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暮并没有想要把人怎么样，可是沈青辞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
【他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满意地退了一步，掏出口袋里从家里翻出来的创可贴，乱七八糟地贴在流血的地方止血。】
【本来手心里的疤已经够丑了。】
【要是再多上几块，惹得沈榆害怕厌恶怎么办？】
【池暮这样想着，唯一完好的小拇指勾着口罩的系带重新挂到了耳后，拍了拍身上的黑色卫衣一番整理，朝着家里走去。】
【他和沈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章完）】
沈榆手指僵硬，手心里的手机滑落，掉在了桌子上。
突兀的响声，在静谧的客厅内格外明显。
屏幕朝上，闪着微弱的光，电量已经不剩多少。
这更新时间太过阴间，章节评论寥寥无几。
可是书友的讨论虽迟但到。
章评看起来没多少，实际上全部跑去了超话发疯——
#《沉沦》新一卷无缝更新#
#池暮：离她远点，换我上位了#
#作者：只要更不死，就往死里更#
#沈榆：他爹的，男人白藏了#
最热的一条话题下面依然是上次的盛况，一群夜猫子聚在一起，讨论得火热。
【绝！男主活过来了！池暮大人：根本杀不干净。】
【不管不管，池暮就是第二卷男主不解释！木鱼CP才是官配！】
【姐妹，别磕木鱼了！来磕榆木吧，我赌一包辣条，下一章池暮大人一定会被阿榆狠狠修理！嘿嘿，嘿嘿嘿……】
【新人求问：男主叫沈青辞？这名字好耳熟啊……】
【热知识：汐城，沈青辞，书香世家出身，富N代，沈家独苗苗，慈善事业的领军人物，楼上大概是在财经新闻上听到过这个名字。】
【咳咳咳！我们大学老师也叫这个名字！】
【楼上的铁子，人和书里一样不？】
【哇塞！池暮大人刚来到现代世界，还是个黑户，开局就碰上这种权贵级别的人物吗？要不要还这么嚣张哈哈哈！刺激刺激！】
【池暮大人：懂得收敛的反派不是合格的反派。】
【楼是不是歪了各位？这又不是纪实文学，看小说不要上升真人啊，同名同姓而已。】
【不过最新一章池暮大人嘴好毒啊，我们阿榆根本怼不过来哈哈哈哈哈……】
【感觉阿榆比第一卷在恐怖游戏里好玩多了诶~】
【嘿嘿请教楼上，是活人气息重了吗？】
【……】
评论以弹幕的形式在脑海中一条条划过，沈榆眼神迷茫。
这世界，真的是一本巨大的脑残小说吗？
怎么……就莫名奇妙地更新了呢？
怎么……女主“阿榆”的名字变成了“沈榆”呢？
怎么……大家就都磕上CP了呢？
磕这么硬的糖……真的不怕把牙齿崩了吗？
沈榆深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明天再买一台电脑。
力挽狂澜，她一向是可以的……吧？
*
池暮回来的时候，整座小洋楼依然是黑漆漆的。
整个区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剩昏黄的声控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冷清得很。
过了中秋，天气依然时冷时热，变换莫测，白天的风和夜晚的风各吹各的，这会儿开始凉凉地往毛孔里钻。
池暮刚走到门口，就莫名觉得阴气森森。
离门口那个坐在楼梯上的身影近了，这感觉就更明显了。
池暮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住。
沈榆早已换上了平日里最常穿的休闲卫衣卫裤，坐在阶梯上打瞌睡，屁股旁边，放着一把熟悉的新菜刀，在月光下闪着锃亮的光。
池暮抿着唇，静悄悄地从她身边划过，慢吞吞地踩上台阶。
一阶……
两阶……
“哪去了啊？”
池暮的裤脚忽然被一只手拽住，力气不小。
池暮赶紧抓上自己的裤腰带，防止被她扯下来，冷静地撒谎：“买锅。”
“那锅呢？”沈榆松了些力气。
池暮：“我背了。”
锅呢。
他背了。
给谁背锅了？沈青辞吗？
背什么锅？惹沈榆生气的锅吗？
脸皮好厚。
“你去找他了？”沈榆抬头看他。
低扎的丸子头散了些，几缕发丝从耳后调皮地钻出来，在月光下，似乎染着圈儿温柔的光晕。
可是可惜了，那张白皙的脸庞没什么表情。
池暮也停顿了几秒，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直勾勾地，那双黑眸总是有攥紧别人心脏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沈榆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听不懂算了。”沈榆抓着菜刀站起身来，催着他往前，而自己则是跟在他的身后，“快走了。”
