很……有趣呀!”
杨梓天:……
他在心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难过,夏同学一定想说很不好吧,我怎么会这么糟,还给夏阳同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好丢脸……
面上则冷着脸,磕磕绊绊道:“嗯。”
夏阳没想到杨梓天反应这么平淡,也没有任何下文。照他的想法,如果自己夸学委的作业,就不好继续话题,顺势提出帮他修改了。
说很糟糕,以夏阳为数不多的语言表达能力判断,绝对不是好事。
所以,杨梓天同学这么冷漠,是不喜欢自己吗?
他一边默念“圆滑”,“圆滑”,一边勉强延续话题:“不过,这几个地方可能,嗯,还有一点点进步的空间……”
杨梓天整个人都灰暗了几分,他拿起笔修改,心里碎碎念: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夏阳大人呜呜呜……面上则僵硬地“嗯”了一声。
夏阳只好尴尬地离开,期待的目光扫视其他人,意思很明显:还有吗?
气氛僵了很久,大家只是学生脸皮很薄,出于各种心思,都羞耻得不行。夏阳只好乐呵呵地一个一个帮忙,活泼且热情,耀眼得难以直视。
不是没有性格阳光的姑娘夸他好厉害,但夸完又立刻红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夏阳,眉眼里欲说还休,且使劲暗示。夏阳只觉得她闪烁其词,莫名其妙。
他的想法很单纯,搞好人缘只是一个小方面,更多是希望少点作业罢了。把作曲老师惹生气了,周末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所有人此刻内心达成了统一:夏阳同学也太善良了!
排除了夏阳的班级群内不断闪现新消息,大家在网络上兴奋地呜嗷呜嗷叫,遍地都是裤子,现实里却矜持得像是闺阁少女,各个争着抢着成了i人。
没等夏阳改完,作曲老师很快来了,课上查看大家的作业。她当场表扬了夏阳,面对其他同学明显改过的作业,她则捏着鼻子给了合格。
过了这关,大家松了口气,纷纷在网络上感谢恩人。杨梓天也忍不住在表白墙上发信息,刷新后却看到了这样一条帖子:
【new】得了吧,xy有什么好的
这么舔,有什么意思?好恶心
杨梓天眉毛一皱就想对线,然而点进去后却显示帖子已删除,消失了。
他退回原界面,因为总界面没有刷新,帖子还在屏幕上。他盯着标题旁边的网名,努力思索,不确定地想:
如果没记错,这个好像是……张博云的账号?
下课铃声响起,作曲老师立刻转身下班。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只有零星几人留下,夏阳则留在教室里等何娜学姐。
没过多久,何娜和贺舒朗来了。贺某人进教室时,还在跟路过的老师打招呼,进来后又向班上剩余的几个人问好,看起来温和又疏离,对任何人都很友好。
不知为何,这次王航没有来。学姐解释他被艺术团负责老师喊去办脏活累活了,现在分身乏术,累成了狗。
夏阳叹息,知道贺狗退出的事肯定没戏了。
果然,何娜向他说明了情况,以及老师的意见,希望他和贺舒朗能应下此事。
“你是怎么想的呢,夏同学?”何娜一边看贺舒朗脸色,一边小心地问夏阳。
出乎她的意料,夏阳答道:“可以。”
没等何娜松了口气,夏阳紧跟着说:“但是……我希望能多加几个人进来,让这个节目变成多人合作。”
何娜一惊,下意识抬头看贺舒朗。贺舒朗面色沉沉,眸里乌云遍布,似有黑色的粘液在翻滚流动,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注视着夏阳,毫不客气地说:“不行。”
夏阳盯着他,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贺舒朗哼笑与他对视,两人目光交错,电闪雷鸣。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优雅开口,张嘴就是挖苦讥诮的话语:“大、小、姐,应付你一个人,我就够累了。”
“难道我还要和你的随从们打交道吗?”
夏阳听到后的第一时间只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随从?什么意思?
随后,他慢慢抿住唇。
或许是指身边的朋友吧。
想通了这一点,夏阳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爽。
谁家好人会称呼自己的朋友为“随从”啊,这是平等的关系吗,有好好对待朋友吗。
贺狗说话可真是难听,用词也怪怪的,很让人不舒服。
他是在故意恶心人吗?
