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缱绻的黑弥漫，夜空里一颗星也无。
宋千凝拉上纱帘，将这漫天的黑隔绝窗外。今晚，她特意穿了长衣长袖的睡衣，遮了个严实，不似从前在母亲面前不设防的样子。
宋母一进来就打趣道：“怎么今天裹得跟个粽子似得，也不嫌热。”
正值冬日，家里的暖气开的足，身体硬实些的穿个短袖也可。
宋千凝不以为意，总不能说她直觉那位降神是个男性，得注意点才行吧。
“我先躺下啦。”
拨开被子，宋千凝一股脑地钻了进去。按下心里的忐忑，静静地等着神来。
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宋母摇摇头，也顺势进了被窝，自然地拉起了家常，“你这也休息了小半年了，准备找工作了不？”
“还不想找呢。”
说起来上班这事，宋千凝是越休息越觉得没意思。打工人不易，开店做生意更是当孙子，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出路在哪。何况她总觉得自己在哪摸鱼，最后都会被托着出来抗旗，想咸鱼也咸鱼不了的，很是憋屈。
“要不考公务员？”
宋千凝考虑了下，自己掌握了那么多核心机密，被有心人知道了，真考公务员说不定会被要挟着沦落为利益输送的工具。这年月，在法院当个小书记员都常常经历水深火热呢，又遑论政府里的小螺丝钉。
她只顾摇摇头，驳了宋母这个想法。
“妈，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学法律呢，学个师范现在当老师多好。”
宋母笑笑，“你那会一心想从政啥的，明明理科好非要选文科，志气可高着呢。”
“诶，往事不可再提啊。”
母女俩又唠了几句，才睡下。直到天亮，也未见前日的神再度降临。莫非是自己的错觉？宋千凝不自信起来。她若有所思的起床，就见优优已穿戴整齐，林嫂正准备带出去遛弯。
“夫人，早饭温在暖菜板上的，我先带优优出去散步了。”林嫂打着招呼，碰巧刘陌章走了过来，又与其解释一二才出了门。
自打离婚以来，宋千凝就与刘陌章分了床，让林嫂腾出次卧给刘陌章住。只早晚各打一次照面，逢周末刘陌章这个忙人也照样出门，几月过去两人倒真是生疏了许多。
此时见了，跟半个陌生人无异。
还是宋母率先开口，稍么些关心道：“小刘，最近忙什么呢？”
“前些日子和师傅合开了一家公司，做了些私活，挣外快哩。等项目分红到了，最后差您二老的10万块钱就可以转过来了。”
刘陌章在科技公司上班，是名程序员。在一群i人居多的技术工里，e的很明显，人缘不错，机缘也好，正陪他师傅努力迎来事业第二春。
宋母大方着说：“钱不钱的，不是要紧事。忙事业虽好，可也多注意身体，特别是这入口的东西，要营养均衡才好。”
“谢岳母挂念，我知道的。”
话落，刘陌章便扒起饭来。是以宋千凝也洗漱好，过来入了席。
宋母一瞥两人，几乎无话，想给搭个桥却无从搭起，只好起身，暂避这尴尬场面。
这段时日，宋千凝守着自己数十万小积蓄过着悠哉乐哉，和前夫在财产上一清二白，绝无往来。不花甚钱，刘陌章一开始也乐得自在，但久而久之，他心里这位假前妻真老婆楚汉分明的态度倒是惹人伤心，尤其两人还实打实分了居，只能看不能亲热的和尚日子过得苦哈哈，忍不住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故而周末也不在家，往出去潇洒惯了，谁还着家呢。
意想中的巨额赔偿也没了影，刘陌章细想之下，竟觉得上了媳妇的套了，他媳妇是真想和他离婚才编了这么个瞎话的？又觉得不是，悬而未决的刀最可怖，眼瞅着眼面前这安宁日子滋味满满，可不能一刀斩来就乱了分寸失了根本啊，刘陌章有些气短。
且耐心等着吧。
一顿饭吃下来，宋千凝尚不知自家这前任便宜老公心思婉转想了这么多事，只自个儿思量着那位神的事。想来神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终究是自己想岔了路。能遇见一回的奇事哪能天天遇见，思及此宋千凝总算放下了心思。
叮——手机来了邮件，是成侯区法院招书记员的推荐函，还有一条是有关人脉积累的精品文章推送。