池暮走在前面，语调轻扬，步伐轻快，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侧着头用余光瞥着沈榆，刀面折射的光辉时不时地刮过脸颊。
“沈榆，你这样……我很害怕啊。”他笑着说道。
沈榆的视线下滑。
怕什么，怕自己突然给他来上一刀吗？
那他大可不必。
沈榆看着自己不停发抖的手，忍着声音里的颤意，简短地回答他，“火锅，准备好了，餐桌上。”
吃了火锅——
可不许大半夜突然跑到她的房间说自己饿了。
沈榆在心底虔诚祈祷。
池暮的身形一顿，转过头来，盯了沈榆两秒，灿烂一笑，“谢了……对了，你陪我吗？”
“你想我陪吗？”话语没过大脑脱口而出，沈榆猛地咳了一声。
这糟糕的台词！
千万补药被编进小说啊！
“想。”池暮毫不犹豫。
沈榆默默把“帕金森”一样的手背到了身后，藏了起来，咽了口口水。
“嗯，那就陪。”
池暮笑了，又转过了头去，连黑沉沉的背影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沈榆像个老板的小助理一样小步跟上，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实沈榆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书中的人，包括沈青辞在内，他们的行动轨迹都会变成有逻辑的文字通过APP成功发布。
就像引着池暮一步步通关，放任他自然而然地来到了现实世界一样，她这个作者的效能正在被一步步削弱。
可是鱼阅APP的客服从来没有上线过，沈榆的反馈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以及，像机器人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格外活跃的作者群聊……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被重新提溜到沈榆面前，怼着她的脸告诉她——
害怕吗？
可是你跑不掉。
故事情节？
能改。
但她改到什么程度，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整体呈现出什么样的发展趋势，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而是现实决定的。
是的，沈榆也毫不怀疑最新章节的真实性——池暮去找了沈青辞，这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沈榆攥紧了手中的刀柄，腿脚发软，心里漫起了漫无边际的恐慌。
面前的男人像是隔着一层纱雾，掀开来看是个什么样子，还未知。
她之前居然对池暮那样不客气？
就因为她是创造者吗？
因为他暂时答应了她的条件？她就以为他会安安分分吗？
她怎么敢的啊？！
确保自己整个人都站在了沈榆的小洋楼里，不会被突然扫地出门，池暮才像是反射弧很长一样，突然发问，“沈榆，‘他’是谁？”
沈榆已经没再追问池暮的行踪了。
池暮反倒开始不依不饶了。
这会儿来看，他似乎又没有要掩饰自己干了些什么，倒像是在等着沈榆问下去。
——多问点，我说不定就回答了呢？
沈榆似乎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然而她只是垂下眸子，提醒他要换拖鞋，不要踩脏了她家的地板。
似乎是跟之前一样的相处模式。
“他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榆转身关门。
沈榆知道自己对他有用。
在这个没有实名认证的时代，他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显然，池暮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暂时不会对她动手。
于是每多一把菜刀，沈榆便多些无用的安全感。
不过沈榆也知道，若是池暮真的动了留在这里的想法……她怕是只有继续给他收拾烂摊子份儿。
沈榆不打算告诉他小说会自动更新的事情。
她最坏的打算……这个麻烦精，送不走。
那么到时候，这本小说，将是监视他和对付他的最佳秘密武器。
沈榆将门子合上，却没有锁上。
转过身来时，池暮正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的动作。
对视的一瞬间，他突然笑了一下。
嘴角幅度不大，藏着尖尖的小虎牙，却也不是讽刺的冷笑。
倒是有些……莫名的委屈。
沈榆的瞳孔颤了颤。
一定是看错了。
窗子没关，一阵凉风吹来，皮肤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房间的温度并没有比外面的温度高上多少，沈榆突然发觉他今日买的衣服也没几件能穿的出去的。