一想到他态度恶劣,朋友还那么多,自己的朋友却很少,夏阳就更不悦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点微妙的羡慕情绪,羡慕他的人缘、他的伶牙俐齿、他良好和平、父母恩爱的家庭氛围,然后顺理成章开始失落。
失落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失败。
眼前闪过一些不妙的画面,同学嘲笑的话语、家庭冷漠的氛围、妈妈温柔的微笑,以及某一刻惊恐的眼神。
林林总总,那么让人不开心。
但很快,夏阳又将不健康的情绪驱散了,重整旗鼓。
如果像贺狗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才能搞好人缘,自己宁愿人际关系永远糟糕。这是人品问题,不能开玩笑。
他压下种种复杂多变、酸涩难受的情绪,拧着眉无视了他的措辞,声音低沉直接反驳道:“你也可以把你认识的人喊进来……”
“得了吧。”
贺舒朗抱臂环胸打断了他的话,冷笑拒绝,气势逼人。随后脸色古怪,少见地嘀咕起来,“我的随从,不也会变成你的随从?”
因为音量过小,夏阳没听见他后面的话,以为他在偷偷骂自己,挑着眉手指敲击桌面,在“咚咚”中语气不善问:“你在说什么鬼话?”
“有本事再说一遍?”
气氛压抑沉闷不自然,令人喘不过气,如同绷紧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使劲降低存在感。
贺舒朗叹了口气,看起来难得有点烦躁。他意味不明地用力闭了闭眼睛,之后抬起头,嘴角重新勾起,气质回归了之前高攻击性的状态,提高音量曼声道:
“——我说,那样花费也太多了,批给节目的经费真的够吗?”
“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合不合理,”他言语里带着讥讽,开口便是人身攻击,“别像个大小姐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好吗。”
夏阳一怔,顾不上为此生气,敲击的手渐渐停滞,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确实,钱不够。
这只是个校级项目,自己没法要求太多。
何娜趁着此刻两人之间没那么剑拔弩张,赶紧敬业地插话附和道:“是的,是这样的。”
她尴尬道:“经费……经费是不够,有一笔钱补到助学金那里去了。老师的意思是,尽量让两个学院中最受欢迎的同学参与进来,双人就行了。”
气氛松弛了一些,夏阳撑着下巴,不解地指着自己道:“这……这是什么规矩?受欢迎?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夏阳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偏偏他需要艺术节加分,没法反驳。他左思右想,不断勾着卷毛发尾,最终无可奈何地选择退了一步:
“好吧,好吧,经费不够,那我来添可以吧。”
“就是一点点钱罢了,我不贫困,这点小钱我还是拿得出手的,”他直白道,“补充经费的事情就由我自掏腰包……”
夏阳顿了一下,意识到嘴快了。
不过只是小事,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贺舒朗接上夏阳的话,一锤定音:“暂且先这样,经费的事麻烦学姐试试能否……”
“你很有钱嘛。”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贺舒朗的话。
贺舒朗脸色不悦转头,一个竹竿瘦的阴郁男生正似笑非笑望着夏阳。
夏阳回望,脑子里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个男生是本班的学生,张博云。
他皱眉,警惕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王航嘴里那位不太友善的“同学”。
张博云“嘿嘿”一声,勾起嘴角,笑得格外不怀好意。他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一阵夏阳,好像在看提款机,把夏阳看得浑身发毛:“就是一点点钱罢了,我又不是贫困生,你刚刚是这样说的吧?”
听到他篡改发言,夏阳挑了挑眉,没有回他的话。
其他人倒是纷纷打圆场,哪个看着都比夏阳着急。
贺舒朗:“他没说话,你听错了。”
何娜:“经费的事我会处理的,没别的事了大家散了吧。”
零零碎碎留在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他们在做卫生,希望无关人员能赶紧离开。
张博云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勾勾盯着夏阳,颇有咄咄逼人的意味:“这话什么意思,你有考虑过我们贫困生的感受吗?”
“一点点钱而已,”他学着夏阳说话,阴阳怪气地硬挑毛病,揪着一句不是问题的话不放,疯狂找茬,“你倒是有钱得很啊,真令人羡慕呢。”
“要是钱多,你就做做好事,把大家的助学金发了呗。”
他鼻孔朝天,嚣张跋扈道:“搁这炫什么富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