得，又是什么辣鸡剧本。
宋千凝已经习惯每天接收不同的剧情推送了。她点开详看，虽是广告邮件，不知寄信人身份，但字里行间就一句话“我们诚邀您至成侯法院民四庭作法官助理月薪三千积累人脉最重要而且还包吃哦”，表明了是有人不放心她找个耸人听闻的工作再泄露点什么信息就不好了。
但这个下家给的也太草率了。
好歹上一份工作，咱小宋也是拿了七千月薪另加奖金的不是。看不起谁呢，价钱腰斩一半谁还去？哪哪都是用爱发电是吧？谁谁都是廉价劳动力了？
宋千凝摸摸自己的小心肝，很心痛。
还没心痛完，这厢宋父神色紧张地走来，直道：“林嫂打电话问，商场里有家儿童乐园，叫反斗乐园，要不要给优优开个会员进去玩？”
反斗乐园？这名字好啊，符合宋千凝和平主义爱好者的人设。斗不如不斗，冲这名字开个会员也是不错的。
“开吧，我这就把钱给她转过去。”
听见这话，宋父立即放松下来，握成拳的手倏地展开，连忙回电话去了。
宋母却不赞成，一脸不甘地看着宋千凝，“这名字一听就反动，要我说，该斗就要斗，优优那孩子去小树林玩玩就成，去什么反斗乐园啊。”
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大火气？宋千凝犹疑了一下子，挠头道：“妈，又不是小日本搞偷袭，大白天的钻什么小树林啊？去正经的游乐园不好吗？”
“不好！民族的骨气呢，就跟法国人似得整天和平演变是吧！”慕容一脸的不乐意。
宋千凝吓了一跳，被老妈这十足的底气糊弄住了，到底是分不清在争辩什么，陡然上了高度，便先软了下来，开口劝解道：“我去看看那反斗乐园，不行咱就不开会员了。”
边说边就出门，连包都不带的那种。宋千凝套上鞋就跑，背后还射来刀一般的眼神，她妈就差用眼刀剐她了。
到了反斗乐园一看，除了名字特别点，就是一普通的大型运动场，处处都是软垫，小孩可在里面爬上爬下尽情玩耍，也没什么不好。刚巧优优和林嫂一并在，索性就办了张年卡，能随意玩一年了。
老母亲的不满被宋千凝抛却脑后，反而陪着小优优踏进了游乐场。
场地内的音响放着陕北的民歌，正是快过年的好时候，唢呐声声入耳，奏的是欢快节奏，给整个空间平添了几分喜庆。宋千凝跟在后面，优优在前，尚不会走路，便用爬行的姿势窜上窜下的，将三层高的场地跑了个遍。
一位中年男人在场地外的玻璃墙边背靠着坐，旁边还站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只听那妇人道：“这个时候把人认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男人默不作声，眼眶里有团雾气打转。随着陕北的号子默了，才拖着不良于行的右腿消失在人群中，硬挺的走姿里透着一股凄凉，像是要远赴战场。
场地内又换了一曲闽南过年歌，祝福话连绵不绝，除了恭喜恭喜就是迎财神。伴着歌曲的跃动，优优在一个喷球的机器边停下，按着按钮将装填的海洋球一个个喷到半空中遂又落在装满球的池子里，主打一个球数守恒，宋千凝则是负责在旁捡球传球。
一队四五岁的小孩冲了过来，逢球就拿，平均每人兜了五六个海洋球就往蹦床里扔，来来回回将池里的球捡了个大半。优优不乐意了，指着这七八个小孩，咿咿呀呀地给宋千凝告状，“球，球，回来。”
宋千凝一把薅上优优，就往蹦床那边去了，给几个小孩说别把球弄的到处都是，不曾想这几个小孩混不吝地不听，还装怪兽样做鬼脸吓唬宋千凝娘俩。
这蹦床的地界里，配色也怪，两张蹦床一蓝一白，几个小孩尽将红色的海洋球放在白蹦床里，不时有几个球滚落到蓝色蹦床这边，还谨慎的捡了回去。
宋千凝玩心顿起，趁几个小毛孩不注意，连带着唆使优优一起将红球往蓝蹦床里泄了个多半，霎时白蹦床内只有零星几个海洋球了。
见此状，运球小队几个小将悉数哭出声来。而在他们哭出声的那一刻起，孩子们的身体渐渐透明，挪着步往蹦床边的小门离去。
眼睁睁地看着人透明化，宋千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身子挡住优优的视线，脑子里断了线，半天未言语一句。
第4章 大脑已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