一是季节不合适，二是风格与他实在不搭。
那他身上这一件儿……
于是两人的话题突然转换，气氛微妙。
“你这衣服……打哪儿来的。”
沈榆眼神古怪，嘴上在问问题，耳朵却在抗拒他的答案。
因为在问题落下的一瞬间，看着他的神情……她似乎已经知道了。
“你的。”池暮理直气壮。
她买的oversize，穿在他身上，刚刚好。
她以为他没有审美呢，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去脱掉！”沈榆的脸又红了。
池暮当然知道是被他气的，所以他笑了。
“好，我脱。”
“沈榆，你别生气。”
“作为补偿，我一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怎么样？”
“池暮！”沈榆脸更红了，又恼又怒，像是随时会跳上来砍人。
池暮疑惑地歪歪头，似是不解她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对视间手指已经摸上了衣摆。
抓起。
往上撩。
沈榆立马背过身去，一张脸红得发烫。
沈榆知道，她不是气的。
可恶。
他真的很好看。
沈榆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可是短短一天的相处，她却时而恍惚。
而后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前二十二年那为数不多的羞耻心，居然都在池暮这里了。
“沈榆。”他在沈榆背后，听声音，似乎还走近了两步。
沈榆急忙拉开距离，“穿上你的衣服再叫我！”
“看看这是什么？”他走上前抓着沈榆的肩膀将人强硬地扭了过来。
力气之大，轻轻松松，沈榆就被掰了过来——
入目是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精致的锁骨，微微隆起的胸肌，灰色的老头衫……
叠穿是给他学明白了。
沈榆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手上一捧黑色的小物件儿映入了眼帘。
沈榆眼神一凝。
他两手举在沈榆肩膀高的地方，方便她一低头便能将那一堆陌生的电子器械尽收眼帘。
池暮捧宝贝一样捧到沈榆面前，藏起眉间的乖戾之气，像是弥补今日给沈榆带来的冲击，试图削弱沈榆再次升起的防备。
沈榆不解。
他又凑近了些，亮晶晶的黑眸颇有几分讨要奖励的意味——
“沈榆，家里的监控和窃听器。”
“找全了。”
“我厉害不厉害？”
*
“少，少爷，监控画面，都，都断了。”
巨大的全身镜里，老管家站在沈青辞身边，九十度鞠躬，诚惶诚恐。
“都断了……”沈青辞重复着老管家的话。
老管家将头低得更厉害了。
沈青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西装还没换下，领口处沾着冷汗，红色的领带则是早已取了下来，被他仔细地挂在衣柜里。
衣柜的门子还没合上，一排排整齐的西装，清一色的深色，沉闷至极，了无生趣，和他这个人一样。
手心里的电话又震动了起来。
“断了，也正常。”他说，“王伯，你先出去吧。”
“是，少爷。”王伯熟练地飞速拎起拐杖，倒退着闪了出去，逃离二楼主卧门口。
几乎是在老人蹿下楼梯的下一秒，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王伯竖着耳朵，时不时地朝着二楼传来响声的门看去，拧着眉毛飞快地敲着计算机按键，滴滴嗒嗒的音乐声在指尖跃动，伴着老人独有的大烟嗓——
“花瓶……两个……”
“镜子……”
“玻璃柜……奖杯……”
一旁自沈榆走后从老宅里派来的佣人手中的动作不忙不乱，低着头各司其职，华丽的大厅只有王伯和计算机的混响。
十几分钟后，楼上的声音也终于停了下来……
房间里，沈青辞喘着粗气倒在地毯上的一片狼藉内，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部手机。
他侧头盯着，时不时按键，点亮屏幕，系统的手机壁纸也跟着换了又换，屏幕始终空空荡荡——
他在等，阿榆的消息。
她生气发脾气，从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他就这么等着……
一分钟……
两分钟……
在他口中的两个小时即将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沈青辞一愣，赶忙把手机举到眼前。
只见一个海外号码在屏幕上嚣张地跳动着。
沈青辞勾起来的笑蓦然僵硬在了嘴角，而后沉着脸准备挂断电话。
对方像是一早料到，先他一步挂断。
沈青辞的指尖停在半空中。
一条消息紧随其后地弹了出来。
【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