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生走过来，“谢谢钱老师，我不渴。”
计临看清了他的正脸，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他微眯起眼，开始仔细打量，这人带着一副眼镜，在镜片下最显眼的是他的睫毛，然后是右眼角那颗棕红的小痣……痣？
计临想起前几天那个晚上，那个人好像也有一颗这样的痣，只不过当时那个人没戴眼镜，在灯光下特别显眼。
就是他。长得这么帅还带颗红泪痣的男生，在这小城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感觉他突然变得这么乖？感觉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气质？
计临记得第一次见他，这人还是有点带刺的，现在却像一个没有脾气的模范学生，老师都喜欢的那一款。
“没事没事，你不要客气，就把一中当自己家。”钱老师摆摆手，拿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计临差点笑了。
这个人大概是什么重量级人物，看把这山顶洞人给吓的，像见领导一样。
“你要喝水吗？”山顶洞人转过身问他。
“不用了，不渴。”计临说。
山顶洞人点点头，开门见山道：
“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确定分班这事，范填你是二高转过来的，我了解过你的成绩，照理说你很适合去竞赛班，但我看你选了两门文科？”
计临知道，他们高中竞赛班一向是搞数理化竞赛的，所以对选考要求也是必须要选物理化学。
山顶洞人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让这位听上去很学神的同学考虑一下改选科目，然后转去竞赛班搞竞赛。
但学神同学不太配合，很直接地拒绝了他，语气非常坚决，“钱老师，我不改选科。”
“哦……我也没有强制你改的意思……”山顶洞人翻了翻档案，一脸事情真难办的表情，干脆先转移目标。
“计临你是前两年在国外对吧，之前成绩也不错啊，没去国外的话应该也是在重点班，你当初的选科是什么来着？”
“政治……物理地理吧。”他回忆了一下说。
“那我给你暂时安排在重点班了，刚好有一个是地政班，你有意见吗？”
“没有。”他很随便地说。
反正在哪儿上不是上，他只想快点把事情搞定。
“好，那就这么定了。”山顶洞人紧绷额头纹终于舒展开了一点。
“那钱老师我能走了吗？”他问。
“嗯，可以了，明天记得七点半准时到12班报到。”山顶洞人叮嘱一声。
“没问题，老师再见。”
计临答应得有多爽快，第二天鸽得就有多豪迈。
前一晚他和几个国外朋友连麦打游戏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连拍9个闹钟，愣是磨蹭到七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
到校门已经快八点了。
开学第一天，校门口空荡得连只狗都见不着。
保安一看他发色就认出了是昨天的那个人，简直一回生二回熟，“怎么又是你？”
他也无奈道，“对啊，快开个门。”
“不行，打电话让你班主任来领人。”保安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都认识了，怎么还这么多事，真形式主义。计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班主任是谁。”他说。
保安皱了皱眉，“几班都不知道？”
“高二十二班。”
“哦，那我也不知道。”保安说。
他们四目相对瞪了一会儿，就当计临打算还是翻墙进去的时候，保安妥协了，“算了算了，进去吧。”
计临走进高二教学楼，估测十二班应该在三楼，于是直接走上去，在拐角处看到了十二班的班牌，直接打开教室前门走了进去。
班里的人全都齐刷刷往他这里看，整个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样。
过了大概十几秒钟，时间恢复流动，班里突然开始吵闹起来，交谈声呼喊声中还夹杂着口哨声。
计临感觉自己进了个野生动物园，里面都是土拨鼠。
“安静，安静————”讲台上瘦高长的女老师拼命地喊，但声音还是没压过土拨鼠们。
“安静—————”突然讲台下面爆发出一个洪亮的女声，宛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计临有被波及到，差点没把耳朵给捂上。
这是哪是姑娘，这是扩音器投胎吧。
班里立刻安静了。
当刚刚那一嗓子余音绕梁，在他脑子里绕了好几圈，计临感觉有点发懵。且烦躁。
班里人都属于会顾大局的学霸，但主要是这位同学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太强，让人不能不激动。
在这个大家都穿着清一色黑白校服，发型规规矩矩，连眼镜厚度都差不多的学校，计临的存在就格外突兀。
在他们眼里，首先那一头张扬妖艳蓝绿色头发就无法让人忽视。
第二层冲击是他的颜值。连非主流发色都毁不掉的颜值。
他五官立体，眉毛和睫毛非常浓密，肤色很白，瞳色却很黑，眼睛有些偏圆，眼尾微微垂着。
是典型的浓颜系的帅哥，反倒将发色hold得很好，有一种独特韵味。
班里一大半都是女生，此刻已经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矜持是什么东西，有了考试又不能多加几分。
“这位同学你是……？”班上有两位新来的，看来他就是其中一个，但于美华一时有点记不起他的名字。
“计临。”
“哦好的，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加入的计临同学。”
这个班在暑假之前也重组过，但大部分人还是高一重点班的老生，再加上暑假补课，大家基本上都熟，所以气氛和新组的班级不太一样。
“自我介绍！自我介绍！”下面一个人开始喊，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喊，感觉气氛high到快把天花板给掀了。
计临要聋了。
他走到讲台边上，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计临一清嗓子，“我叫计临，高一在这读的，现在回来……复读，我只关心学习，谢谢。”
言外之意是，哥是复读的，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有事没事来找他谈恋爱打群架。
计临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语言艺术的精髓，非常委婉，侧面反映了他极高的情商。
但班里同学就不这么觉得了。
顶着这张带着几分厌世的脸，烫最靓的头，打最多的耳洞，看上去就像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能来他们班里都怀疑是不是家长偷偷给校长买了套房。
说下一秒这哥们翻墙去酒吧high翻全场估计都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居然说他只关心学习？骗鬼的？
复读又是什么个东西……从高二开始复读？
太硬核了。
但鉴于这位爱好学习的同学看上去已经处在暴走边缘，班里人没敢拆他的台。更何况颜值即正义，管他喜欢学习还是蹦迪，于是就看着他的脸，稀里糊涂地地鼓了一通掌。
于美华对着计临说：“班里现在没空位，那你要不就先坐讲台边上？”
计临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以前从来没坐过讲台旁边，不过觉得这样也还行，至少清净。
但事实证明没法清净。
上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开学教育，比较无聊，计临趴在桌子上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旁边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桌子椅子吱吱嘎嘎摩擦的声音涌入耳朵，有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本来就睡得不实，这下完全被吵醒了。
后面的一大片人都经过他涌向教室门外，看样子好像是要出去。
这么早就吃午饭了？
计临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黑板旁边的时钟，显示是上午9:32。
要么是钟坏了，要么是他脑子坏了。
“你们出去干嘛？”他叫住一个走在最后的女生。
她红着脸道：“你、你不知道吗，于老师说要去报告厅开年级大会。”
“哦，谢谢。”计临跟着从座位上站起来，顺着人潮走了出去。
他们班没什么队伍，看上去大家都挺熟悉，基本都是三两成群。计临半梦半醒地走在后面，到校前广场的时候整个年级人都聚在了一起，堵了个水泄不通。
十分钟以后，计临才坐到报告厅的红软椅上，懒洋洋地贴着椅背，准备再补一觉。
然而过了没多久，他就被山顶洞人激昂的陈词给吵醒了。
三番五次被吵醒，他气得干脆不睡了。
“接下来，我们有请学生代表发言，首先是从二高转来我校的范填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山顶洞人声音中气十足，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从二高来的。
仿佛在说，你看人家二高的学生都跑来我们学校了哈哈哈哈哈，天凉了，他们要学校不行了。
旁边掌声迭起，弱下去的时候计临听见了旁边的议论声。
“二高的怎么会转来我们学校？”
“不知道啊，他是不是上学期末五校联考第一名那个？”
“好像真是，我说他名字那么眼熟。”
计临也觉得奇怪，虽然两所学校的综合实力相差不多，一本上线率也没差很多，平时都是一起被提及的。
但总体而言二高尖子生更多，历年高考的成绩也比他们学校好，多少人挤破头了想进二高，这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转学吧。
范填从后台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校服，站在大厅舞台中央，站姿端正笔直，像一棵站在雪地里的松柏，扑面而来一阵养眼的感觉。
整个年级的议论声更响了，其中还充斥着女孩的笑声。
但他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目光始终落在演讲稿上，语气平静又冷淡地读完了一整篇稿子。
内容非常官方。
计临感觉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想上来演讲的样子，对于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范填似乎一直在回避。
在全年级面前发言对很多尖子生来说是一个很荣耀的时刻，但是他的表现就好是被山顶洞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上来讲话。
他仿佛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计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目光随着范填移向后台。